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人馬策馬返回,因爲走得焦急,在山澗裡頭揚起了滾滾塵埃。
塵埃中,一人從馬背上跳了下來,疾步來到楚玄遲跟前,看清是自己人,所有人繃緊的氣息才頓時散了去。
但見東方溟走得如此焦急,與沐如畫剛纔從林中返回時的態度竟是一樣,人人心底又不由得起了幾分隱隱的嚴肅之感,這片山脈只怕不簡單。
東方溟看着楚玄遲,沉聲道:“王,前方山澗中發現了十幾具屍首。”
楚玄遲面不改色,靜聽他說下去。
東方溟最近微微曬得有幾分黝黑的臉,竟在提起那屍首時,飄起了點點暈紅。
可他依然神情嚴肅,只是聲音又沉了幾分:“那十幾個全都是年輕俊逸的男子,身上……身上不穿半點衣裳,屍首上……”
他緩了緩,深吸一口氣,才又道:“屍首上有明顯的傷痕,生前似曾遭人施虐,至於他們……他們……”
說到這,那點點暈紅又不自覺飄了起來。
不等他說下去,沐如畫已沉聲道:“他們都有一個明顯的特徵,便是……那地方曾遭人虐待,已經……”
說到這裡,哪怕對這種事從來都不會感到羞澀的沐如畫也忍不住緩了緩,深吸一口氣才道:“那地方早已面目全非,施暴之人手段兇殘,他們那……似被人活生生咬下來的。”
沐如畫聲音雖不大,但附近的人卻已聽得清清楚楚,聞言,一個個臉色微變,不是臉紅,而是一張臉竟都飄上了一點點蒼白之色,就連身旁的蕭然也下意識捂緊自己的褲腰帶,心頭頓時不安了起來。
被人活生生地咬了下來……
怪不得剛纔他去小解的時候,沐如畫說要去溪邊洗臉,不想才過一會,她便匆匆返回,也不管他是不是已經完事,大步跨了過來,扯了他衣襟,又要將他拉走,弄得他連褲子都來不及提上。
原來她從溪邊也見到了那樣的屍首,被人施虐過後,赤條條棄屍荒野,甚至……
一想到那些人生前所經歷過的對待,在場的男子無不眼皮抖動得厲害,只覺得一股隱隱的揪痛彷彿從身下傳來那般。
如果七七知道他們如今的感受,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蹦出兩個字:蛋疼!
大概說的就是這模樣。
楚玄遲冷着一張臉,雖未曾親眼見過那些屍首,卻也不難想象。
他一擺手,淡言道:“讓兄弟們抓緊時間休息,一炷香時間之後立即起程。”
“是。”
東方溟向他傾了傾身,立即吩咐大家趕緊用午膳,連用午膳的過程所有人都是匆匆忙忙的。
蕭然又被沐如畫粗暴地拖回到馬車上,把他塞回去的時候,見他一臉不憤,沐如畫怒道:“你最好給我安分點,這片山脈裡頭到處都是盤踞多年的賊寇,若是你一不小心落在他們手裡,憑你這姿色,只怕會死得比他們更慘。”
蕭然心頭一緊,心裡也無由來升起了一絲慌亂,一想到他們所描述的那些屍首的慘狀,頓時便嚇白了臉。
被女子施暴強上,已經足夠的恐怖,更別說自己的身體被她們玩弄成這樣。
有時候死倒是不可怕,最怕的是死得如此沒有尊嚴。
這片山脈的賊寇,他自己也有所耳聞,如果不是爲了趕時間,他們也不至於會抄這種近路,走大路的話就不會遇到這種問題,只不過若走官道,時間上得要耗費更多。
那個叫玄公子的男子看起來異常焦急,雖然,他從來都是面無表情,可他看得出來他是急着趕路的。
沐如畫見他沉默了下來,才輕輕哼了哼,不知從何人手裡接過一個什麼東西,隨手丟到他腳邊。
又捧來半隻烤雞,一個饅頭,恭敬地捧到坐在一角、一直沒有說話的烏雅司晴跟前,輕聲道:“前輩,用午膳了。”
烏雅司晴點了點頭,向她說了聲多謝。
沐如畫便放下簾子,退了下去。
蕭然把烤雞腿抓了起來,還把那個饅頭放在手中,可一想到他們剛纔所說的話,胃裡頓時便翻滾了起來,一點食慾都沒有。
倒是坐在對面角落的烏雅司晴一直在大口咀嚼,似乎完全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也是,她剛纔一直坐在馬車裡,定然沒有聽到外頭的動靜。
蕭然瞟了她一眼,因爲自己身上的大穴是她所封,甚至也是她親手將自己逮住的,對這女子他並沒什麼好感。
烏雅司晴很快便將所有食物解決完,打開水囊喝了幾口水,目光才落在他身上:“怎麼?你不餓是嗎?若是不餓,這雞腿不如也送給我吧。”
“想得美。”蕭然瞪了她一眼,轉過身,默默啃了起來。
“怎麼?看你小子的臉色,該不會是在害怕吧?”烏雅司晴淺淺笑了笑,執起袖子,把脣角的油跡抹去,動作雖然有幾分粗魯,可卻說不出的豪氣,倒也讓人討厭不起來。
如果她不是自己的敵人,蕭然一定不會討厭這麼一個人,只可惜,道不同不相爲謀。
“誒,你這小子長得還是挺俊逸的,你說若你落在那些人手中,他們會不會……”
“閉嘴。”蕭然哼哼瞪了她一眼,雖是在發怒,但眼底的慌亂還是躲不過烏雅司晴一雙厲眸。
烏雅司晴笑道:“你心裡在慌吧?怕什麼?”
擺了擺手,向他道:“到我身邊來,我能保護你。”
“休想。”蕭然瞟了她一眼,便又轉過身,不再理她,繼續進食。
烏雅司晴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看了好一會才忽然收起笑意,淡淡道:“你身上有夢弒月給你下的蠱毒,只怕這蠱毒很快就會發作了吧?”
蕭然一怔,想起自己已經忘記的時辰,眉心頓時便凝了起來,他居然忘了每月差不多這個時候蠱毒都要發作,想想,時間確實無差了。
可他根本沒有機會從這裡逃出去,更沒有機會從其他同伴的手裡拿到每個月一發的解藥。
見他不說話,烏雅司晴又道:“其實你有沒有試過找人去給你解蠱?這天底下懂得巫蠱之術的高手數也數不清,也許能有人將你身上的蠱毒除去也不一定。”
蕭然還是不說話,一張臉飄着點點蒼白,咬在口裡的烤雞肉頓時便失去了所有的滋味,讓他如同嚼蠟那般。
解蠱,若真有這麼容易,他和那些人又怎麼可能心甘情願,如此爲夢弒月賣命?這蠱只怕一輩子都解不了了。
烏雅司晴依然在密切注意着他的表情,從他眼底很明顯能看到那一閃而過的失落與絕望,她又笑了笑,忽然湊近他,輕聲道:“不試一下,怎知不可能?你總不願意一輩子受她控制吧。”
蕭然捏緊了手裡的雞腿,忽然回頭冷冷瞪着她,冷笑道:“你不過是想從我口中知道有關她的更多消息。”
解蠱,這些人怎麼可能真的願意爲他把蠱毒解去?只是他們知道,一旦他的蠱毒被解去,人就不會受控於夢弒月,也許他們認爲不受控於夢弒月,便能受控於他們了。
盯着他眼底不屑的笑意,烏雅司晴聳了聳肩,攤手道:“我沒說過我不是這個目的,沒有人會平白無故對你好,這道理三歲小孩都能懂。”
蕭然冷哼,不作聲。
烏雅司晴又道:“不過,現在說這些都爲時尚早,你這蠱毒一時半會只怕也無人能給你解去。”
蕭然還是不作聲,心裡只剩下一片荒涼。
烏雅司晴也不理他了,沐初還沒有醒來,殿下也在昏睡着,這裡醫術最高明的便是沐家那個老醫者,普通病症他還能看看,這種疑難雜症他終究是無從下手的,要替他解蠱,談何容易?
過不了多久,沐如畫身邊的第一護衛清憐又回到馬車前,扯起繮繩,將馬車駕了起來。
大家開始上路了,前方這片山脈處處是未知的危險,也不知道等着他們的是活路還是死路一條。
蕭然拿起軟巾將自己一雙油膩膩的手擦乾淨,聽着外頭的馬蹄聲,忍不住掀起車簾往外頭望去,擡眼便看到走在前方不遠處的沐如畫。
她一直守着他們這輛馬車,就是怕他會跑掉,他知道,自己從她手裡逃過一回,這一次,這女人是絕對不會放過他了。
可不知道爲什麼,一想到剛纔發現那些屍首時,她二話不說立即牽着他回到人羣中,心裡竟有幾分說不出的滋味。
雖然,自己現在是她的階下囚,說句不好聽,甚至還是奴隸,可相對來說,這沐家五小姐也就是舉止粗魯了些,那張嘴得理不饒人,時常說一些讓人難堪甚至憤怒的話語,但對他真正傷害的事情卻沒做過多少。
可一想起她逼問自己時,那雙手曾經真真切切碰過他的身體,大掌又忍不住緊握了起來,眼底的怒火再一次燃起。
刷地把簾子放下,他冷冷一哼,閉上眼,不再理會外頭的事。
她就是個好色的女子,哪怕手段溫和一些,卻也不見得她心中沒有殘暴、嗜血的性子,說不準過不了多久,也會像那些人一樣,對他肆意摧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