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卿立即走了過去,和她一起將女子扶到上頭,怕他們等會走了之後,漲潮時會淹到她。
直到距離足夠安全了,兩人才將女子放下,繼續去折騰他們的木筏,至於那鍋粥,香是香,卻已經無人多看半眼。
女子安靜躺在那裡,雖然知道自己中了計,卻似乎也不生氣,只是躺在那裡,看着他們忙碌。
直到弘卿將第二根竹竿也削好,兩人將竹竿放在木筏上,正要將木筏往海里推去時,女子才張了張嘴,啞啞地說了聲:“沒……用的,出去……自尋……死路。”
聲音很沙啞,也有點斷斷續續的,就像是一個纔剛學會說話的人那般,連話都說不利索。
七七和弘卿愣了下,七七回頭看着那女子,雖然剛纔她的聲音很輕很啞,但那話她還是聽清楚了。
感情她上午毀掉他們的木筏,只是爲了不讓他們離開,以免死在海里?
她其實很清楚自己能離開的可能性不大,但,她這會不是想要離開,只是想到隔壁那兩座島上去尋人。
再看了眼那女子,依然無法從她披散的頭髮之中看清她的臉,七七收回目光,不理會她,打算繼續和弘卿將木筏推入海中。
不料,女子忽然又道:“你是……什麼人?海角……夢南天是你什麼人?”
這次說話明顯比剛纔要順暢多了,似乎剛纔說不利索只是因爲太久太久不說話,忘記了說話的技巧而已,如今技巧尋回來,說話也開始正常了。
只是,聲音還是很沙啞,如同被車輪碾過的砂石一般。
夢南天!
七七止不住臉色一變,霍地回頭看着她,遲疑了下,她才舉步走到女子跟前,蹲了下去,將她臉上長髮拂開。
一張陌生的臉,許是因爲長年活在陰暗潮溼的密林裡,這張污穢的臉顯得有幾分蒼白,雖然不乾淨,但,還是能看出來,她的膚色不差。
但看起來似乎上了點年紀了,不如華恬商夜闌風他們的年齡,卻也看得出至少有三十多歲。
她在這座島上究竟待了多久,她爲何認識她的師父?又是如何知道海角琴本來在夢南天的手裡?
“你是什麼人?”
“你是什麼人?”
這話,竟是兩個人同時開口詢問的。
弘卿走到七七身後,只是盯着女子的臉,卻不說話。
女子看了七七一眼,又看了眼站在七七身後的弘卿,一雙沒什麼光亮的眼眸微微眯了起來。
“你認得他?”她眼底神色的變化還是逃不過七七的利眼,回頭看了弘卿一眼,弘卿眼底有着疑惑,卻還是不說話。
女子死死盯着弘卿的臉,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搖頭:“不認識。”
可她卻認得夢南天。
因爲這裡有個弘卿在,七七心裡的疑問無法問出口,她回頭看着弘卿,淡言道:“我有些話要問她。”
弘卿抿着脣,再看了女子一眼,才轉身走開。
雖然他心裡也存了許多疑問,但既然慕容七七不願意讓他留下來,他也只能將疑惑壓下。
等弘卿走遠了,七七並沒有繼續和女子說什麼,而是將她扶了起來,往林中走去。
這裡不遠處便是一條山上下來的小溪,是淡水,七七將女子扶到溪邊,從袖管拿出香皂和毛巾,開始給她慢慢清洗。
“入夜過後海上行走會不安全,你不急着離開麼?”女子坐在溪邊,淡淡瞟了她一眼。
“那就明日再走。”七七回道,就算現在走了,到了那邊也是漆黑的一片,她就是再心急也不可能在深夜帶着弘卿冒險在荒島上到處行走。
荒島不僅有不少有毒的物種,還有猛獸,夜裡行走,無疑就是送死。
“你和夢南天究竟是什麼關係?”女子依然盯着她,雖然手腳無力,但腦袋瓜還是清晰的。
“不如你先告訴我你是什麼人,爲何認識夢南天。”七七不答反問道。
女子忍不住笑了笑,笑聲沙啞,沙啞中多了幾分落寞:“夢南天是當年夢族的大皇子,夢族中人有誰不認識?”
“但你卻知道天涯海角原是在他手上。”弘卿同樣知道海角古琴,但他就不知道那是師父的東西,若不是和師父相熟或是熟悉他的敵人,這女子不可能會知曉。
女子沉默了,沒有再說話。
七七也沒有繼續問,毛巾沾上水給她將一張臉洗乾淨後,看着她蒼白的容顏,竟有幾分恍惚了起來。
這張臉……無疑是很好看的,只是,爲何感覺有幾分熟悉?
見她一直盯着自己發呆,女子回視着她,眼底淌過一點寒光:“你認識我?你究竟是什麼人?是不是來自夢都?”
“我是夢弒月的人。”七七隨口道。
不出意外,女子眼底頓起了一抹濃烈的殺氣,但,那殺氣只是一閃即逝,她目光竟忽然柔和了下來:“你不是夢弒月的人,她的人如今都稱呼她爲女皇陛下……”
忽然,她眸光一閃,盯着七七急問道:“你剛到這座島上,該是很清楚外頭的一切,告訴我,現在夢都那邊是什麼情況,蒼雲陛下回夢都了沒有?如今夢都皇城的主人是不是還是夢弒月,她可有退位?有沒有人回來找她尋仇?夢氏皇族如今……”
“還是夢弒月。”七七不想讓她失望,尤其在聽到她說“蒼雲陛下”這四個字之後。
提到母皇時,她眼底竟有一分尊敬一閃而過,她……難道也是母皇的人?
可她自己的身份實在太重要,根本不可能在這中情況下告知她。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卻絕對不可無。
“你來這座島多久了?”她忽然問道。
女子似乎還沉浸在夢弒月未曾退位的悲傷中,久久回不過神來,聽到七七的問話,她隨口道:“不知,或許十幾年,或許二十多年……我忘了。”
每個日夜都是如此度過,有時候她甚至會睡在山洞裡練功,一睡就是好幾日,根本記不得自己在這島上究竟已經過了多少個日夜。
七七繞到她身後,開始給她清洗一把長髮。
其間沒有人再說什麼,等七七給女子將整個人徹底清洗了一遍,從天地鐲裡取出衣裳給她換上之後,再爲她將微乾的長髮綰在腦後。
定睛一看,竟還是個難得一見的大美人,雖然上了點年紀,但不難看出,當年一定是個極爲精緻的女子。
她只是不知道,這女子和當年夢都那一戰究竟有什麼關係,看得出她憎恨夢弒月,似乎也對自己的母皇十分尊敬,但,卻還是找不到切入點,能將她身份問出來。
女子在被她扶進山洞之後便閉上眼安靜歇息,七七從洞裡出去,正好碰到回來的弘卿。
“慕容姑娘,今夜我們不走了是麼?”他問道,眼角餘光看了眼山東里頭的女子,可她躺在那裡,哪怕如今真容已經出現,從這個角度還是看不清她的模樣。
他也無心去看清,只是看着七七,等着她的答案。
“不走了,明日清晨再離開。”七七走了出去,“我去熬點粥,你看着她,明日午時之前,她身上的藥效不會過。”
“好。”接過她遞過來的被褥,弘卿走進山洞,開始鋪了起來。
女子一直面朝內躺在被褥之上,如此安靜,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弘卿並沒有理會,鋪好被褥後便也走了出去,將剛纔打回來的野味弄好,在洞口烤了起來。
花了小半個時辰熬了一鍋粥,七七讓弘卿給洞內那女子端去一碗,自己也拿出兩個碗盛上,正準備端去給弘卿,忽然,洞裡竟傳來了一陣瓷碗落地破碎的聲音……
哐啷一聲,分明是磁碗落在地上,被摔破了。
難道,那女子緩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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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嚇了一跳,雖然對自己的藥一直有信心,卻還是忍不住放下手裡的碗,往山洞裡闖去。
但,與她想象差天與地的是,山洞裡頭,弘卿的大掌竟扣在女子脖子上,女子已經被他扯得坐了起來,一雙慢慢恢復了點點光亮的眼眸正一瞬不瞬盯着弘卿。
聽到七七進來的腳步聲,兩人同時回頭,弘卿的大掌還在女子脖子上,五指緊扣,眼底竟真的有幾分殺氣。
他想要殺她!
七七在瞬間想起來這裡是夢族,也想到弘卿平日裡最厭惡女子垂涎他的美色,難道,這女子看上了弘卿,剛纔言語上將他調戲,氣得他怒而想要殺她?
要不然以她現在這情況,根本沒有機會肢體上調戲人家。
只是言語上調戲一番,有必要殺人麼?
七七走了過去,目光掃落兩人,最後落在弘卿緊扣在女子脖子的大掌上:“怎麼回事?她哪裡得罪你了?”
弘卿不說話,目光又落回到女子臉上,眼底竟似染上一點困惑迷茫。
迷茫!
七七有點愣住了,這傢伙不會是連自己爲什麼想要殺對方都不知道吧?這算什麼事兒?
“弘卿,她服了藥,如今完全是手無縛雞之力,你真要對這樣一個沒有回手之力的人下手嗎?”她走了過去,來到兩人跟前,手落在弘卿手腕上輕輕一捏。
弘卿握在女子頸脖上的大掌應了她的力道,緩緩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