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研姬不顧九萬的阻攔,推門而入的時候,擡頭望去,隔着屏風還能隱約看到牀上那兩個人的互動。
好事被人打斷,慕容七七明顯十分不悅,纖細的十指將牀上的紗幔掀開一角,擡眼看着靜立在外堂的那道身影,她冷聲道:“什麼人?”
“姑娘……”九萬趕在司馬研姬跟前,只是匆匆看了那兩道身影一眼,便忙別過臉,解釋道:“這是宮裡的侍衛都統,司馬大人,說是女皇陛下要召見姑娘,就這麼不管不顧闖進來了。”
司馬研姬掃了她一眼,九萬也回瞪了過去,確實一點都不懼怕,反倒眼底藏着一絲怨念。
七七擺了擺手,淡言道:“你去休息吧。”
九萬這纔不情不願地退了出去。
司馬研姬盯着牀上兩人,沉聲道:“陛下要召見慕容姑娘,還請慕容姑娘立即隨本都統回宮。”
“聖旨呢?”七七冷冷丟出一句,又似捨不得牀上那人,不知道對身下的男子做了什麼,只聽到一聲低沉的悶哼隔着紗幔傳出。
司馬研姬臉微微熱了熱,下意識轉過身,不去看他們。
牀上果然有個男子,剛纔確實是自己大意了,但陛下的命令,她又不得不從,陛下說過要立即將慕容七七帶回去。
有傳聞說慕容七七好色成性,不僅府中有多名絕色美男,就連逍遙王也時常在她府裡留宿,這事……只怕不是空穴來風這麼簡單。
不過,好色總歸是好事,若沒有缺點,那就極爲可怕了。
七七淺淺笑了笑,回視着眼中帶着怒火的楚江南,收回落在他腋下的長指,纔回頭看着外頭的司馬研姬淡言道:“我說司馬大人,你的聖旨在哪裡?”
“本都統乃是女皇陛下御前第一侍衛,令牌在此。”司馬研姬將腰間令牌取出,高舉在手中,沉聲道:“還請慕容姑娘不要再開這種玩笑,否則,別怪本都統不客氣。”
七七淺淺哼了哼,這才從男子身上爬了起來,理了理自己身上那套凌亂的衣裳,才慢悠悠從牀上翻下,從內堂慢慢步出。
司馬研姬回過神,目不斜視地盯着她道:“本都統不想與慕容姑娘有任何誤會,只要慕容姑娘立即隨本都統回去,本都統絕不會爲難姑娘。”
“好吧,鬧了一個晚上還沒鬧夠,本姑娘隨你回去便是。”
七七一邊打着哈欠,一邊回頭看着整理着自己衣裳、從裡頭慢步走出來的男子,薄脣一勾,她笑道:“你……隨我進宮,有些話我得要和女皇陛下說清楚,我慕容七七膽子雖不大,但卻不允許旁人隨意亂碰我的男人。”
司馬研姬並不知道具體事宜,只要她願意隨自己回去,不另起爭執便算是完成任務。
至於那位男子……擡起眉角看了眼,見他衣衫雖然收拾好,但髮絲還有幾分凌亂,尤其那張臉,白中透着點點粉色,分明一副纔剛動情過的模樣。
只一眼她便收回了目光,清了清嗓子,刻意將剩餘壓了下去:“請。”
七七就這樣帶上楚江南,坐上司馬研姬的馬車,迅速往皇宮趕去。
皇宮與慕容府相距不算太遠,過去也沒耗費太多的時間,只是進了宮,馬車在夢弒月的寢宮停了下來。
下車的時候,七七卻眼尖地聽到角落裡有女子在嘶吼的聲音,那聲音聽起來及其淒厲悲涼,聽得人心頭止不住一陣毛骨悚然。
擡眼望去,只見一人被綁在樹下,身上全是污血,那道身影……七七眯起眼眸,尚未看清楚那人是誰,楚江南已一身寒氣頓起,越過她大步邁了過去。
七七無奈,只好緊跟在他身後,哪怕沒看清楚,卻已猜到那是何人。
司馬研姬見站在不遠處的紅玉衝她頷首示意,她便拱了拱手,守在院中並沒有跟隨過去。
今日的任務只是要將慕容七七帶到這裡,至於進了寢宮之後的事情,便無需她來理會,不過,看得出紅玉還有話要問她。
不見司馬妍姬跟過來,紅玉才勾起了脣,徑直嚮慕容七七和楚江南走去。
慕容淺淺……楚江南一瞬不瞬盯着被綁在樹下的女子,她髮絲凌亂,手筋腳筋已經被挑斷,脣角不斷滲着血,想張嘴說話,可卻支支吾吾,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只有那雙眼眸暫時還算完好的,此時正死死盯着七七,眼底有憤怒,有痛楚,有不甘,也有絕望。
這樣的慕容淺淺實在讓人不忍直視,如果不是一張臉還能讓人辨出幾分,七七也不一定能認得出她就在這裡。
看着來到他們身旁的紅玉,她拱了拱手,淡淡道:“這人犯了什麼錯?”
“慕容姑娘是否認得此人?”紅玉笑問。
七七點了點頭:“她從前是我南慕國收養回來的郡主,與我一起長大。”
收養……慕容淺淺立即掙扎了起來,可剛掙扎便立即又痛差點痛死過去。
她現在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哪裡都在痛,連舌根也痛,因爲,她已經無法再開口說話。
身旁守着兩個行刑的獄卒,還有兩名侍衛,接下來要做什麼,七七不想去猜,也不想再看下去。
她看着紅玉道:“我好歹與她一場相識,卻不知她犯了什麼過錯,若是真如此罪無可恕,還請陛下能網開一面,留她一具全屍。”
慕容淺淺又在掙扎,只是沒有人願意多看她一眼。
紅玉平靜道:“此人會有什麼樣的下場,只怕還輪不到慕容姑娘來操心,陛下還在等着,姑娘,請。”
慕容淺淺又在他們身後瘋狂叫了起來,七七正要離開,楚江南卻盯着渾身是血的慕容淺淺,沉聲道:“我娘呢?”
慕容淺淺被罰成這樣,他倒不覺得心疼,可是,她在這裡爲何會受其懲罰?那他娘呢?他娘如今又何在?
“南公子,請放心,你娘還好好的在她該在的地方,還請南公子不要耽誤了陛下的時辰,過不了多久,陛下該要上朝了。”紅玉淡言道。
楚江南依然緊繃着身軀,七七卻牽上他的大掌,對上他視線的目光如水一樣,柔聲道:“走吧。”
慕容淺淺的下場比她想的還要恐怖,行刑的人站在她身旁,只怕這刑法一時半會都結束不了。
人都已經被折騰成這樣了,居然還要繼續下去,夢弒月的心有多狠,可想而知。
但她現在沒有什麼心情去同情這個女人,上回她沒死,她也不打算去追究,就讓她活在外頭,安安靜靜過她的日子。
可誰知她卻來了夢族,來了皇城,還想着繼續禍害她的師兄,她沒有這麼善良的心,直到現在還要去同情她。
人各有命,哪怕她現在的下場與她脫不了關係,那也只能怪她不夠安分守己。
勝者爲王敗者爲寇,如果自己不夠心狠,早晚有一天,自己的下場還要比她悽慘。
楚江南心裡的焦慮也在她那一眼之下平息了下去,大掌緊緊回握着她的小手,五指越收越緊。
若今日在此的不是慕容淺淺,或許,就真的會換成他的小師妹了,戰火還沒燃起,但這一戰,卻早已註定了不會安寧。
七七牽上楚江南往殿裡走去,紅玉似乎有什麼事和司馬研姬商談,七七和楚江南是被一名侍人帶進大殿的。
不如大殿時,夢弒月還坐在白玉案几後,正在批閱奏摺。
見慕容七七和楚江南牽手前來,她微擰了一下眉心,淡言道:“大膽慕容七七,朕宣的是你一人,何故帶上你府中男子闖入大殿?”
“見過女皇陛下。”七七來到殿前,先是給她行了禮,才迎上她的目光,平靜道:“師兄今日也算是見過陛下,本來我確實不該把他帶來此,不過,有些話我想當着師兄的面與陛下說得清楚,所以,便斗膽將他也帶來了,還請陛下恕罪。”
夢弒月依然低頭,繼續批閱奏摺:“你以爲你是什麼身份,有什麼來資格來與朕談話?”
“既然陛下宣我進宮,那我就有這個資格,否則,陛下宣我來,難道只爲看我表演不成?”
夢弒月指尖微頓,終於又擡頭看了她一眼,這一眼她看得極其認真,平心而論,這五官確實有夢蒼雲有幾分相似,但這膚色卻是黝黑了點,與夢蒼雲的水嫩白皙完全不是一個模樣。
若真是夢蒼雲的孩子,豈會長成這般?更何況夢蒼雲的女兒已經被她找出來,現在,誰也不再有可疑。
把毛筆放下,她淡淡道:“慕容淺淺,此人你可認識?”
“自然認識,當初我們還在南慕國的時候,她便是我南慕國收養回來的義女,賜封爲淺淺郡主。”七七平靜回道。
“義女?”夢弒月挑起了眉。
七七頷首道:“確實是郡主,身份也算是珍貴,卻不知她犯了什麼錯,讓陛下下令將她懲罰至此。”
可以避開“義女”這兩個字,無心掩有心,反倒讓夢弒月更相信她的無辜。
她目光扇動了下,忽然道:“她對朕說,你慕容七七是夢蒼雲的孽種,也便是那些無聊之輩想要尋找的小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