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就與普通的暗人不同，你求生的信念比別人強太多，做事也仔細小心，處處爲自己留下後路，所以你的下場便會與他們不同。”獨孤長信說這些安慰她，最後還是忍不住胸中一陣煩悶，無端便又咳嗽起來。
看他咳得躬下的身子，青鸞皺眉問雷術道：“今晚的藥還沒熬好嗎？”
雷術無奈說道：“殿下每年的正月十五這一天，都是不吃藥的。”
看着他因爲咳嗽而憋紅的臉，青鸞眼睛竟有些發澀：“這也是進宮後纔有的病嗎？”
獨孤長信顧自咳了好一會，扶着青鸞的肩膀，漸漸地平復下來，低聲在青鸞耳邊說道：“回宮吧，本宮不願母親見到本宮的這幅樣子，咳咳……”
青鸞知道他每年的正月十五都是在這過的，今年的身體不好，他便不願在這了。
“雷術，過來幫我扶殿下回宮。”青鸞艱難的扶着獨孤長信走了幾步，便將雷術招呼過來，他的身材高大，她一個人扶着還是有些吃力。
見獨孤長信憔悴的模樣，雷術乾脆將他背起，下了山，便是王雲帶人在守衛。
王雲見獨孤長信虛弱的樣子，趕緊上前問道：“殿下怎麼了？”
青鸞嘆口氣說道：“剛剛他喝了一些酒，又有刺客，他出手救了我，加上心情本就不好吧……”
王雲雖不是皇室子弟，但他自小在宮闈長大，先皇后膝下無子他是知道的，因此他明白青鸞的意思，只得讓人擡了轎子過來讓他乘轎回宮。
青鸞與王雲並頭騎馬在前面護衛，王雲問道：“可知這刺客的來歷？”
他是獨孤長信的心腹，青鸞也沒什麼好瞞他的：“是以前灃王府的暗人，叫藍田，此次前來也是灃王派他來的，大概是又與賀蘭家聯絡上了，因此裡外配合的要殺我。”
王雲抱歉的說道：“都怪我今天帶的人少了，竟然讓他混了上去，還好你跟殿下都沒有大礙。只是你以後的處境危險了。”
青鸞聞言卻笑道：“無妨，走了這條路，平安喜樂本就是奢侈。”
“這皇宮貴族中容不下我，我倒也不曾想留下。”
王雲聽青鸞這麼說，不由緊張的問道：“千秋大人難道還要走不成？”
青鸞垂眸淺笑道：“此去北夷之地，自是萬分辛苦，你要留在京中安排補給調度，而他這幅身體也不適合衝鋒陷陣，若爲他戰死，我心甘情願，若是僥倖歸來，我自是要離開的。”
他是皇族，有一統天下的抱負，就算青鸞逾越禮制嫁入宮中，但終究她命不久，與其死別，她寧願讓這段感情早點結束，還能帶着紫凝到處走走。
後面的話她沒說，但是要離開的決心已經明顯，王雲沉聲問道：“殿下知道嗎？”
青鸞搖搖頭：“他只當我會一直留下來幫助他。”
“那到時候你怎麼讓他接受這樣的結果？殿下對你的心思你難道不明白？”王雲說的着急，但又不敢大聲，怕被坐在轎子裡的獨孤長信聽到。
而他們也太低估了獨孤長信，他多年浸淫宮闈，遭遇暗殺無數，因此就算病重也時刻保持頭腦清醒，加上他高超的武功，百米以內的說話聲都逃不過他的耳朵。
青鸞見王雲着急的樣子，也只能跟他說道：“我自有我的苦衷，有一天你會明白的，長痛不如短痛。”
王雲嘆口氣，不再說話，兩天後就是出征的日子了。
青鸞將獨孤長信送回房間之後，剛出來就看見惠安帝身邊的卓公公。
“卓公公深夜造訪，莫非皇上有事要找太子殿下嗎？”青鸞含笑客氣的問道。
卓公公臉上堆着笑說道：“殿下身體抱恙，皇上還是知道的，所以皇上是想請千秋大人您去一趟。”
王雲剛想用獨孤長信的名義阻止，青鸞卻衝他使了一個眼色，然後便對卓公公笑着說道：“好，公公請。”
卓公公見青鸞也不問是什麼事，便轉身親自提着燈籠給青鸞帶路，一邊走一邊說道：“千秋大人果然是個妙人，這要是爲國建功，可就是千古第一的奇女子了。”
青鸞的神色始終都是淡淡的：“公公說笑了，這都是後話，此次出征還要仰仗皇恩纔是。”
卓公公的頭髮已經花白，他是從小就在惠安帝身邊伺候的老人了，看人也是極準的，聽青鸞說話，覺得是個機靈的，便好意提醒道：“像千秋大人這麼溫厚之人真是越來越少了，千秋大人若不嫌棄，倒是可以記住老奴一句話。”
青鸞停下腳步，恭敬的對卓公公拜一拜說道：“公公請講，千秋聽着。”
像卓公公這種常伴聖駕的大太監，自然都是人精，教訓的話自然也都是有用的，故而青鸞對此一點不敢怠慢。
而卓公公見她態度恭敬，非常滿意，這世上有多少人看不起他們閹人，可最終都死在了閹人手上。
“千秋大人咱家見你是個老實孩子，跟咱家年輕時認識的一個故人經歷的很像，故而給你一個忠告，這宮闈之中，尊卑榮辱都是一時的，唯有命長，纔是最後的贏家。”
聞言青鸞眸中閃過亮光，這句話說得多麼直白啊，命長。
“多謝公公賜教，公公一句話，千秋茅塞頓開。”
卓公公提着燈籠一邊走一邊說道：“你別小看‘命長’二字，多少人活不到時候啊，光是這份忍耐力就是常人不能有的。走吧，皇上該等急了。”
青鸞在後面默默的跟着，其實地她知道卓公公的這位故人，大概就是獨孤長信的生母。他常伴惠安帝左右，該跟這個女人也是相熟的。
惠安帝今日對青鸞的種種，無非就是對獨孤長信這些年怨懟的迴應，他是要看獨孤長信能做到什麼程度，如果他也做不到兩全，那這些年又有什麼資格恨自己的父皇呢？
青鸞原本的心情還是很沉重的，但經過卓公公一番點撥之後，她反而輕鬆了許多。
進殿的時候，惠安帝正一個人坐在案前閉目養神。
青鸞按規矩給他下跪行禮：“臣獨孤千秋參見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