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溟回身,冷目橫掃所有從玄王府跟來的侍衛,沉聲道:“跟上!”
一躍上馬,一人一馬率先躍出,往叢林深處疾奔而去。
殺手來過,就必然會留下蹤跡,他只有三日的時間,玄王爺的命令從來沒有誰敢質疑,三日之後若不能完成任務,就連他東方溟也必須要以死謝罪。
身後,數十人齊齊上馬,無人和楚王打一聲招呼,全都策馬跟隨,片刻之後,只餘下漫天的塵埃。
玄王府的人走了,走得一個不留,這裡的人就算再尊貴,他們也不放在眼裡。
因爲,玄王爺怒了,在他們心裡,如今唯一要做的便是讓王爺的怒氣平息,至於其他人,就算貴爲皇上和太后,在他們眼中也不過如同塑像的存在。
誰擋,誰死!
直到玄王府的人全部消失在視線裡,被怔住的人才敢狠狠吸一口氣,平順他們紊亂的呼吸。
慕容七七被毀,玄王爺雖不要她了,卻壓不下這口氣。
這口怨氣,只有殺戮才能讓他平息。
三日!未來這三日,整個皇城必定陷入水深火熱之中,不管有沒有參與到今日的事來,只要是殺手,逮一個殺一個。
皇城的天要變了,將會從蔚藍湛亮,變成一片猩紅!
塵囂中,七七依然緊緊握着手中軍旗,看着玄王爺離去的方向。
她知道他怒了,也知道他的憤怒因她而起,可他……不要她了,怒得要殺人是一回事,不要她卻也是真的。
玄遲,真的不要她了……
“真的……會好的,會好的……”她喃喃自語,繃緊的身體忽然一陣鬆懈,兩眼一閉,終究還是撐不住倒了下去,倒在一具涼涼的懷抱裡。
沐初將她打橫抱起,舉步向馬兒走去。
“沐先生……”楚流雲追了過去,看着雙目緊閉的七七,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事情會發展到這地步,他也是始料不及,但有一點很明顯的是,七七被拋棄了,四皇兄……真的不要她了。
沐初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便拉着繮繩,就算不會武功,上馬的身手也還是矯健如龍。
大掌落在軍旗上,想要從七七手中奪下來,可她……哪怕昏迷不醒,依然將軍旗握得緊緊的,硬是拿下來,怕會傷了她。
他無奈,將軍旗往自己肩頭上一靠,一手抱着她,一手扯着繮繩,一夾馬腹,馬兒如箭一般疾奔了出去。
楚流雲看着他們離去的身影,心裡千頭萬緒,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和暮親王的隊伍一起回來的望夕回到楚江南跟前,重重哼着氣,似乎有那麼點不滿。
但,不過是一匹馬兒而已,再不滿又有誰在意?
楚江南的視線落在馬腿兒上,那裡,一塊玄色衣料包紮在傷口上,衣料上染滿暗紅的血跡,是七公主的衣角,也是她沾血的指痕,給望夕包紮的時候,她自己也受着傷。
大掌落在望夕的鬃毛上輕輕撫過,素來清透得如同一泓清泉的星眸盪開絲絲異樣的光芒,忽然,白衣素影一躍上馬,策馬遠去,丟給所有人一個淡漠冰冷的背影。
南王爺也走了,走得比玄王爺還要無禮。
等他走了之後,大家纔回過神,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楚王身上。
今日,他兩個皇兒明顯都對他不屑一顧,一國之君,這一刻他在想什麼?
或許連楚王自己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是默然看着叢林入口,目光還是一如過去迥然有神,卻似藏了許多旁人看不清的複雜情愫。
慈寧太后右手撫在胸口上,竟有幾分呼吸困難了起來。
半晌楚王才發現太后的異樣,忙以太后不適爲由,率着衆人護送太后回宮。
皇上和太后也走了,宮裡一羣妃子太監宮女什麼的也都緊緊跟隨。
大家都走了,唯有暮親王依然站在遠處,看着遠去的隊伍,眼底蒙上絲絲無奈和悲天憫人之色。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既然知道那小子喜歡七丫頭,成全他又如何?
一場好好的選妃宴,一定要弄得血腥味滔天,這便是皇家的威嚴,便是皇家慣有的手段麼?
今日被當衆拒婚的是南慕國的七公主,所以,就算她再委屈,就算再難堪,也無人會爲她多說半句話。
若換了是晉國的九公主或是越國六公主勝出,就算玄王爺能不馴地說一句“不娶”,皇上和太后也必定會出面去極力擺平。
可因爲是無權無勢更沒有任何身份地位的弱女,在楚國這樣的泱泱大國面前,她活得如同地上塵埃,任誰都能狠心踩上一腳。
那丫頭……得要多大的勇氣和決心,才能在選妃的路上走到這一步?
那混蛋小子,既然喜歡,爲何就不能多容忍幾日?或許,那點傷真的能好起來也說不定……
他實在想不透這些年輕的小傢伙們。
衝冠一怒爲紅顏,接下來的三日,皇城甚至整個皇族,多少人人人自危?
斬殺那批殺手,要警告的是什麼人,皇族中人誰不知道?這是公然在挑戰皇上和太后呀!
能爲那丫頭做到這一步,卻因爲一道疤拒娶……
看着漫天塵埃,卻始終想不明白,心裡唯有那一聲呼喚,一直縈繞着。
爸爸……
爲何心一直那麼酸?
七七這一昏迷,便整整昏迷了兩天兩夜,直到第三天清晨才幽幽轉醒過來。
這兩天兩夜裡,沐初一直守在她身邊,給她清洗身子,給她上藥,所有事情幾乎都是親力親爲,除非確實不能碰的地方交給夢綰綰,其餘事情從不假手於人。
其中一個叫翠兒的丫頭由雲王府的人護送着過來,說要照顧七七,就連暮王府那邊也遣了兩個小小丫頭過來,卻都被沐初一一趕出了門。
他的病人,由他親自照顧,雖然大家都知道什麼叫男女之防,但卻無人敢多說什麼。
橫豎七公主的名聲已經足夠的糟糕,再多一個沐初又算什麼?流言止於智者,清白的,污泥也無法沾上她片刻,若不是清白,再多的忌諱也換不來一絲清譽。
無塵閣這邊有沐初在照料,該放心的人也都放了心,也沒誰有多餘的精力太多去觀照,因爲,如同所有人意料的那般,這三日,皇城的天變色了。
整個天空灰濛濛的一片,說得誇張些,便是一片猩紅,就連走在大街上,幾乎也隨時能聞到那份血腥的味道。
午門高臺上,一批又一批殺手被斬殺,就連一些被逮到的皇家死士也無法倖免於難,這兩天以來,被斬殺的人數量之龐大,在皇城是真的空前絕後。
那日出現在狩獵場的殺手也不過百餘人,可僅僅兩日,被推到午門高臺上斬首的已經近三百人,更別提那些在拘捕中被當場殺掉的殺手。
兩日之內皇城裡頭死了多少人,誰能數得過來?
這也還是其次,畢竟死的都是殺手組織或是皇家人背後私下裡馴養的死士,和一般老百姓沒有太多的關係。
但,因爲要逮捕刺客殺手,東方溟竟自那日起竟命人封鎖整個皇城,所有人不得外出,皇城,只許進不許出,除非有玄王爺的令牌,否則,天皇老子也一樣。
你沒有聽錯,就是連天皇老子都一樣!沒有玄王爺的令牌,誰也不許出城,就連後宮的妃子有孃家人進城,也不過命人去城門處迎接,出城,那是奢望。
玄王爺的人完完全全不聽其他人的,只認玄王爺的令牌。
然後,更讓大家幾乎無法容忍的事情出現了,玄王爺有命,入夜之後加強巡邏,凡事走在大街上而不帶自家令牌或是不願出示身份公函的人,格殺勿論。
格殺勿論呀!這算什麼命令呀!朝中這麼多重臣,有誰曾經上街的時候非要帶着自己的令牌?
城中百姓對玄王爺的告示是絕對的服從,那些沒有收到消息的百姓被逮到,至少也要帶着玄王府的親兵回家取出身份公函,才能免於劫難。
至於那些貴公子,嬌氣一點的,受不得那屈辱,當場發作,和玄王府的人起了衝突。
結果呢?
玄王爺不是說過了麼,格殺無論呢!
知道這兩個夜晚皇城裡死了多少嬌氣的重臣以及重臣家中人麼?皇城過去十年加起來,只怕也不如這兩日死的人多。
宮裡一個正得寵的妃子因爲孃家弟弟被玄王府的人殺了,怒得親自要去玄王府討個說法,但,人在玄王府門外,還未來得及進門,已經在東方溟的長劍下香消玉殞。
這事在整個後宮頓時鬧騰了起來。
不僅後宮,就連朝堂上也有不少大臣向皇上提起過,楚王卻對這事避而不答,只私下裡命人傳召玄王爺。
但,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故意,玄王爺這兩日都不在城內,據說是親自率兵出城追捕逆賊去了。
逆賊!那日在狩獵場截殺慕容七七的殺手,全都成了逆賊!
因爲是逆賊,殺一個便是爲楚國立了功,殺兩個,功勞更大。
既然如此,那就殺唄,至於被殺的那些高傲的公子貴族什麼的,沒什麼好說的,安一個逆賊的罪名,殺了也便殺了。
如今整個皇城人心惶惶,別說夜晚,就是白天也沒幾個人敢出城。
再這麼下去,皇城真的要毀了。
外頭急得團團轉,七公主呢?大家不免都在猜測,這時候的七公主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