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起山回到大本營之後,經過隨行軍醫的診治,過了半天才清醒過來,他的營帳裡跪滿了三軍大小將軍,請求他不要還鄉。可是林起山心意已決,堅決按照軍令狀行事,正在雙方爭執的時候,姜煜城進來了。
滿屋的人瞬間安靜下來,單膝跪下給攝政王行禮。
姜煜城含着三分笑意,走到林起山的面前,淡淡說道:“大家既然都不想大將軍走,大將軍就別走了。”
林起山扶着胸口,垂眸說道:“臣統帥三軍多年,向來言出必行,自己立的軍令狀必然也要遵守,否則這軍中哪還有法紀可言?王爺不需再勸了。”
姜煜城在士兵搬來的椅子上坐下,眼眸平靜如水,誰也看不透他在想些什麼,只聽他的聲音依舊溫和:“大將軍此言差矣,大將軍一生戰果累累,爲我朝廷立下汗馬功勞,抵這一次小小的過錯,有何不可?”
林起山此時雖然恨透了姜煜城,但面上仍不可撕破,捂着疼痛的胸口,下牀給姜煜城跪下說道:“王爺此言差矣,功就是功,過就是過,在臣這裡沒有功過相抵一說,況且近來,臣連連吃了敗仗,或許是臣真的老了,該歇着了。”
姜煜城沉下臉色問道:“就算本王執意要留你,你也不肯?”
林起山皺着眉頭堅定的回答說:“不肯,請王爺諒解。”
見林起山執意,姜煜城幾不可見的舒了一口氣,緩緩站起身來,看了這些跪着的將軍一眼,略微的點點頭。
其中大部分人會意,齊刷刷的站出來,重新單膝跪下說道:“求王爺成全林大將軍大義!”
林起山心中雖然吃驚,但他並沒有擡頭看這些人一眼,因爲怕心太痛。他早就想到,軍中該大部分是龍霆府的人,不然這幾次他也不會連吃敗仗。
作爲一個軍人,最悲哀的莫過於,與你生死與共的兄弟,竟然全都是別人的走狗!
有了衆人的請求,姜煜城也不好再留林起山,假惺惺的說道:“林大將軍,既然衆將軍都爲你請命,本王就不勉強了。送你回永安的車馬已經準備好,將軍隨時可以動身。”
聽了此話,林起山只覺得喉間一點腥甜涌上來,可是他不能吐血,因爲此時攝政王成全了他的心意,他應該高興纔是。
所以他硬生生的將這一口血嚥下去,笑着給姜煜城叩首說:“臣、謝攝政王成全!”
姜煜城亦向他還禮,溫和的模樣說道:“大將軍一路走好。”
之後姜煜城也沒多做停留,便離開了林起山的營帳。那些原本屬於龍霆府的將軍自然也都跟着離開,如此營帳竟然只剩下五人不到。
宋襲悲痛的扶着林起山在牀上坐好,出聲問道:“將軍爲何要走?沒了你,我們就沒了主心骨。”
林起山淒涼的笑了一下,看看這幾個人中,唯獨宋襲的官職是個高的,這還是因爲清平公主的特別提拔。
“宋襲,你難道沒看出來嗎?除了你們這幾個,其他人,都是龍霆府的人,他們這些年潛伏在軍營中,不是爲了盡忠,而是爲了等他們的主子來,如今,他們等到了,我就該走了。”
宋襲眼圈微紅,跪在林起山的牀頭說道:“將軍平時待他們不薄,何以至此?”
林起山搖搖頭說道:“你不懂,他們的命都是龍霆府給的,本事也是龍霆府教的,龍霆府振臂一呼,他們自然響應。”
“將軍,我懂,就像將軍對我。只是,將軍難道不擔心你走後,他會犯上作亂嗎?你就不但公主殿下孤掌難鳴嗎?”
宋襲的話讓林起山緊張的捂住了他的嘴,小聲與他說道:“他的耳目衆多,你以後說話要仔細。他本就是皇家請來的,公主冰雪聰明,必然有其自己的打算。在這亂世,能獨善其身已經不易。須知,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
宋襲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林起山這才鬆開手,重新坐好,疲憊的說道:“我的身體怕是不大好了,這一生我都爲朝廷盡心盡力,就算不得好死,也沒什麼好遺憾的。明天我就會收拾回永安,你們不必來送,免得讓人猜忌。”
林起山的話說的格外淒涼,彷彿對生死早有預料,且已無力改變。宋襲等人答應着林起山的話,又給他磕個頭才離開他的營帳。
翌日,姜煜城應獨孤長信之約,在平原坡會面。
此時的平原坡已經化雪,野草都漸漸發了芽,儼然又是一派新意。
兩人相對而坐,互相沉默着也不說話,直到姜東雲親自過來,說有話要稟報。姜煜城纔出聲說道:“魏太子與本王是結義兄弟,你有話直說便可。”
姜東雲猶疑一下,還是聽從姜煜城的命令說道:“王爺,林起山死了。”
聞言姜煜城眉頭微皺,問道:“他不是一大早就離開軍營了嗎?死在哪裡?”
“離軍營不足五十里的河邊。”
姜煜城眸色微動,轉而看向獨孤長信,問道:“是你?”
獨孤長信這才彎起一邊脣角,不緊不慢的反問道:“敢問攝政王,難道你沒有埋伏殺手截殺林起山嗎?”
姜煜城嗤笑一聲:“不錯,本王是埋伏了,不過是在靠近永安的地方!那時可能動手的人有很多,誰也不會篤定是本王下的手!”
獨孤長信平靜的捻着手裡的珠子,淡淡說道:“既然林起山早晚都是死在你手裡,早點死有什麼區別呢?本宮這是幫你讓天下人都知道,知道攝政王的狼子野心,免得大家猜測,也免得你僞裝辛苦。”
姜煜城冷冷看了獨孤長信一眼,沉聲說道:“真要謝謝魏太子的美意了!”
獨孤長信以微笑回之:“攝政王客氣,不拿點見面禮,本宮怎好意思來見你?現在咱麼可以商談聯盟的事情了嗎?”
姜煜城略帶嘲諷的說道:“論城府,論手段,誰能敵得過你?對付一個慕容珏宸,何須本王幫你。”
獨孤長信還是第一次見姜煜城這般冷嘲熱諷的模樣,只覺得有趣,笑着喝了口茶說道:“說實在的,本宮確實不需要你幫,但留你在後面,萬一捅本宮一刀就不好了,所以還是叫上攝政王一起啃這塊骨頭爲上。”
事已至此,姜煜城也懶得再廢話,直接問道:“你要東夏如何幫你?事後又當如何瓜分齊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