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是數不盡的藥人,楚江南的腦海裡,卻有無數的片段不斷在閃逝。
那個很長很長的夢裡,她其實不叫化雨,化雨,那是在她心傷神碎之後,自己給自己起的名字。
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輕私語……夢中,那個被撿回來的小傢伙睜着圓溜溜的眸子,盯着他咯咯的笑着。
從他看到她第一個笑意之後,這張小小的笑臉便一直一直落在心裡。
師父說,今日是七夕,這小傢伙無名無姓的,就叫七夕吧。
可他總覺得七夕這個名字太文雅,和她調皮的笑意一點都不相符,最終他決定了,她叫七七。
在四海崖撿回來的小傢伙,從此,她叫四海七七……
那些在夢裡重複了千百遍的一幕幕,兩年間已經深刻在楚江南的腦海裡。
這丫頭可知道他們曾經有過那麼一段情緣?上輩子,她其實是他的妻……
弦刀隨風而至,走到前頭的幾個藥人頓時從荊棘林中重新滾了下去,“砰砰”幾聲,與弦刀一起襲來的,還有慕容七七的槍林彈雨,頭兩槍還能命中額頭一槍斃命,後面那兩槍,卻只是打在藥人的身體上。
可不是打中心臟的那些,他們還是能爬起來,繼續前行。
氣氛,越來越緊張,七七握槍的手,也滿是細密的冷汗。
藥人如同沒有止境那般,再不來人相助,他們……還能熬多久?
蒼茫夜色之下,一名勁裝男子策馬急速前行,直到了懸崖邊,那人才從馬背上翻身而下。
纔剛下來,忽然“嗖”的一聲,一道劍光向他迎面襲來。
男子嚇了一跳,手忙腳亂躲開,在來人第二劍送出之前,他忙道:“龍殤先生有事要屬下通知三皇子,還請通傳!”
“刷”的一聲,長劍入鞘,蝶衣輕盈的身影落在他面前,將他打量一翻,才道:“何事?”
“回蝶侍衛,龍先生讓屬下告訴三皇子,楚江南與慕容七七如今正被包圍在護城林中,先生想問問三皇子,是否有興趣一起看看他們被圍捕的好戲。”勁裝男子道。
楚江南和慕容七七!
蝶衣掌心一緊,臉色頓時劇變,別說三皇子會有興趣,就連她也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飛去護城林,親眼目睹楚江南和慕容七七如何慘死!
能親手解決他們,是她如今活着最大的願望!
二話不說,她轉身往崖底跳去,轉眼已不見了影蹤。
男子靜候在崖頂上,不多時,蝶衣率先回來,身後,東陵浩天慢步跟隨。
“三皇子!”男子上前一步,向他行禮。
“楚江南和慕容七七真在你們手裡?”東陵浩天沉聲問道,話語裡藏不住興奮和焦急。
“回三皇子,他們被藥人圍捕,如今被逼上山頭,我們的人正在與他們周旋……”
“帶本皇子去。”不等他把話說完,東陵浩天已沉聲道:“快!”
男子一臉氣息,回身走到馬邊,卻又忍不住回頭看了東陵浩天一眼。
“儘管策馬前行。”蝶衣冷聲道。
男子不再猶豫,翻身上去,一轉碼頭,迅速策馬往山下奔去。
東陵浩天是真的急,楚江南這慕容七七這兩個人遭圍捕,光是這事已經讓他徹底失了理智。
這兩個人合起來逼死他九皇妹,這個仇,今日,他定要親手報回來!
蝶衣與他心思一般,在男子策馬離開之際,兩人不及多想,邁步便跟隨了過去,始終緊追在那一人一馬之後,雖只是步行,速度卻半點不輸給快馬。
馬蹄聲遠去,直到完全聽不到任何聲響,躲在遠處石壁之後的無名才閃身步出。
距離太遠,他剛纔並沒有聽到他們在說什麼,但,很明顯是出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就連東陵浩天也急不可待地離去了。
這個地方他尋了整整一天一夜,好不容易纔追尋到,如今東陵浩天離開,機會正好。
他來到崖邊,卻沒有直接順崖而下,而是一步躍起,先掠到不遠處的崖壁上,從另一端下去,在看清下頭果真有個洞穴之後,才慢慢沿着崖壁靠近。
洞外,蝶舞和兩個粗壯的男子嚴密守護着,守衛這麼森嚴,這山洞裡頭究竟有什麼人在?
上回是慕容淺淺獨自進入,山洞裡定是有個重要的人物存在着,就連東陵浩天也被趕了出來,那人的身份地位難道比起東陵浩天還要高?
無名思索片刻,心中還有點遲疑不定,只他一人單獨行動,這個洞穴又只有一個入口,無人幫他把人引開,他要想悄無聲息潛入進入只怕不易。
這三個人雖不是絕頂高手,卻也是一頂一的好手,光看他們站立的身形以及在崖風中穩立的腳步,就知道絕對都是苦練多年的能手。
他是該先想辦法將他們引開,還是直接硬闖進去?只是遲疑了片刻,他便掏出黑巾,往臉上一蒙。
三個人守在這裡,要想引開他們怕是不可能了,趁着東陵浩天不在,硬闖他還是有把握。
今日無論如何都要看看洞裡究竟有什麼人在,追尋了這麼多日,錯過現在,以後難保還有同樣的機會。
黑巾蒙在臉上,他踩着石壁忽然一躍而起,迅速往洞裡那邊掠去。
在他身形晃起之際,蝶舞和兩個壯漢也在同一時間看到了他,三人同時凝氣,唰唰幾聲,長劍在腰間抽出。
不待無名靠近,蝶舞便率先迎了過去,劍光在山壁間頓時四起。
鏘的一聲,無名手裡已多了一把利劍,兩劍相擊,火花四濺,在崖壁上映出了一片光芒。
蝶舞看不清來人是誰,但他輕功甚至內力都比自己想象的要好太多,她心頭一緊,忙藉着無名那一劍的力量後退數步,緩緩落回到石壁前。
三人長劍在手,緊守在洞中,蝶舞沉聲道:“不許離開這裡半步。”
兩名男子雖沒有迴應,卻也知道這時候,站在這個地方對他們來說纔是最有利的。
來人武功極高,輕功也比他們要好上太多,若是出去應戰,在山壁間難保不會被他一劍刺落山崖。
無名本來還打算引他們出來一個一個擊敗下去,沒想到這三人退回去後,便再也不肯離開半步了。
他長劍一揚,唰的一聲,一道劍光襲出,矯健如鷹的身形也與劍光一起迅速向他們俯衝而來。
既然不願意上當,便只能硬闖了。
一時間,洞外那塊石壁上,刀光劍影頓起,打鬥聲越發激烈,就連洞裡的人也都被驚動了。
那一頭凌亂落下的長髮將她被毀掉的半張面容擋去,一雙眼眸也似無神那般,但聽力卻是比任何人都好。
來者是個高手,很明顯洞外三人都不是他的對手。
她冷冷哼了哼,閉上眼繼續運功調息,等那人自己闖進來。
無名並沒有花太多的功夫便將三人傷在自己劍下,其中一名壯漢還被他擊落山崖,山崖底下,他慘叫的聲音不斷在迴盪。
蝶舞和另一人互視了一眼,嚇得臉色一變,迅速往崖頂上躍去。
無名並沒有阻攔,今夜他的目的便是要到洞中去看清楚,洞裡頭究竟有什麼重要的人,或是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存在着?
疾步往洞內掠去,路上漆黑的一片,若非內力身後,絕對看不清楚腳下的崎嶇。
不過,在通過了一段狹長漆黑的地道之後,眼前很快便閃來一點光芒。
當他闖入了點着油燈的山洞,尚未來得及看清洞裡有什麼,一股強悍的力量便向他迎面而來。
洞中有高手!
怪不得剛纔那兩人敢就這樣離開,原來竟是要將他丟給洞中之人自行解決。
看來,想要探清洞中之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轉念間,凌厲的一掌已經來到面前。
無名長劍入鞘,雙手推出,轟的一聲,動用了七成功力也只是堪堪把這一掌接回。
華恬商很明顯也沒想到,闖入來的人武功竟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厲害,她用了七成功力的一掌,竟只能與他打個平手。
一擡頭,看到蒙着臉的黑衣男子快步闖入洞中,與自己視線相接,距離那麼遠,她眼力不好,根本看不清他的臉,但他這份功力卻是她所敬佩的。
“你是何人?”她的聲音有幾分沙啞,擡眼盯着無名所在之處,掌下已經蓄上另一股真氣。
無名看着他,不知爲何總覺得這人有幾分眼熟,在他第一次看清她之後,心裡竟莫名閃過幾分揪痛。
可再看,她髮絲凌亂,一張臉有大半張被毀去,兩眼無神,身形枯岣,他又想不起自己究竟在何時見過她。
只是,這把聲音爲何又是如此熟悉?
“宵小鼠輩,竟敢闖我陣地。”得不到他的迴應,華恬商臉色一沉,長臂一揚,呼的一聲,一道掌風又向他迎面襲來。
這次無名並沒有正面與她交鋒,而是腳步一錯迅速躲了過去,不知道爲什麼在見到她之後,他居然沒辦法對她出手。
“你是什麼人,和東陵浩天是什麼關係?”他沉聲問道。
華恬商哼了哼,冷笑道:“無名鼠輩,憑什麼知曉?”
長臂一揚,再一道凌厲的掌風向他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