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七七這話說得太遲,無名的視線已經和鬼瞳的目光接觸上。
兩道視線攪合在一起,只是一眼,再也分不開。
無名的劍法頓時緩了,劍氣也在最後一招下來後迅速消失無蹤。
鬼瞳淺淺笑着,盯着他的眼眸舉步靠近:“我本不想對付你,是你非要出來礙我好事。”
他的聲音如同鬼魅一般,分明只是最普通的話語,可卻纏繞在無名的耳際,連綿不斷,一直在迴響。
無名一點反應都沒有,如同被他眼底的眸光吸引了過去那般怔怔看着他,就連他已經走到自己面前也似渾然不覺。
終於,鬼瞳的手伸了出去,七七卻看到他的掌心在陽光的照射下竟泛開點點藍光。
他掌心有毒,他不只是單純想要把無名打下去那麼簡單,居然還要取他性命!
“當心!”她驚呼了一聲,就要從臺下奔上去。
一隻大掌落在她腕間,在她撲出去的那一剎將她拉了回來,就在此時,鬼瞳那一掌已經推了出去。
大家只道摘星樓那名弟子會像上頭那位一樣,在轉眼間被他輕飄飄的一掌擊落下去。
可卻沒想到在五嶽派的弟子拍手的那一刻,本來早已如同陷入魔障那般完全被怔住的摘星樓弟子忽然眸光一閃,脣角輕扯,那抹淺淺的笑意除了鬼瞳一人,其餘人根本無人能看見。
就在一瞬間,劍光一閃,“嘶”的一聲,那長劍直直刺入對方的胸口。
他隨手一揚,強大的劍氣帶着對方的身體,“嗖”的一聲直讓人飛了出去,爾後重重摔落在地上。
同伴被擊落下去之後,五嶽派剩下的那一名弟子心裡一慌,不自覺回頭望去,只是這麼一個遲疑,摘星樓身形彪悍的灰衣弟子已經一擡手,“砰”的一聲一拳落在他胸前。
五嶽派那弟子頓時被甩飛了起來,口吐鮮血,身形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直跌了下去,跌落在在鬼瞳落下不遠處的地方。
自此,這場比試徹底結束了。
留在擂臺上的是摘星樓的人,摘星樓一個小小的幫派,本不夠資格參加武林大賽,還要通過橫門對峙賽來獲得這個資格。
他們如一匹黑馬,闖入了武林大會之後便一路衝殺過來,一路暢通無阻,到了這一刻站在高臺上成了新一年整個江南武林的掌事人。
有人震撼,有人不敢相信,有人憤怒,有人不甘,但不管別人想什麼,至少這一刻勝負已定,結果已經出來了。
宏遠方丈在微愣之後頓時朗聲笑了起來,鼓掌道:“摘星樓今年的表現真真精彩,真讓老衲大開了眼界。”
他站了起來舉步朝擂臺上步去,臺下的無名也站了起來,大步跨上擂臺,來到宏遠方丈的跟前。
宏遠方丈環顧四下,最終回頭看了楚江南和楚定北一眼,笑盈盈道:“兩位公證人可有異議?若無異議,老衲就要宣佈這一年的武林盟主花落誰家了。”
楚江南只是向他頷首,臉上並無異樣的表情,楚定北也用力點頭,目光卻一直鎖在戴着人皮面具的無名身上,一直琢磨着什麼時候找這一位小兄弟一起切磋切磋劍法。
這麼好的劍法,簡直炫花了他的眼,這樣的人才,他不結交如何說得過去?
正巧這一次他是代表朝廷而來的,摘星樓贏得這一次比試,以後他們摘星樓和朝廷相處的機會還多着,總得找到機會和這個小兄弟打一場的。
“既然兩位公證人都沒有異議,那老衲便宣佈今年的武林盟主之位……”
“且慢……”
下頭被無名一劍刺中胸膛跌落下去的鬼瞳吐了一口鮮血,盯着臺上持劍的人,正要說什麼,身後卻傳來一位女子嬌俏的聲音:“這位兄弟傷得太重,得要馬上救治。”
話音剛落,鬼瞳只覺得脖子上一緊,不知道有什麼東西扎進了他的頸脖間,他再次張嘴的時候,聲音已經完全說不出來。
與此同時,有人在他身旁蹲下,執起他的右腕,看似在給他把脈,事實上,她指尖那一枚細得幾乎用肉眼無法看得見的銀針,卻在沒有任何人注意到的情況下,迅速滲入到他右腕的筋脈中。
鬼瞳只覺得手筋一緊,一陣撕心裂肺的刺痛從腕間傳來,他嚇得心神俱碎,霍地擡頭死死瞪着在自己身旁蹲下的女子,瞳孔裡還倒影着女子一張絕色的容顏。
可她卻有意別過臉躲開他的眼,在他這雙眼睛裡淪陷過一次,這次七七說什麼都不敢對上他的目光了。
哪怕她很清楚現在這人傷得太深,不一定還有力氣凝聚起一身真氣去攝魂,但不管怎麼樣,安全爲上,小心一點總是好的。
嶽掌門霍地站起,大步跨了過來,瞪着七七怒道:“你做什麼?”
這丫頭曾經在鬼瞳手下吃過苦頭,她怎麼可能有這麼好心會過來給鬼瞳治病?鬼瞳怎麼說都是那邊的人,在自己這裡出了事,他不知道背後的人會不會把這事推到他的身上。
聽到嶽掌門怒喝的聲音,七七嚇了一跳,忙站了起來,如同受到驚嚇的兔兒一般看着從擂臺上一躍而下來到她身旁的楚江南,顫聲道:“師兄……師兄,我……我只是見他流了這麼多血……我……”
“別怕,師兄在這裡,誰敢對你無禮,師兄一掌把他拍飛出去。”
楚莊主平時也不是一個多話的人,如今一口氣說了這麼多,雖然大家都聽不出這話又多大的震懾力,反倒聽出了一絲愉悅的氣息,但天下第一莊莊主的話還是沒有人敢質疑的。
嶽掌門握着大拳,氣得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
七七躲在楚江南身後,探出頭顱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鬼瞳,明明是一臉驚慌的可眼底卻閃着愉悅的光亮。
尤其當他的視線投來之際,這次她再也不躲了,衝他嘻嘻笑道:“你傷成這樣,趕緊找人給你治一治吧,你家主子這麼兇,我纔不給你看,別找我。”
說罷,還朝他扮了個鬼臉,那一副得意和興奮的模樣,氣得鬼瞳一口氣緩不過來,“哇”的一聲,一口濁血頓時涌出。
他死死盯着七七的臉,眼裡是無盡的殺氣,只是因爲如今傷得太重,也是因爲太氣憤,那隻大掌一直在顫抖,話也完全說不出來,這副模樣甭提有多可憐。
不管這裡發生什麼事,依然改變不了上頭宏遠方丈的決定,當他宣佈了這一屆的武林盟主是摘星樓樓主戚晨風時,嶽掌門和五壇教的教主都冷冷哼了哼,就算心有不甘也只能領着自己的弟子各自回庭院去,收拾一番準備下山。
少林寺是得朝廷授意的,北王爺和鐵騎兵團的人又在這裡,既然摘星樓取得了這一次的勝利,那麼接下來便沒有他們的事了。
五壇教的教主雖然氣憤,但自己技不如人,也是無話可說。
至於五嶽派的掌門,他這次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拿不下武林盟主之位,不能與背後的人繼續合作,不僅到嘴的肥肉飛了,就連自己身上的肉也硬生生被挖出來一大塊。
五十萬兩黃金,若是這批錢沒有被騙出手,他哪怕現在拿不到武林盟主的位置,但至少還不至於有太大的損傷。
可是,這一次他的損傷實在是太大,已經大得他無法去承擔了。
這次回去如何向弟子們交代?以後他們五嶽派還如何在江湖上立足?虧損得這麼厲害,接下來該怎麼辦?
但他的痛苦和氣憤並沒有多少人去在意,宏遠方丈在宣佈了新一屆的武林盟主之後,便和楚定北以及新人武林盟主“戚晨風”到禪房議事去了。
楚江南也曾受邀請,只是他很清楚這事暫時還與天下第一莊無關,說了幾句客套話與他們別過,便和七七一起返回自己的庭院。
今日已經是八月十四,明日便是中秋節,他們也該收拾行裝回天下第一莊。
回去時,一路上還聽到七七興奮的聲音不斷在響起:“你有沒有看到他剛纔那眼神,那模樣真逗人。”
楚江南淺淺嘆了一聲,忍不住伸手在她鼻尖上刮過:“知不知道你得罪的是什麼人?”
“那師兄知道嗎?”她擡頭看着他,依然笑嘻嘻道:“你是不是早就看出來了?”
“也沒有很早。”他淡言道。
之前他也確實看不出來的,雖然也有注意過這人,但需要注意的人太多,剛纔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舞劍的弟子身上了,對鬼瞳倒是沒多少注意。
如此精妙的劍法,世上確實少有,他甚至想着或許只有紫川第一殺手的天下第一劍才能與之抗衡,在看臺下的無名,始終覺得他的氣息不太對勁。
太熟悉,太不像無名。
想來想去才終於想明白,臺上的根本就是無名本人,至於下頭那位“無名”,只怕是某人所扮的。
易容術能做到這麼厲害的,普天之下沒幾人,恰巧夜皇朝裡有一人,這次摘星樓那一批弟子一張張亂七八糟的臉,只怕也是出自那人的手。
四皇兄之前並沒有與他說太多細節方面的事,也是因爲這事上他不會參與太多,所以摘星樓憑空冒出來一事,他知道得並不詳盡。
揉了揉她的青絲,他淺嘆:“你既然知道他是,誰還敢對他下這樣的毒手,就不怕他以後回來報復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