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餓不餓。”
她回頭一看,他已經將餐桌擺好,熱騰騰的鮮香濃湯,還有面包乾和檸檬蘿蔔。
她走過去,坐下,雪白冰涼的大理石餐桌,鋪着菱形方格餐墊,碗筷整齊,刀叉也不能少。
他爲她盛了一碗湯,放在她面前,他修長的手指扶着碗邊,瓷碗與桌面輕碰的聲音清脆好聽,乳白色的湯汁紋絲不動,融合了奶油蔥香,還飄着香菇塊。
她視線往上一滑,看到他的側臉,在溫黃色吊燈的照耀下清逸安靜,褪去了黑色外裝,只穿着一件淺色襯衫,袖口挽起,衣襟上彷彿還能看到她乾透的淚跡。
雖然她抱了他,但那真的不能說明什麼。在那種劫後餘生的情況下,無論身邊的人是誰,只要是個人,她都會下意識的抱上去——她這麼安慰自己。
勺了一口湯,陶伯的手藝真的不錯,湯香醇厚,入口悠長,就着麪包很快喝掉了,他什麼也沒說,起身爲她盛滿新的一碗。
她冷靜多了,低聲說:“對不起,我剛纔不該向你發脾氣。”
他聞言並沒有舒心,反而蹙眉:“然後呢?”
她以爲他指的是槍,小氣的護着包:“給都給了,這麼快就想要回去?我纔不還你。”
他脣角輕揚,是被她逗笑了:“如果我不要回來,你是不是願意多住幾天。”
她撇了撇嘴,心想絕無可能,嘴上婉轉敷衍:“我考慮考慮。”
飯吃得差不多,陶伯也下來說:“少爺,寧小姐的房間已經收拾好了。”
“知道了。”
她也點頭:“麻煩您了。”
他帶她上樓,來到她的房間。
雪白的壁紙,乾淨整齊的牀鋪,小沙發、小桌、落地鏡皆是白色,朝向偏北,窗戶寬闊明亮,簾子素雅樸素,唯一的裝飾品就是牆上的一副北歐風黑白畫,屋子的風格簡潔利落。
“你想要什麼可以跟我說,或者告訴陶伯。”
“不用了,挺好的。”她心想只住一晚,還能要什麼,過去就倒在牀上。
“要睡就好好睡。”他無奈的說着,在牀邊蹲下,伸手要幫她脫掉短靴。
她急忙收腳,緊張兮兮的盯着他:“你要幹嘛。”
說好了不碰她的,槍可還沒還回去呢。
“那你自己脫,蓋好被子睡。”他舉着雙手退後,又走到櫃子邊,擺弄音響。
她半信半疑的看着他的背影,有鬼頭鬼腦瞧了瞧這個屋子,畢竟是人家的地盤,誰知道有什麼陷阱。她脫掉了鞋子,把外衣掛在牀頭樹形衣架上,然後自己鑽進被窩。
牀單被罩都是新換的,有柔順劑的香味兒,屋子一直沒人住有些陰,但保潔得十分乾淨,入了春,也不算冷。
很快,悠揚輕靈的音樂聲傳來,就在耳邊,聲音很輕。
她聽着有些耳熟,應該是某個挺出名的輕音樂吧,她沒事的時候經常翻各種ost來聽。
“喂,你在幹嘛?”他在放音樂?
“我從你喜歡聽的音樂裡選了幾首節奏舒緩,旋律優美的,”他說,“助眠音樂有利於安神緩壓,在治療失眠症的臨牀醫學中已經得到證實。我知道一些,療效好的音樂確實不少,但實踐表明,每個人對旋律的接受程度不同,同樣一首音樂,對睡眠質量的影響也大不相同,大腦對長期聆聽的音樂習慣度更高。”
簡單說,就是要選她愛聽的、習慣聽的音樂放,助眠效果最好。
她哼了哼,沒說話,蓋嚴被子,在牀上蜷成一團。
他走到牀邊,輕輕坐下,就這麼看着她。忽然,擡手,似乎想要摸摸她,但手懸在半空許久,終究還是收了回去。
她就這麼睜着眼睛盯着他的一舉一動,看得出他有多想碰她,哪怕只是摸摸她的臉。他的眼神充滿了渴望,可他必須強行剋制住這種**。
如果碰了她,她就不會再留下,連安靜看着她的機會都失去了。
他甚至還知道,被窩裡的她正抱着包包,而包裡有那把槍。也許,槍口正瞄準着他的心臟。
他淡然一笑,柔聲說:“你好好睡吧,想鎖門也可以,我會叫陶伯儘可能不要吵醒你。”
她還是盯着他看,炯亮有神的雙眼像是在掃描他的內心,蜷在被子裡只露出小腦袋,可愛得像一隻頑皮的小野貓。
他好想撫摸一下她烏黑的長髮,想撫順那凌亂的青絲,當然,不行,要有耐心。所以他站起來,打算走。
“裴銘瑾。”
她出聲叫住他,叫的還是全名,他的心頓時活絡起來,坐回來聽她說。
“你……知道今天幾號了嗎。”
這問題很奇怪,但他並未多想:“4月26日。”
“哦,沒事了。”
他感覺很奇怪,或者說她的反應明顯有些不對:“日期,怎麼了嗎?”
她說:“以後我想寫日記,寫日記也是發神壓力的一種方式不是嗎。”
他疑惑:“你以前經常發朋友圈,現在爲什麼不發了呢。”
“做人要注重**,不要隨便什麼都亂髮。”
他還是覺得很怪,感覺她好像想說什麼,卻彆彆扭扭的不把話說清楚,隔了一層窗戶紙。
他沉思起來,望着雪白的牆面,想着她每一句瑣碎的話。
隱隱有種感覺,但他猜不到,他只能從日期去想,什麼是跟日期有關的。
……
銘瑾……
銘瑾,是你嗎……?
我……被關了多久……?
我是不是……錯過你的生日了……?
……
他猛地一震,想起很久以前她曾說過的話,那是第一次,他的心被某句話一箭貫穿,再也忘不掉。
而她所在意的時間,僅僅是一年一次成爲主角的機會——是生日!
他瞬間醒悟到她想說的是什麼了,腦海中快速搜索出她的生日日期,試探的問:“5月8日?”
她遮起復雜的眼神,悶悶的窩在被子裡說:“再過幾天就是我的生日了。”
他好笑又無可奈何的說:“想要生日禮物?”爲什麼不直說,兜這麼大圈子叫他猜,他還以爲是什麼嚴重的事,一瞬間真的很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