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淡淡的薄霧飄蕩在林間,如同輕紗一般,映着天邊紅彤彤的朝霞,照耀出淡淡的光華。而此時此刻,在京城之外不遠,隱於山林間的如意道觀之中,空空子與羅珦兩人早已整裝待發。空空子吩咐了下去,叮囑門內的小道童用心看家,便與羅珦對視一眼,兩人舉步向道觀門外行去。
誰知還沒等他們走出半步,便只見一個人風風火火地飛奔進來,邊跑邊高聲叫道:“羅兄,空空子道兄,小弟我回來啦……”赫然正是化名“程朗”的張然羽。
話說了一半,他擡眼看到空空子與羅珦兩個,後半句頓時噎住:“呃……你們兩個,怎麼這麼早就要出門去了?”
空空子師兄弟兩人同時一怔,現出幾分歡喜神色,羅珦大笑道:“程老弟,你可算回來了!那一日神犬殿主說你另有任務,我們哥倆就再也沒有見過你,你說說……究竟跑到哪裡去了?”
張然羽苦笑一聲,拱手答道:“殿主吩咐我去辦一件要事,耽誤了些時日,有勞兩位師兄掛懷,實在抱歉。”
羅珦點了點頭,正待再言,卻只見空空子擡頭看了看天,搶先答道:“時候不早了,我們快些出發,不要再去遲了,又被殿主責罰。”他轉身看向張然羽,頷首道:“程老弟,殿主今日傳令急召,你既然及時趕了回來,也隨我們同去供奉殿吧……”
張然羽點了點頭,道:“我也正要去向殿主真人覆命,既然如此,我們就快些出發吧!”
空空子點了點頭,三人並肩走出門去,向着京城中的供奉殿疾趕而去。
三人一路匆匆走向京城,經過城門之時,空空子亮了亮腰間的令牌,守城的兵丁急忙放行,不敢有絲毫阻攔。如此約莫行了半柱香的工夫,遠遠可看見供奉殿高大的道觀,張然羽向前走了兩步,悄聲問道:“羅兄,不知殿主真人如此急召,究竟有什麼要緊事?”
羅珦腳下頓了一頓,擡眼看了看前方的空空子,一面向前趕路,一面輕聲答道:“前些日子傳來消息,只怕……我們的好日子到頭了。”
張然羽心中一驚,急忙追問,羅珦苦笑一聲,道:“邊疆傳訊,北地高陽國進犯,數日之間連奪玄夜國三座城池,勢不可擋。邊軍連連敗退,只得連番求救,當今聖上下旨,派出九王爺帶兵出征,領禁軍兵馬前去收復失地……”
聽他如此一說,張然羽卻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這又與供奉殿有何相關。所幸羅珦不待他再問,便緊接着解釋道:“據邊軍所傳,高陽來犯的敵軍之中,有北地修真之人,精通法術,有鬼神莫測之能。我猜……今日殿主傳訊,正是奉了今上旨意,責令供奉殿門人隨軍出征,對抗高陽國北地修士。”
兩人竊竊私語之間,卻已是來到了供奉殿門外,不待張然羽細想,便只見一個小道童迎出門來,引着他們三個向後院行去。
三人由那小道童領着,徑直穿過前庭,來到當日大比之時的空曠後院,卻只見各大堂口大多早已到齊,更有無數打扮各異的各堂門人先後趕來,如同潮水般涌入後院。
空空子領着身後兩人,在西南方的偏僻角落站定。張然羽舉目望去,卻只見各堂門下分而站定,累積足有百餘人之多,無數人面色凝重,竊竊私語,也不知在說些什麼。
如此又過了半柱香的時辰,眼看人已到齊,有人高呼一聲:“殿主真人來了。”衆人便紛紛安靜了下來,靜靜恭候殿主真人大駕。
張然羽站在空空子身後,擡眼看去,只見前院的長廊之中,殿主神犬道人匆匆走了出來,衣衫凌亂不整,形色之間頗爲狼狽。他身後跟着兩位副殿主,三人一言不發,一路走入人羣正中,這才停住腳步,神犬真人長出了一口氣,這才向着人羣掃視了一圈,繼而輕咳一聲,高聲開口道:“諸位同門,今日急召大家至此,實在只因形勢緊急,一觸即發。想必大家早有耳聞,北地高陽國公然犯我邊境,一路燒殺淫掠,生靈塗炭,實在是喪心病狂,天理不容!”
他環視一圈,見衆人靜靜看着自己,不由滿意地點了點頭,又道:“說起來。此事只算是塵世之爭,與我修真煉道中人全無半點關係。只不過,據邊軍回報,高陽國來犯敵軍之中,竟有百餘修真之士,呼風喚雨,無所不能……聖上震驚之餘,責令我供奉殿門下隨軍出征,奮起反擊,而今日請諸位至此,也正是爲了此事。”
此話一出,人羣中頓時一陣騷動,無數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更掩不住滿臉的震驚。畢竟,從數日前的市井謠傳,到如今神犬真人的親口承認,他們終於意識到了一點——
這場塵世凡俗間的戰爭,一向漂泊世外,不問俗事的修真之人,也終於參與其中了!
神犬真人一言不發,靜靜環視一圈,直到衆人漸漸平靜下來,他才又點了點頭,緩緩開口道:“我等受朝廷供奉,自當爲玄夜國出力辦事。貧道昨日與兩位殿主計議一番,決定派出一半門人出征高陽,其餘供奉則需留守京中,防範敵人趁亂偷襲!”
神犬道人在臺前侃侃而談,空空子三人站在角落裡,絲毫不曾顯眼。羅珦撇了撇嘴,向着張然羽悄聲道:“我們‘如意堂’加起來也只有三個人,出征這種破事兒,怎麼也不會輪到咱們頭上,等着看好戲吧!~~”
他頓了一頓,緩緩環視衆人一圈,肅然道:“供奉殿門下聽令,貧道以當今吾皇之名,派遣猛虎堂、追風堂、奪魄堂、烈焰堂,以及……如意堂,五大堂口門下弟子盡數隨軍出征。只盼諸位同道以蒼生爲念,奮勇爭先,將敵軍驅逐出境,還我大好河山!”
他這番話說得慷慨激昂,卻不料在場的諸位個個沒精打采,哪裡會有半點興趣。神犬真人面色略微尷尬,輕咳兩聲,開口道:“至於此次出征領袖之人,便由副殿主明山道兄擔當,至於貧道嘛……則會留守於供奉殿之中,隨時恭候諸位道友凱旋歸來!”
外圍衆人頓時一陣譁然,面上皆現出幾分輕蔑之色,心中更是暗自痛罵他貪生怕死。神犬真人面色絲毫不變,反倒是微微一笑,高聲道:“諸位道友,若是有願意留守者,儘管與貧道言明,決不強求!”
此話一出,門下諸人眼睛都不由亮了起來,而那出征的五堂之中,更是早有人躍躍欲試。卻不料神犬道人話鋒一轉,冷笑道:“只不過,醜化說在前面。昨日傍晚二更時分,我供奉殿大長老莫南江的屍體,被人拋在供奉殿門外,面目全非,死狀更是悽慘之極。貧道憤然追擊之時,曾與那賊人交手幾招,大敗而回。今日暗自思忖,只怕此事……似乎正是高陽修士所爲,旨在殺雞儆猴。諸位若是認爲貧道貪生怕死,儘管留在京城,與供奉殿共存亡便是!”
這話便將形勢一切挑明,衆人一時間噤若寒蟬,哪裡還敢再提半句。神犬真人環視一圈,冷笑兩聲,道:“既然再無異議,便請提到的五大堂口各自返回駐地,召集門人,略略準備一番,明日午時三刻,於城北十里的‘折柳亭’相聚,同赴前線抗敵!”
他頓了一頓,雙眼微微眯了起來,冷笑道:“當然,若是有人臨陣逃脫,貧道縱然上天入地,也要將其碎屍萬段!諸位道友好自爲之便是!”
衆人心中一凜,不由轟然應諾,繼而各自迴轉門下駐地,召集門人,準備出征。而縮在角落的‘如意堂’三位仁兄,卻早已個個都傻了眼,羅珦一臉迷茫,看向身旁的空空子,愕然問道:“師兄,我……我是不是聽錯了?”
空空子苦着臉瞥了他一眼,怒聲罵道:“錯個屁!我們怎麼這麼倒黴,居然……居然輪到了去出征送死!”
兩人哀怨地對視一眼,卻也無可奈何,眼見後院衆人早已四處散去,只得垂頭喪氣隨着人流離開。誰知沒走幾步,便只見神犬真人穿過人羣走了過來,攔在空空子身前,稽首行了一禮,微笑道:“空空子道兄,別來無恙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