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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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威脅要給作者寄刀片的壞人統統面壁去。
恐艾這件事,嗯,其實有個類似的事。實習時聽說的。有個醫生,夜間開急診宮外孕手術,被針頭劃破了手套。沒傷到手,但她手上剛好長了倒刺,有點兒滲血的那種。第二天,HIV抗體陽性報告出來。她基本上要瘋了。真是晴天霹靂那種。病人按道理說應該轉去疾控再檢查是否真有艾滋。但這人欠費跑了。對的,術後第二天下午就跑了。那位醫生的煎熬可想而知。她也是第一次PCR檢查假陽性,後來折磨了她好幾個月,最後確定沒染上之後,她都快熬成人幹了。
陳曦忍不住心猿意馬起來。他立刻表示, 沒事,他馬上過去。
晚上的應酬可去可不去,他推給了公司副總。開車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忍不住脣角上揚。多多是想他了吧,肯定的。
路上有交警攔車檢查, 陳曦也笑眯眯地遞上駕駛證, 說對方辛苦了。
他是一路小跑上的電梯。手上拎着在門口蛋糕店買的甜品。要是多多待會兒餓了, 可以先填填肚子。
陳曦直接開門進去, 發現家裡窗簾是拉上的。室內一片昏暗,只一個嫋娜的身影靠在沙發裡。他沒敢開燈,驚擾這份靜謐的柔美。想了想,他開了鞋櫃上的壁燈, 只淺淺的一抹黃, 映出一幅靈秀的剪影。
他輕手輕腳換了拖鞋, 脫了西裝,又下了領帶。想了想,他乾脆將皮帶也松下, 否則一會兒容易磕到多多。
陳曦努力壓抑自己激動的情緒。多多聲音裡的猶豫不決,他聽出來了。她肯定是在害羞。陳曦放輕了步子,走到沙發前, 將人抱起來放在自己腿上,摟着人親了下去。
室內光線太昏暗了,他一開始以爲多多的沉默是因爲害羞。直到親了會兒,還不見反應, 他才意識到不對頭。他捧着懷裡人的下頜,額頭碰額頭,柔聲問:“多多,怎麼了。”
許多無意識地揪着他領口上的口子,沉默着,一言不發。
她無法說出蕭瀟的事情,這是屬於她倆之間的秘密。即使是陳曦,她也不能透露。可是如此一來,她就無法解釋自己情緒的低落。這種低落,她掩飾不了,也不想在陳曦面前掩飾。
許多不想直視陳曦關心的目光,她腦袋往下縮,一個勁兒往人懷裡蹭。
陳曦啞然失笑。他家的小多多,這是鬧什麼彆扭啊。他安慰地撫摸着她的後背。他發現,似乎撫摸後背這個動作更容易讓她感覺舒服。
“沒事的,寶寶,我在呢。”
許多還是不想說話。她就想靜靜地靠着,然後慢慢捋清楚自己的思路。心靈的強大要怎麼鍛鍊,她暫時沒有具體的量化指標。可是掙錢,卻能夠有硬槓子。同樣的情況下,一萬塊肯定比一千塊更有購買力。
陳曦任由她不時蹭一蹭腦袋,心不在焉的玩釦子玩到線頭都要被拽斷了。他正琢磨着要不要跟多多說,可以換一顆釦子揪,第二顆釦子也很不錯。
許多突然擡起了腦袋,看着他。不知爲何,這個動作讓陳曦莫名想到了小貓擡頭看天的姿勢。他忍不住微笑,摸着她的腦袋,輕聲哄道:“多多,你想說什麼?”
他的小女友咬了咬嘴脣,在他眸色越發深沉到時候,期期艾艾地開了腔:“陳曦,那個,你能教我理財嗎?”
許多發現,嚴格來講,她一直都沒有什麼經濟頭腦。買房買商鋪,純粹是被後世的高房價給攆着往前跑。至於理財什麼的,她沒有概念。雖然她動不動就拿努力掙錢給自己洗腦。可她唯一的掙錢手段就是碼字掙稿費,唯一的投資也就是買房子。
她覺得這樣不行。先前她的消費慾望低,覺得手上有兩套房子,有個鋪面,還能學習之餘碼字掙點兒零花錢,挺不錯的了。可實際上,這種狀況,一點兒抗風險的能力也沒有。真有個什麼大事發生,完全抓瞎。
陳曦愣了一下,他第一反應就是多多碰上事兒了,需要用錢。他試探着問:“要不要,我先借你點兒應急?”
許多瞪他:“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陳曦想笑,但沒敢笑。多多的情緒並不高,他要是笑的話,很刺激人。他拍着人的後背安慰:“好好好,那我教你怎麼捕魚。呃,你打算捕什麼魚啊?”
許多愣了一下,她真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除了碼字外,還有其他什麼掙錢的技能。況且即使是碼字,她也不是頂尖的那一撥。除此以外,時間精力也有限,她現在是學生,主要任務就是學習。她不可能在其他事情上投注過多的精力。
陳曦沒有催促她,反而勸道:“那咱不着急。你仔細想想,對哪方面最有興趣,然後我們再繼續考慮,要怎麼做。”
許多猶猶豫豫地點了點頭。她緊緊摟着陳曦,想要汲取一些溫暖與支持。她想要自己更強大一些,強大到足以面對生命中所有的坎坷曲折。
陳曦輕輕用手指梳理着她的頭髮:“我知道,肯定有事兒發生了。不過你不想說的話,也沒關係。我就想告訴你,不管怎麼樣,你還有我呢。”
許多蹭了蹭他的胸口,不說話。
陳曦試探着猜測:“別人的事?”多多有事基本上都不太瞞他的。
許多立刻警惕地捂住他的嘴,勒令道:“不許猜。”
這人實在太聰明瞭。她怕自己三言兩語被套出了話。這件事,她真的分毫都不能透露。
陳曦翹了翹嘴角,啄了她的掌心一下,音色有些暗啞:“好,都聽你的。”
許多想鬆手坐回沙發上,卻被他緊緊勒在懷裡。他咬了下她的鼻尖,苦笑着低語:“讓我再抱一會兒。你以爲,你這麼蹭來蹭去,我能吃得消?”
倘若是平常,話到這兒,屋裡的氣氛勢必會朝另一個方向發展。可今天,兩人只是靜靜地擁抱着,誰也不曾言語。
太平洋的另一端,蕭瀟從疲憊中被鬧鐘喚醒。她得起牀了,睜開眼睛去面對這個讓她心驚膽戰的世界。
餐桌上,安妮媽媽擔憂地看着這個中國女孩兒。她的臉色太蒼白,似乎非常不舒服。
“嗨,寶貝。也許我們應該去看一下醫生。”丹尼爾爸爸跟妻子商量,他準備跟義工組織請一上午的假,帶這個小女兒去看醫生。
蕭瀟連忙反對,表示她只是昨晚睡得太早,結果半夜醒過來睡不着,然後天亮又開始犯困了。
安妮媽媽勸她,以後作息時間應當規律,否則對身體不好。
她訥訥應是。
這一天,蕭瀟都在近乎於遊魂的狀態中度過。因爲時區,她的家鄉已經是週末晚上,這裡卻是禮拜天的開始。舅舅帶着她的血液樣本去另一個城市的實驗室了。結果也許當天還出不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還要煎熬多久。
她無比地痛恨那個癮君子。
以前,蕭瀟對這類人還有些同情,因爲藥物依賴,他們也很痛苦。現在,她真的沒有辦法說出同情兩個字了。他們就是行走的傳染源,讓人避而遠之。
蜜雪兒問她要不要再去睡一會兒。蕭瀟搖了搖頭,她現在害怕一個人待着,她想聽一聽這個世界最喧囂的溫暖。
她倆坐車去大型超市購物。蕭瀟渾渾噩噩地上了車,要不是蜜雪兒坐在她身邊提醒她,連下車,她都忘了。她不敢告訴任何人,她一點兒也不希望車子停下來。她想讓車子一直開下去,永不停歇,這樣,一直在路上,永遠不用去煩惱,到達目的地後,要怎樣。
蜜雪兒非常擔心她。這個中國妹妹更活潑更愛笑,一直都是元氣滿滿的樣子。這樣失魂落魄,實在讓人難以信服她只是沒睡好而已。
斑點狗喬治歡快地從門裡跑出來,迎接兩位小姐姐。蕭瀟平常都要蹲下身子,跟喬治玩一會兒。今天,她卻碰都不敢碰喬治。萬一喬治調皮,咬傷了她呢。噢,喬治是紳士,不會咬人。可萬一咬到了呢。她的血被喬治吞下肚子,該怎麼辦。
蜜雪兒把喬治喚走了,堅持推蕭瀟去休息一會兒。她真擔心,這個個子小小的女孩,會在自己面前直直倒下去。
蕭瀟走進客廳,才意識到今天家裡來了客人。一個小麥色皮膚的東方男子,笑着跟蜜雪兒和她打招呼,然後抱了抱蜜雪兒。等面孔轉向她,男人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話開玩笑:“嗨,你好。安妮媽媽說過你,蕭瀟。這麼一算,你也是我的妹妹。”
這位來自香港的男孩子叫吳,之前讀高中在蜜雪兒家整整寄宿了四年。他上大學以後,假期也常常回來看望這家人。
吳今年夏天升入了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醫學院深造。這次跟隨教授來此處開醫學研討會。他聽安妮媽媽提起蕭瀟的舅舅是國內知名專家,也參加了這次研討會;就以此爲話題,跟她寒暄了幾句。
蕭瀟無心應酬,她衝吳笑了笑,自己回了房間。這一回,她倒在牀上,直到蜜雪兒喊她吃午飯,才爬起來。蜜雪兒一見她的臉,嚇了一跳,怎麼她睡過一覺後,氣色反而更差了。
蕭瀟不想讓這善良的一家人擔心自己,趕緊折回房間,畫了個簡易的淡妝。安妮媽媽見了,笑着誇獎她,非常漂亮。
吳禮貌地衝她點了點頭,轉過頭繼續跟鄭英傑聊天。這時候,蕭瀟才發現,鄭英傑也被邀請了。這是個特意爲中國孩子舉辦的午餐宴。
安妮媽媽準備了一桌子豐富可口的食物,蕭瀟卻一口也吃不下。她的嗓子眼裡像是塞了東西,食物在嘴裡咀嚼了千百次,也無法吞嚥下。
安妮媽媽實在忍不住,小寶貝實在太反常了,肯定身體不舒服。
吳卻安慰她,說沒關係。他禮貌地問蕭瀟,是否介意他給她測一□□溫。體溫是正常的。蕭瀟表示,她真的只是秋困而已。她還開玩笑地將“春困秋乏夏打盹,蓋上被子過一年”用英語給表達了出來。餐桌上,衆人都笑了。
唯獨鄭英傑,在心中暗自皺眉。這太反常了,他跟蕭瀟也算從小玩到大,她根本就不是這樣的性子。
吃完飯,收拾餐桌跟清洗餐具,是蕭瀟的任務。她把碟子塞進洗碗機時,卻因爲心神恍惚,摔破了。那清脆的碎裂聲,驚得她一怔,旋即蹲下身想要收拾碎片,結果被割破了手。
安妮媽媽發出一聲驚呼,連忙要查看她的傷口。
蕭瀟一見手指上有血珠子沁出來,立刻尖叫:“別碰我,都離我遠點兒。”
大家試圖讓她平靜下來,不要害怕,寶貝,讓我們看看你的傷口。
蕭瀟這下子徹底崩潰了。她蹲在地上,蜷縮起身子,將手藏在肚子跟大腿之間。她哭着喊:“求求你們,真的不能碰我啊。我本來不敢說,我怕你們都嫌棄我,討厭我。可是你們都對我這麼好。我不能連累你們。”
她抽抽噎噎地說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聲音恓惶無措:“我不知道,PCR陽性,我不能保證我沒有被傳染上。對不起,我是個膽小鬼。我昨天掙扎了一整天,還是不敢告訴你們事情的真相。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太自私了。”
吳蹲在了她面前,安撫道:“嗨,蕭瀟,別害怕。以我做了那麼多次實驗的數據統計結果來看,你基本上被傳染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蕭瀟閉着眼睛哭:“我也希望我是大多數情況啊。可是誰能保證我不是少數呢。”
吳拍了拍她的肩膀,露出個懇切的笑:“我保證,蕭瀟,你一定會沒事的。”
鄭英傑也蹲到了蕭瀟滿前,安慰她:“沒事的,蕭瀟。你從小運氣都這麼好,每次考試都能多出關鍵的分數。你怕什麼啊。”
蕭瀟一聽就來氣了,眼淚沒消,先衝着人吼:“你說的倒輕鬆,換你試試?”
鄭英傑正色道:“換我,我也替她擋着。蕭瀟,你做的很好,非常棒!我真爲你驕傲。”
蕭瀟癟着嘴,哭不出來也說不出來其他的話。
吳拿了醫藥箱過來替她處理傷口。幸虧口子非常淺,否則還得去打破傷風針。蕭瀟現在是完全不敢打針,她怕針頭會不小心扎到無辜的護士小姐。吳要幫她清洗傷口時,她還想自己來,怕連累到這位溫和的大哥哥。
“放心啦,我會做好防護措施的。”吳安慰她,幫她清洗了傷口,又貼上了創口貼。
收拾好一切,蕭瀟瑟縮地坐在椅子上。她不敢面對蜜雪兒一家,在這件事上,她可恥地欺騙了他們。
安妮媽媽跟蜜雪兒分別過來給了她一個擁抱。丹尼爾爸爸本來也想抱抱她的。可是東西方文化不同,中國的小姑娘,不能輕易被異性擁抱。
蕭瀟被抱住的時候,整個人都是僵硬的。
安妮媽媽安慰她,別怕,寶貝,她還跟魔術師約翰遜碰過臉頰呢,不也沒有任何事。再說,吳也說了,你被感染的概率非常低。不用擔心,親愛的,你還是我們的小女兒。
蕭瀟整個人都哭的縮成了一團。那種失而復得的巨大驚喜,猛烈地衝擊着她的心臟。她沒有想到,她的美國家人居然如此輕而易舉地原諒了她。她真的不後悔,倘若是多多,也會這樣爲自己做。多多是值得的朋友。
吃晚飯的時候,安妮媽媽特意給她準備了新餐具。鼓勵她放心大膽地繼續在這個家裡生活,他們會做好各項防護措施的,她不用擔心。
蕭瀟這才鬆了口氣。她不想他們因爲善良寬容而受到傷害。如果這樣,世界將會變成怎樣的怪狀。
晚上告辭時,鄭英傑展開了胸懷,招呼蕭瀟:“來,抱一個,我不怕。怕什麼,就是有事,你還有我呢。我答應過照顧好你,就絕對不會中途撂挑子。”
蕭瀟含着淚花捶了下他的胸口,語帶嫌棄:“稀罕!”
鄭英傑笑嘻嘻地攬了下她的肩膀,在她耳邊說:“別怕,我在呢。”
蕭瀟這回眼淚沒忍住,直接滾了下來。她回房間跟許多聊天,太好了。他們的反應比複查結果是陰性,更加讓她感到安慰。
如果她因此被嫌棄了,她以後大概沒有勇氣再去幫助任何人。
許多安慰蕭瀟:“沒事的,你有我們,我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她跟蕭瀟說了,她想跟陳曦學習理財的事。她要好好掙錢,這樣,不管發生什麼不測,她都有資本去爭取最好的資源。
蕭瀟樂了,開玩笑道:“那你可得好好伺候陳老大啊。拔根汗毛比腰都粗。你放心,以後我肯定不跟陳老大爭風吃醋。”
許多也笑了:“呦呦呦,這麼快就退居佛堂了。放心,你是我胸口的硃砂痣,心頭的白月光。”
兩人相互嘔吐了一下,這才下線,各自去忙碌。
兩天後,沈教授給蕭瀟帶回了最近的檢測報告。他找了三家實驗室,結果都是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