張然羽微微一怔,尚未反應過來,陸劍塵便已大笑兩聲,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嗯,很好,身子又壯實了許多,看來沒有耽擱功課,不錯!”
他環顧四視,還待再說幾句,卻不料身後輕咳兩聲,接着,那兩名隨後而至的弟子之中,一人躍步而出,朗聲道:“陸師兄,此行時間不多,我們還是先辦正事吧!”他言語之間嚴肅無比,更是略帶了幾分惱怒。
陸劍塵一拍腦門,似是這才恍然大悟一般,回身笑道:“二位師弟,這位師弟乃是我的舊識,一時高興,險些忘了正事,勿怪,勿怪!”
那兩名青衣弟子眉頭一皺,其中一人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快些開始,也好早日回山覆命。”
直至此時,孔家兄弟也早已聽到門外響動,急急忙忙趕了出來。他二人與張然羽站在一起,略有些緊張不安。
其中一名青衣弟子自袖中掏出一張宣紙,擡眼看了看三人,朗聲問道:“你們三個,可是混元宗記名弟子,張然羽,孔大,孔二?”
三人急忙點頭應是,這青衣弟子微微點了點頭,面上浮現出一分笑容,道:“三位師弟歷經兩年修行,秉性淳良,性情堅韌,加之勤勉刻苦,深合我混元宗收徒宗旨。”他微微頓了頓,“自即日起,拜入我混元宗門下,視爲正式弟子,恭喜三位師弟了!”
孔二低呼一聲,面上頓時浮現出幾分喜色,與孔大相視一笑,均是笑容洋溢,喜不自禁。張然羽雖穩重許多,卻也是滿面笑容,心中大定。
那說話的青衣弟子揚了揚手,道:“既然再無他事,不如我們立即出發回山,三位師弟也可入大殿之中,接受諸位長老收徒。”
三人早就躍躍欲試,自然並無異議。於是,那青衣弟子略略轉身,向陸劍塵行了一禮,恭恭敬敬道:“陸師兄,這三位師弟初入門中,並無任何飛劍法寶,就由我們三人各自捎帶一名,共同回山而去,師兄意下如何?”
陸劍塵大大咧咧擺擺手,笑道:“無妨無妨。容我看看……”他假意走到三人身前一陣細瞧,搖了搖頭,指着一臉莫名之色的張然羽,“這位師弟‘身形壯碩’,看起來就是負擔頗重,不如……就由我勉強受累,載他一同回山好了,二位師弟就分別捎帶那孔家兄弟,可好?”
說着,他還偷偷向張然羽擠擠眼睛,滿臉狡黠之色。張然羽面色不變,心中卻是大罵不已:“少爺我如此‘苗條’,你竟敢說什麼‘身形壯碩’,活得不耐煩了!”
青衣弟子微微一怔,斜睨了張然羽一眼,強忍笑意道:“謹尊師兄吩咐。我們……這就出發吧?”
陸劍塵點了點頭,示意二人先行離去,自己隨後便到。於是,那兩名弟子各自喚出隨身飛劍,招呼孔家兄弟站於其上,隨即便默唸口訣,飛劍凌空飛起,各載二人,直向咫天峰混元宗所在飆射而去。轉眼之間,便消失於眼簾之內。
陸劍塵待得他們二人去得遠了,這才“嘿嘿”一笑,隨手將那銀白色飛劍一拋,傲然道:“此劍名爲“天珏”,乃是那一日‘玉淵潭’中所得法寶。此劍已至靈器之階,也算是威力不凡了。張師弟,請!”
張然羽摸了摸鼻子,疑道:“陸師兄,你沒問題吧?怎麼今天……怪怪的?”陸劍塵笑罵道:“少來!若不是爲了你這死小子,區區一個收徒儀式,又怎麼可能勞動本公子的大駕,親自前來迎接?哼哼……”
張然羽一頭霧水,卻也不好繼續相問,只得當先踏上那“天珏”仙劍。陸劍塵隨後而至,右手一揮,掌心法訣引處,那仙劍順勢祭起,輕微一顫,瞬間躍上半空。尖嘯聲中,這法寶光芒綻放,電射破空而去,直飛入雲端之間!
長空遼闊湛藍,雲海無邊無際,張然羽靜靜站在飛劍之上,凝視着前方茫茫白色雲煙。冷不丁地,只聽身後一聲輕咳,接着,陸劍塵略帶了幾分緊張關切的聲音,飄入耳中——
“小子,你務必記住,入得混元神殿之內,各長老正式收徒之時,無論如何,也要讓那位最年輕的……呃……也是最兇巴巴的長老將你收入門下,切記切記!”
張然羽不敢回頭,愕然道問:“陸師兄,你說什麼?”
在他身後,陸劍塵的聲音隨風飄來,更是愈發凝重肅然:“箇中玄機,日後你自當知曉,只需謹記我此刻所言,切不可對他人說起,記住了麼?”
張然羽聽他說得嚴重,心中自也不敢小視,他對這師兄有種莫名的親近信任,自然不疑有他,頷首應道:“我記住了,陸師兄你放心吧。”
陸劍塵輕哼一聲,似是頗爲滿意。張然羽正待再言,卻只見眼前一亮,腳下“天珏”仙劍已然破開雲端,飛入雲層之上,湛藍天際之間,遠遠將雲團拋在腳下。
眼簾之中,前方遙遠之處,一座高聳偉岸的雄奇山峰,傲然矗立於雲海之間,若隱若現。白雲飄渺繚繞,蒼穹之間,隱隱有鐘聲迴盪飄散,莊嚴肅穆。令人肅然起敬。
那雄奇山峰之間,遠遠可見五彩光芒飛舞縈繞,密密麻麻,耀眼奪目。待到飛得進了,張然羽這纔看清,那一道道五彩光芒,赫然正是一件件飛劍法寶,由混元宗門下弟子駕馭而行,載着四散山中各處的記名弟子,直奔咫天峰混元宗所在而去。
四色光芒閃爍之間,那無數道耀芒紛紛投入調轉方向,涌向咫天峰頂所在,如同流星落雨,分外壯觀。陸劍塵微微一笑,朗聲道:“此次拜師的弟子還真是不少啊!師弟,我們也隨他們下去吧……”
言語之間,他催動腳下銀色仙劍,疾衝而下,瞬間便融入了這五彩光流之中。
不多時,耳畔陣陣破空之聲呼嘯而來,張然羽側身一看,只見身旁數不清的光芒掠過,投向腳下山峰之巔。
他正自出神,卻只聽陸劍塵笑道:“我們到了。”話音方落,那仙劍便緩緩降下,落在了一片巨大的廣場之上。
這廣場正是在咫天峰之上,幾乎佔據了整座山巔平坦之地。廣場之中雲霧繚繞,恍若仙境,四周更是以白玉爲欄,平添幾分空靈之境。
整座山巔略有坡度,呈緩緩上升之勢。向前不遠,一級級白石階梯靜靜橫陳腳下,足足有千餘級之多。而在那石階盡頭,赫然有一座雄偉絕倫的大殿,矗立於天地之間,雲氣繚繞,莊嚴肅穆,令人生出幾分敬畏壓抑之感。
那大殿之上,橫着一塊金色匾額,上書“混元”兩個大字,字體蒼勁有力,飄逸灑脫,映着頭頂湛藍天際,熠熠生輝,耀眼奪目。
陸劍塵隨手收了飛劍,卻見張然羽目不轉睛,只是盯着那頂峰大殿,不由輕笑道:“山頂上這座大殿,乃是千百年前,我派祖師‘混元真人’施展大神通所造,喚作‘混元神殿’。”
“小子,可別怪我沒提醒你,稍後混元神殿之中,各峰諸位長老首座將擇徒收入門內。你資質上佳,只需謹記我方纔吩咐即可,切記!”
張然羽聽他反覆提起此事,心中更是疑惑不已,也不知那“最年輕的長老”究竟何方人士,竟如此受陸師兄推崇,非要讓他拜入門下不可。
二人在這殿外閒聊片刻,便只見身旁光影重重,先後而至。不多時,竟有百餘名混元宗青衣弟子,各自搭乘一位記名弟子,三三兩兩按下雲頭,降落在這廣場之上。而記名弟子躍下飛劍之後,這些青衣門人便自顧御劍而去,不再停留片刻。
一時間,偌大的廣場之上,百餘位記名弟子站立其間,竊竊私語,均是激動難抑,喜形於色。陸劍塵眼見人已到齊,緩緩頷首,向張然羽笑道:“你且稍候片刻,我先進殿去了,自有旁人前來指引你們,不必驚慌。”
張然羽向他行了一禮,陸劍塵便匆匆離開,向着那混元神殿走去,一個轉彎便繞向大殿之後,不知所蹤。
張然羽還未回過神來,便只聽身旁一聲輕呼,興奮不已:“大哥,我們在這裡!”他急忙轉身去看,只見孔家兄弟站在一衆弟子之間,正自含笑招手,而搭載他二人至此的那兩名青衣弟子,也早已不知去向。
他心頭一喜,急忙拐入人羣,一路擠至孔家兄弟身旁,笑道:“你們兩個,可是已然準備好了?”
孔二興奮點了點頭,笑道:“大哥,我們打聽過了,混元宗中收徒,乃是由各峰長老首座自行挑選。我們兄弟倆,應該就是被那位前輩‘預定’了,嘿嘿。”
張然羽點了點頭,心知孔二所言“前輩”,卻乃是當日於小漁村中發現兄弟二人,將他們帶至委羽山中的門中長老。他頷首一笑,道:“當日那‘有進無處’之中,我們三個還商量好的,他日重返混元,同拜一師,也不知今日能否得償所願。對了,還有小云……”
他原本還頗爲高興,誰料甫一提到這熟悉的稱呼,卻瞬間雙眸一黯,輕聲道:“還有小云,若是此時他在這裡,也應該很開心吧?”
孔大心知他與沈雲親如兄弟,此時察言觀色,急忙插嘴道:“小云被那若愚真人收入門下,也算是他的運勢,倒是我們幾個……”
話音未落,便只聽天際一陣尖銳嘯聲,卻見一道赤色光芒電射而至,破空而來,瞬間便飛至衆人頭頂。一衆記名弟子急忙噤聲不語,擡頭看去,卻見一名玄衣男子,腳踏一柄赤紅飛劍,火芒耀眼,威風凜凜。
這玄衣男子右手向下一指,那赤紅飛劍便緩緩下降,微微漂浮於廣場半空。衆人眼見此人丰神俊朗,舉手投足飄然出塵,御劍之勢更是嫺熟無比,不由又是佩服,又是羨慕。
誰料張然羽三人乍見此人容貌,卻是同時大吃一驚,下意識便欲閃避。原來,這御劍的玄衣弟子,赫然正是幷州城中,心懷不軌的混元宗“青年俊傑”,卓少函!
卓少函腳踏仙劍,漂浮於半空之中,眼見腳下百餘弟子表情各異,心頭不由浮現幾分自得之色。他略略頷首,運足靈力,高聲喝道:“諸位師弟,門主與長老已在神殿之中等候,請大家隨我入內拜見。”
他緩緩降下身形,含笑道:“諸位師弟,請隨我來,大家今後同爲混元宗弟子,請相互恭忍謙讓。”
張然羽三人早已隱入人羣之中,卓少函卻並未發覺。他隨手收了那赤色仙劍,昂首挺胸,當先帶路而行,直向廣場上方,山巔之處,那雄偉高大的混元神殿走去。
在他身後,一衆記名弟子也紛紛屏息凝神,緊隨其後,亦步亦趨,向着那神殿緩步而行,無人喧譁吵鬧。前方,那千百級石臺之上,大門緊閉的殿堂之內,正有混元宗諸位長老前輩,在等候挑選門人。
張然羽三人混在隊伍最後,粗氣也不敢出,隨着人流向前移動。這百餘名記名弟子踏上千級白石臺階,來到混元神殿之前。大殿佔地極廣,殿前也是一片廣場,雖比之石階之下狹小許多,卻也足足容納這百餘弟子,絲毫不嫌擁擠。
隨着卓少函停下腳步,這一衆弟子也急忙停在殿前,屏息凝神,靜候吩咐。只見卓少涵靜立於緊閉的殿門之前,一身黑色長衫道袍,隨風飄揚,真可謂俊逸不凡,玉樹臨風。他向着殿門方向輯手一禮,恭恭敬敬朗聲道:“諸位師尊,記名弟子全部帶到,正在殿外靜候。”言罷,他便保持這般行禮姿勢,一動不動。
少頃,只聽殿門之內,一個略帶幾分蒼老的聲音傳來,平和溫潤:“少函,帶他們進來吧。”
卓少涵應了一聲,這纔回轉身來,淺笑道:“諸位師弟,隨我進殿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