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紅着臉,知道他在取笑自己些什麼,忙從天地鐲裡把那瓶藥取出,小心翼翼遞給他。
楚玄遲將她雙腳清洗乾淨,便端着水盆,舉步出了門。
看着他傲然挺立的身影,就連沐初也忍不住淺嘆道:“我從未想過像他這樣驕傲的男子,也有一日會放下身段,爲你做這種事情,我以爲……”
“以爲什麼?”七七的心跳也因爲那道身影而狂跳個不停,別說阿初會這麼想,她也是一樣的。
不過,震撼都在頭一回時被花光,現在她也似乎能開始慢慢習慣了。
沐初搖頭,只是微微一笑,不作聲。
取了針包,把她受傷的腿放在自己腿上,便就着血脈,爲她紮了起來。
扎針的手法如此靈活輕巧,每次扎到的全是穴位,被施針的人根本感覺不到半點痛楚。
只是在看着他施針時那纖纖玉指,以及落針的姿勢,七七腦袋瓜裡又似閃過些什麼,總覺得現在這樣的阿初讓他很熟悉,熟悉到彷彿上輩子她就已經認識了他那般。
那樣的熟悉不是這三年才培養出來的,可她什麼時候見過阿初?
三年前……不,在她還沒有穿越之前,她還是慕七七,慕七七是個現代人,她怎麼可能會認識阿初?
擡起手在自己腦門上輕輕敲了一把,她不自覺嘀咕着罵了一聲:“莫名其妙。”
“又開始胡思亂想了吧?”沐初連眉眼都未曾擡起,依然在專心在爲她施針。
七七瞅了他一眼,嘀咕道:“沒有。”
不是胡思亂想,是自己闖入到腦海中的一幕幕,只是可惜,那些片段太模糊,模糊到讓人完全抓不住。
也許,還真的就是胡思亂想而已,一個和師兄的上輩子已經夠讓人凌亂了,再來一個和阿初的……只是胡思亂想吧。
想太多,並沒有什麼好處。
同樣的夜裡,皇宮深處頭頂上那片天卻昏沉沉的,周圍的空氣中籠罩着一股森寒的氣息,氣壓低得讓無數人喘不過氣來。
已經一整日了,女皇陛下的臉色從未好過,不僅臉色不好,就連目光也比往常冷硬上數十倍。
由女皇陛下身上滲透出來的那份寒氣,就連宮中的侍人們也能清楚感受到,就更別說她身邊的那些人。
墨竹已經不下十遍往醉夢殿走去,也去求過夢君大人,但今日夢君大人卻像似徹底冷了心那般,無論如何不願意過來。
夢弒月又不想像過去那樣親自過去找他,這事若是開了頭,以後便會一直這般了。
兩個人就像在鬥氣那般,一直僵持着,誰也沒有先退讓半步。
墨竹和紅玉卻想不明白,過去夢君大人也是這般,但卻從未見女皇陛下如此氣憤,往常夢君大人也曾試過不理會她的傳召,一聲不吭將自己鎖在房內,到最後還是女皇陛下親自去強行將他帶回自己的寢宮。
可這次女皇陛下不過去,卻是派了手下的人不斷去邀請,但那邊卻遲遲連一點答覆都沒有。
侍人們也都看不透,還以爲兩個人真的吵架。
不過,夢君大人這麼大的膽子,也確實在宮裡絕無僅有,若換了是其他人,只怕女皇陛下早已一氣之下將人處死了。
衆人紛紛猜測,卻不想其實四海不歸根本不是與夢弒月鬥什麼氣,對他來說,夢弒月也不值得他費這個神,此刻的他坐在案几後,依然在作畫,但注意力卻明顯不在畫上。
早上負氣離開的逍遙王爺此時也已經回來,就站在案几前,正一瞬不瞬盯着他。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兩柱香的時間又熬了過去……雙方沒有誰開口說話,就這麼一直僵持着。
到最後,四海不離終於忍不住道:“你倒是告訴我,這到底是爲什麼?你難道對那女人真的起了心思,喜歡上她,也願意一輩子呆在她身邊了嗎?那你這麼多年來……”
“閉嘴。”四海不歸指尖微抖,最後那一筆硬生生畫出了一道粗長的線條。
這畫他作得不滿意,只好把毛筆收起,隨意把畫紙揉在一起,長指輕拂,將它扔到了不遠處的紙簍裡。
修長的指輕挑,又從一旁取來一張新的畫紙攤開在案几上,毛筆沾了墨,再一次細細畫了起來。
“大哥,你能不能告訴我,現在你心裡在想些什麼?是不是有了新的計劃?”見他還是不說話,四海不離氣得直想跺腳。
可他真的不願意說,他卻又無可奈何,只能繼續道:“若是你不肯將心裡的話與我坦誠,那至少你告訴我,慕容七七去了哪裡?還有她府中那幾位夫君,他們到底去哪了?”
“你不是已經去過慕容府了嗎?”四海不歸淡淡問道。
說起這個,四海不離便更加氣憤了。
去過慕容府又怎麼樣?府中確實還有一位南公子在,可是,那傢伙根本什麼都不願意說,與他大哥一樣就是個悶葫蘆。
哪怕威逼利誘,什麼話都說了個遍,對方卻只當他是唱戲的,等聽得煩了的時候,還叫來那個叫鬼宿的男子將他趕出去。
他堂堂逍遙王爺,居然要被人家趕出門,這簡直是莫大的羞辱,可那南公子人就這樣,也不見他對自己有什麼敵意,但就是如此不願意與他親近,他又能如何?總不能對慕容七七的人動手吧?
若真的動了手傷了人,回頭瞪慕容七七回來,還不得氣得想掐死他?
“大哥,我跟在你身邊這麼多年,難道你還要懷疑我對你的忠誠嗎?”到最後四海不離確實沒辦法,只好退而求其次:“大哥,你知道我關心你,你如果不把心裡的話告訴我,我會焦急會難受,我……我……”
他往四處看了一下,忽然走到一旁,一腳踹到古木椅子上,那把椅子應聲倒下,四條腿已經徹底被他踩碎了。
四海不離瞪着四海不歸,四海不歸卻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四海不離氣呼呼道:“我若是不高興,就想破壞一些東西,大哥,你若再不與我說實話,我……我就把這房子給拆了。”
“你拆了,明日夢弒月定會叫人來修葺,至於你大哥我,既然沒有屋子住,那就只好住在摘星殿的寢宮去。”
本來四海不離已經擡起腿,想要找些什麼來發泄一下,可聽到他最後那兩句話,那條腿便硬生生被他收了回來。
毀了他的房子,讓他住到摘星殿去,那怎麼可以?
他生氣就是因爲他這幾日和夢弒月交往過密,若是人再搬到摘星殿去住,一旦時間一長,豈不真的要被夢弒月那老色女給吃幹抹淨了?他怎麼可以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大哥,你夜夜跟她在一起到底是爲什麼?她手裡是不是拿捏着你什麼弱點?不,她是不是又想拿我的性命來威脅你?”若真是那樣,他現在就跑去找那老色女,有本事現在就弄死他,弄不死他就別拿他來威脅他大哥!
“同樣的事情,她不會做第二次,同樣的錯誤她也不會犯第二遍,你放心吧,她暫時還不會動你。”四海不歸依然不看他,指尖從畫紙上拂過,又一筆悠揚好看的筆墨出現在畫紙之上。
但他今日對自己的畫作似乎極爲不滿意,只是瞧了眼,便把墨筆收了起來,隨手把畫紙抓在掌中揉成一團,轉眼間又扔到不遠處的紙簍裡。
四海不離不是看不出他根本無心在作畫,心煩意亂的,這畫如何能作下去?
“大哥,你到底在想什麼?”既然他心煩,爲什麼就是不願意將心裡的事情告訴他?
四海不離不厭其煩,再一次道:“我聽他們說慕容七七之前傷了腿,她傷得有多重?以後還能不能好起來?她這次離開是不是就是爲了去治她的腿?大哥,不要讓我再猜啞謎,你能不能將話說清楚?”
可是,四海不歸還是不願意說話,這模樣弄得四海不離真的快要抓狂了。
“既然你什麼都不肯說,那我自己去查。”最後他一咬牙,轉身就要離開。
身後,四海不歸淡然的聲音卻傳了過來:“鎮北王爺屢次任務失敗,早已經開始懷疑到我們頭上,這個時候你還想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引起她的懷疑?”
“大哥……”四海不離腳步一頓,回頭看着他,訝異道:“我從未留下過任何線索,你相信我,我做事絕不會如此粗心大意。”
“但這宮裡出現了內奸卻也是事實,你或許沒有留下線索,可這宮中能做某些事的能有幾人?你逍遙王爺如今這身武功厲害得緊,你猜夢曉月會不會懷疑你?”爲何直到現在夢弒月還不願意懷疑他?或許其實不是不懷疑,只是不想讓人知道她的懷疑。
夢弒月的心思,尤其是一般人能猜測的?
“可這也不是你對我守口如瓶的藉口,夢弒月手裡到底有什麼在威脅着你?你就不能原原本本告訴我嗎?”四海不離抱怨道,總是讓他猜,他不僅很煩,而且還會心力憔悴,大哥他到底懂不懂?
四海不歸終於徹底放下手裡的毛筆,擡起眼看着他,過了好一會才淡淡道:“七七是我和蒼雲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