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翻身起來, 盯着他的眼睛,正色道:“陳曦,你給我老實交代,到底怎麼回事?”
小男友對她性致盎然讓她招架不住,可一下子突然紳士到彬彬有禮, 也挺不正常的。
陳曦下意識地躲避了女友的視線。他能說什麼, 他能說自己厭惡自己的生理反應, 對性產生了愧疚心理。被方淼看上, 讓他覺得噁心,那個無辜女孩的自戕,讓他看到了性背後的可怕。這些他無法說出口,這是懦夫的想法, 他不願意承認。
難怪古今中外的諸多修行都要求禁慾。慾念果然是滋養罪惡的土壤。
許多大着膽子親上了男友。這回陳曦沒有迴避, 但也沒有深入, 只是輕輕吻着她的嘴脣,帶着憐惜與珍重,不帶絲毫□□的意味。
往常要是她這麼主動, 小男友肯定像頭惡狼啃過來了。今天這反應實在是反常。許多試探着想深入一步,但他的嘴脣抿着,並不給她侵入的機會。
許多這下子完全坐不住了。陳曦的反應讓她沒辦法視而不見。許多在繼續調戲土財主家的傻少爺跟開誠佈公地談之間, 猶豫了一下,選擇了後者。她不能再稀裡糊塗地將這事糊弄過去。
以往,每當他們發現彼此之間可能存在矛盾時,都會善解人意地往後退一步, 避免矛盾的爆發。這從短期來看,效果非常好,兩人相親相愛,無比和諧妥帖。可這表面的契合其實是溫水煮青蛙,它像擋板一樣暫且遮住了矛盾,但產生矛盾的原因始終存在,它不會消失,只會隨着時間積累越來越深。
這大概就是情侶需要適當的爭執的真正原因,通過摩擦,更深入的瞭解彼此,從而解決問題。
問題本身不會因爲否認和無視而消失,都不正視它的存在,又何談解決?
許多抓着陳曦的手,正色道:“別躲,你老實跟我說,到底怎麼了。幹嘛躲着我。”
陳曦否認,沒有啊,他什麼時候躲她了。
許多臉紅的厲害,豁出去了,拿着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胸前。進公寓以後,他們都脫掉了身上的大衣跟棉服,此刻兩人上身穿的都是毛衣。
陳曦的手就跟被火燙了一樣,飛快地縮離。他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轉頭拿書包裡的教材,還不忘招呼許多:“多寶,我們趕緊看書吧。一會兒還得回去吃晚飯呢。”
許多不依不饒,繞到他面前,蹲在身子擡起頭:“你老實跟我說,到底怎麼了,你爲什麼……爲什麼這樣害怕碰我。”
這不是厭煩,而是一種近乎於恐懼的情緒。陳曦掩藏的很好對她依然溫柔體貼,但有些事情不是本身就非常敏感。他們已經有近半個月的時間沒有親熱過。這對一個血氣方剛的大男孩來說,非常詭異。原本許多以爲方淼的事情了結以後,他們就會恢復到以往的正常生活狀態。但創傷似乎是連續性滯後性的。之前有方淼的事情作爲外部矛盾壓抑了他們之間的問題。現在,問題終於逐步爆發了出來。
陳曦嘆了口氣,將許多抱起來,摟在懷裡,輕聲細語道:“多寶,我不怕碰你的啊。沒有的事情,你不要多想。”
許多不想繼續這樣糊弄下去,沒有跟以往一樣沉默着依從他的論斷,而是執拗地轉過腦袋,強調道:“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她因爲有點兒着急,面上泛起了嫣紅,說話時,氣憤讓她胸口上下起伏。陳曦的眼睛像是被利刃割到了一般,他下意識地就想要挪開視線。
“不許躲。”許多扣着他的脖子,咬着牙,索性沒皮沒臉了,“我的身體不可怕,你的身體也不可怕,你爲什麼要躲避?”
陳曦沒有跟往常一樣,就勢緊緊摟住她,而是試圖拿下她環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好聲好氣道:“多寶,你還小,我們可以就坐在一起說說話。乖,聽話,我怕傷到了你。”
這話要是擱在運動會之前說,許多都不會有任何負面情緒,甚至會心中舒一口氣。可同樣的話,擱到現在,就完全變了味道。這不是理由,而是他斟酌再三後找出的最恰當的藉口。心結有的時候會某一天豁然開朗,一切雲淡風輕;有的時候卻會打成死結,怎麼解都解不開。
許多不想將未來交給運氣,她寧可自己去爭取。
“你沒說實話。”她倔強地睜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陳曦,“這不是理由。”
陳曦無奈,好脾氣地點頭:“那好,你說什麼是理由,那什麼就是。”
許多沒有繼續正面追問下去,而是換了個話題。她抓着陳曦的手摩挲着玩,彷彿漫不經心地開了口:“陳曦,我因爲胸大被孫強覬覦,乃至於差點兒被設計迷。奸……”
“多寶!”陳曦突然變了臉色,嚴厲道,“聽話,不許再說這些。什麼都沒發生過,我們都好好的。”
許多被他的反應震到了,卻仍然堅持說下去:“這是客觀事實,而且不是我的過錯,我爲什麼要試圖掩蓋這件事?”
陳曦表情疲憊而糾結,他試圖哄勸女友:“這件事不好,提了會讓你難受。這就跟咱們看報紙,警方破獲了案子一樣,按道理說是好事,但爲什麼要算□□,因爲案件本身會讓人不舒服。”
許多強調:“我不會假裝這件事從來不曾發生過。任何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我們要做的不是否認事情本身的存在,而是應該從中學到經驗教訓。對,你是在反思自我,可我覺得你走偏了。”
陳曦看着女友倔強的小臉。他被她的頑強與堅持所吸引,可又不得不承認,有的時候,他真拿她的頑固沒辦法。
“就好像孫強因爲我身材發育良好而心生覬覦一樣,難道錯誤的不該是他的齷蹉心思,反倒怪我發育的好?我以後都該用束胸帶將自己綁成糉子?”許多搖頭否定了這一論斷,堅定道,“因爲美好誘發了罪惡者的邪念,錯誤的從來不是美好本身。對,我是因爲發育的好,遭來了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跟流言蜚語;但我依然要爲我的身體而驕傲,它非常美好,值得我讚美愛護珍惜以及自豪。”
陳曦點頭贊同,摸着她的腦袋,柔聲道:“我家多寶是最好的。那些閒言碎語,不用理會,真正有見地的人是不會說出那些蠢話的。”
許多捧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脣邊親吻,輕言細語:“你既然知道,爲什麼還要自我折磨。那個時候,我因爲這件事的後遺症而自我厭棄,你是怎麼安慰我的?怎麼到了你自己身上,反而成這樣了呢。”
陳曦身體微微向後縮,這是個逃避的身體信號。
許多扣住他的腰,不放他走,腦袋蹭在他的胸口上:“我知道,方淼的事情讓你非常不舒服。請你相信我,其實我是能夠理解的。因爲我也曾經被孫強用同樣的目光窺探過。因爲你的美好,所以方淼看上了你,想要佔有你。這讓你產生了生理性的厭惡。我經歷過這樣的心路,雖然理智知道這是荒謬的,但人的情感有時候並不受理智控制。請你相信我,陳曦,你從未做錯什麼。不要用別人的過錯來懲罰自己。
那個女孩子的死,我們都覺得遺憾,但罪魁禍首從來不是我們。不要想假如當初你怎麼怎麼做,那個女孩子的悲劇就可以避免了之類的了。魔鬼是沒有下限的。所謂一而再再而三,事情只會越來越糟糕。
她的悲劇,始作俑者是孫強,別有用心者是方淼,推波助瀾將她逼上絕路的是那些無聊而惡毒的看客。又或者說,她從忍氣吞聲,被□□後選擇保持沉默,甚至乖乖被孫強奴役繼續爲他提供xing服務開始,她的悲劇就已經成型了。一個人,如果放棄了爲自己爭取正當權益的機會,又憑什麼要求社會主動還給他(她)公平與正義呢。
對,你之前是知道那份錄像的存在,可這又怎樣?你不是救世主,世界怎樣運轉從來不由任何一個個體去決定。
所以,陳曦,我求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我知道你的責任感強,希望自己經手的每一件事都盡善盡美。但這是不可能的。人生在世,有的時候,我們得對自己寬容一些。”
陳曦的手下意識地搭在了女友的腦袋上,一下下地梳理。這不是讓人愉悅的回憶,對於那個受害者被迫走上絕路,他始終懷有一份愧疚。方淼以她被迷。奸的視頻爲誘餌,一心想釘死孫強的他就這麼吞下了誘餌。那個時候,他完全沒有想到受害者的處境與感受。比起後來視頻被公佈到網上後那些人的反應,陳曦覺得覺得的冷漠也並不比他們少。
唯一的區別不過是,他的教養,他的道德與良知,讓他對受害者充滿了同情。可這廉價的同情又有什麼意義呢,她還是在難堪與痛苦中走上了絕路。
而他,原本可以做的更多一些。比如說……雖然他沒想好怎樣力挽狂瀾,但起碼他可以嘗試着去努力。可當時的他,也是個冷漠的旁觀者。
陳曦輕聲剖析着自己的心路,害怕懷中人會消失一般,緊緊摟住女友,不確定地詢問:“多多,我是不是個非常冷酷的人?”
與懷裡人發自本心的善良相比,他善意的釋放是審時度勢的。他審慎地評估着環境,仔細思量這件事可能會給自己造成的麻煩。如果覺察到最糟糕的後果他不願意承擔,他會用微笑與溫和的語調堅定地選擇拒絕。
多多在飛機上救人的那一次,換做他,大約不會出手。因爲不確定因素太多,萍水相逢的路人,不值得他承擔如此大的風險。
陳曦嘆氣:“多寶,我是個利己主義者。即使我包裝的再美好,骨子裡頭的東西從未改變過。我做事,考慮的更多的是自己。這樣的我,是不是很糟糕,很讓你失望。我哪裡是什麼太陽啊。”
許多伸手捂住他的嘴巴,認真道:“不許胡說!你一直都很好,從來都不糟糕。你還想對誰發光發熱啊,當我一個人的太陽還不能滿足你啊?”
陳曦被她故意吃醋的樣子逗得脣角微微上揚,然而那抹笑容還是沒有達到眼底。
他輕輕捧起許多的臉,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吻:“多寶,給我點兒時間行嗎?我想理一理思緒。剛好這段時間要考試,咱們就都好好準備考試。那個,你也趁這段時間好好休息休息。”
陳曦猶疑了一下,湊到許多耳邊,低語道:“前面累壞了你吧。”每次多多都是倦極了沉沉入睡。
許多臉紅了,支支吾吾道:“還……還好了。”
陳曦一鼓作氣,索性順勢道歉:“對不起,前面我一直勉強你配合我,讓你吃苦了。”
他現在回想起來,多多在那個時候的啜泣,有多少是源自於生理上的快感,又有多少是因爲被他刻意忽略掉的難堪與恐慌。他記得那次在教室裡,他摩挲多多的腳以後,她的崩潰。此後兩人之間爆發了第一次,也是迄今爲止唯一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爭吵。
後來多多還是對他妥協了,一次次由着他爲所欲爲。
陳曦嘆氣,輕輕摩挲她的臉龐:“多寶,對不起,我一直自以爲是,忘了你還小。每次我就顧着自己快活,忽略了你的感受。”
許多怔住,這個,他家小男友真是矯枉過正了。她哼哼唧唧的蚊子哼,支支吾吾道:“那個,沒有啦,其實我也是舒服的。”
陳曦怔住了,低頭看她,狐疑道:“你真的覺得舒服?”每次多多都是放軟了身子由着他爲所欲爲,害羞着躲閃。他一直以爲多多是因爲愛他,所以才這般配合。
許多惱羞成怒,臉紅的快要滴下血來。廢話,姐要是覺得難受,還會由着你放肆?!
陳曦怕女友又是在顧及他的想法,追問道:“真的舒服嚒?我那個的時候,你不是一直躲,說不要的嚒。”
許多要崩潰。太討厭了!問這種問題要她怎麼回答?難不成讓她說,她很享受他親吻那裡?她羞得不能自已,又不敢口是心非。她家小男友正是自信心最脆弱的時候,她要是說錯了話,他可能真會當真的。
她結結巴巴道:“不,不是的,那個,我喜歡的。我就是,就是有點兒害怕而已。”
陳曦試探着親吻吮吸她的嘴脣,半晌後,小心翼翼地問:“這樣,不討厭?”
許多搖頭:“不討厭,感覺酥酥麻麻的,很舒服。”
他接着往下吻,每親吻一處就詢問她的感受。許多羞得要死,只能顫抖着戰慄不已的身體,輕聲說出自己的真實感受。到最後,她不得不喊停,因爲實在太刺激了,她已經癱軟在沙發上毫無力氣,連將腿從沙發扶手上放下來的力氣都沒有。
陳曦抱起她,幫她整理好衣服,又追問了一句:“剛纔你不是特意安慰我的吧。”
許多有氣無力地錘了他胸口一下。她現在覺得自己實在是虧大了。她惡狠狠道:“什麼都別想了。你再想有的沒的,都別想第二回。”
她胸口到現在都有些疼,這人裝的再中肯,骨子裡頭還是狼。
陳曦深深吁了口氣,如釋重負道:“多寶,你不討厭我就好。”
許多簡直想要撕爛他這張虛僞的臉。還要不要臉,明明玩憂鬱頹廢沮喪惆悵的人是他,她什麼時候說……不想那個什麼了。
這個不要臉的人還在她腦袋上蹭了蹭,彷彿終於吃到了糖的孩子。
許多狐疑地瞪他:“說,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想讓我主動?”
陳曦笑得洋洋得意,又帶着點兒討好賣乖的意思,輕輕堵上了她的嘴脣。多多這麼想也好,就當那些猶豫彷徨從未發生,他還是能源源不斷給她帶來溫暖的太陽。
許多輕輕咬了下他的嘴脣,嬌嗔道:“你太壞了。”
陳曦笑着摟住她,幫她梳理頭髮。
算了,不管究竟是怎樣,有一個好的結果就行。
許多幽幽地想,能怎麼辦呢,小男生好面子啊。就讓他繼續當個熱情洋溢的小太陽吧。哎喲,這頭狼,的確應該節制。不然天天這樣,她真吃不消。
少男少女的戀愛難道不應該是文藝小清新嚒?這麼鹹溼,好不和諧啊!
一直到晚上六點半鐘,陳曦跟許多才返回家中,結果在樓道間碰到了許婧和江冠南。
江冠南要上他們家蹭晚飯,許多下午就知道了。可問題的關鍵是,江冠南不是直接從學校來他家蹭飯的,他還拐彎去了省人醫,接許婧下班,然後一起回家。
許多驚悚了,江冠南這個小兔崽子,到底打的什麼歪主意?
作者有話要說: 許多:說,姓江的,你想幹嘛?
江冠南:我不就是上你家蹭頓飯嚒。那個,菜刀可以放下不?
月底了,還有營養液的小仙女們不要浪費了…澆灌我家的娃兒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