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恬商一臉愕然,完全聽不懂七七在說什麼。
“殿下……”她想問,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問起。
一個她從未去過的地方,許多她不認識的東西……那是什麼地方,什麼東西?
“你只要按照我說的去做便好。”七七抹了一把臉上的汗跡,目光落在她臉上被火燒傷的地方。
這些日子一直在爲太多的事情忙碌,似乎,真的從未好好照顧過這位前輩。
這麼多年來,她不知道在外頭吃了多少苦。
她嘆息了聲,忽然從天地鐲裡取了一瓶藥出來,遞給她。
“這是……”華恬商雙手把藥瓶接過,看着她。
七七的目光落在她臉頰的疤痕上:“對不起,我應該早點給你的,這是當初阿初留給我的藥,專治疤痕的。”
藥不多,因爲煉製起來很困難,不過,這瓶藥也足夠她用上一頭半個月。
“以後每天醒來和晚上入睡之前,以溫水洗臉,再用熱毛巾熬一炷香的時間,之後抹上這種藥,你臉上的疤痕會變淺的。”她柔聲道。
她傷了那麼久,要讓疤痕徹底完好那是不可能了,就算整容也不一定能整得出多好的結果,能讓疤痕好一些已經是不錯。
華恬商用力握着藥瓶,她已經活到這年紀,臉上的疤痕能不能好其實對她來說並沒多大的意義。
不過,這是殿下的好意,也是她對自己的憐惜,她心裡感動着,卻不知該說什麼。
七七又道:“等你用完,若是這藥真見效,我再讓阿初給你配製些,我這裡還有半瓶……”
“殿下留着自己用吧。”華恬商忙阻止道。
出門在外,刀光劍影的生活,誰也難以保證此時安好的自己,下一刻會不會受傷流血,殿下如此花容月貌的,若是身上留着疤痕總是不好。
“這藥……”她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藥瓶,想要把藥還給她,不捨得浪費仙醫如此珍貴的良藥,可卻知道就算自己還給她,殿下也一定不肯收回。
末了,她才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對她行禮道:“殿下的心意,屬下感激,屬下一定會遵循殿下的意思。”
七七站了起來,見無名也站起,她道:“我得要先回去看看他們。”
無名不說話,與她一起朝帳外走去。
華恬商在他們身後追了幾步,憂心道:“殿下真的決定要如此嗎?殿下,不如讓屬下也……”
“你得要留下來協助阿初。”華恬商過去是個將軍,雖說已經多年未曾出現在沙場上,但她作戰的本領總還是有的。
留她下來與阿初在一起七七才能放心,阿初還有事要做,總得要有個武功高強的人留在楚玄遲和寶兒身邊。
華恬商也知道自己現在腿腳雖說好了不少,可卻還是無法與他們一起千里迢迢去趕路,跟着他們只會給他們造成負擔。
她留下來是最好的,哪怕做不了太多的事情,至少守護王和小公主還是有那麼點能力。
七七回頭衝她一笑:“你兒子有出息,武功在你我之上,有他在,我不會有事。”
華恬商心裡對自己兒子自然是最爲滿意的,見他們兩人一起離開,心中或多或少也有那麼一點欣慰。
待無名正要邁出帳外之前,她溫言道:“一定要守護好殿下,哪怕捨棄自己的性命,也絕不能讓殿下受傷。”
無名腳步一頓,回頭看着她,對上她誠摯的目光,他無奈頷首道:“娘放心,就算不要我這條命,我也不會讓她受到傷害。”
雖然不受傷是不可能的,不過,以他娘對七七的忠心,他若說多幾句不好聽的話,保不準他娘會一直擔憂。
華恬商盯着他俊逸出色的臉,許多話想要說,可卻不知該從何說起,她擔心殿下,可她也擔心自己的兒子,只不過兒子都這麼大了,有些話語說多了總覺得有幾分不自在。
見她這般,無名目光柔了柔,見七七已經離開營帳往楚玄遲的營帳走去,他轉身回到華恬商跟前,垂眸盯着她認真道:“我會保護好自己,儘量不讓自己出事。”
華恬商鬆了一口氣,迎上他的目光,心裡是欣慰的,可心裡還有一事始終不曾放下:“這次你和殿下出去,要知道討好殿下,若能贏得她的歡心……”
“娘,我對慕容七七沒有那種意思。”聞言,無名臉色頓時沉了下去。
華恬商無奈道:“兒子,你始終是殿下的人。”
“她已經……”無名沉了沉眸,想想還是不在這個節骨眼上和她說太多,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他身上有七七留給他的休書,到時候他娘真的想要逼他去做些什麼,這份休書也該能阻止她的舉動。
“離別在即,這些事情就先不要提了,娘,我走了。”他道。
“東西都收拾好了嗎?”華恬商看着他,眼底有着濃濃的不捨。
“收拾好了。”他不是第一次出門,切確地說,過去那些日子自己一直都在外頭漂泊行走。
如今多了個在意自己、爲自己擔憂的人,無名心裡也是柔和得很,與華恬商告別過後,便往自己的營帳走去。
七七回營帳的時候沐初並不在,楚玄遲和寶兒安安靜靜躺在牀上,兩個人窩在一起,這畫面讓她一顆心無端便暖了起來。
她走了過去在矮榻上坐下,看着父女兩人,那同樣精緻的五官,一樣出色的長相,誰能說他們不是父女呢?明明長得就像一個模子印出來一般。
眉宇間都有幾分傲氣,幾分倔強……都說寶兒像她,可看在她眼裡,總覺得這兩個傢伙越來越相似了。
長指在楚玄遲眉宇間劃過,她無聲嘆息道:“希望有寶兒在身邊,你能快點好起來。”
知道無名在等她,她本應該立即啓程的,可還是捨不得。
忍不住低頭想要去親他的脣,心裡卻又有幾分羞澀,薄脣停在他的脣瓣邊上,卻始終親不下去。
他醒着的時候自己一直想要從他身邊逃離,如今他昏迷着,她卻想要去輕薄他……小臉紅了紅,心裡還是會有幾分羞澀的。
雖然這段日子,他的身體都是她清洗的,裡裡外外早已經讓她熟悉得很,可那是爲他好纔不得已而爲之的,現在這般,她吻他……是不是太放蕩了些。
她不明白,對着師兄和阿初的時候,她總能表現得如同色女那般,爲何在楚玄遲面前,哪怕他還昏迷着,她卻還是那麼膽小,那麼懦弱?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輩子欠他的,活該在他面前活得像個小婢女一般……
長指在他一頭銀髮上撫過,雖然白了頭髮,可不知爲何,總覺得比過去更加妖豔,更加俊美。
或許該說,這男人,不管是青絲還是白髮都無損他半點神韻,連白了頭髮都能長得這麼漂亮,天生就是一副勾引女子的皮囊。
她又低下頭,只是沒去親他的脣,而是在他額角上印下一吻,便又越過他在寶兒臉上啵了一個,才站了起來。
可卻在轉身打算離開的時候,七七再一次停下來了,遲疑了片刻,她終於走到了角落那隻木箱子前,從裡頭取出一隻精緻的木盒。
拿着木盒回到矮榻邊坐下,木盒尚未打開,裡頭便又一股森寒的氣息不斷在外溢。
這東西他一直帶在身上,受了重傷之後她才從他腰間取下來的,他一直帶着,可想而知對他來說有多重要,那是他娘留給他唯一的東西……
把木盒子打開,把寒月刀從裡頭取出,握在掌心,想着他當初把這把刀交給自己時那份心情,心裡又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酸酸的,也有幾分苦澀。
其實從一開始他對自己便是全然的信任,也是如此在意她,纔會把他孃的東西交到她手上。
可是兩個人分分合合,已經快三年了,這麼長久以來,有過的誤會,有過的傷痛,算也算不清,爲什麼他們倆就不能過上平常夫妻的生活?爲什麼總有這麼多風風雨雨在等着他們?
這次寒月刀拿在她手裡,她再也不會放手了。
玄遲,我們再也不要放手了,好不好?以後我們一家三口攜手着一路走下去,不管遇到什麼風雨,我們都一起去面對,好嗎?
將寒月刀收進天地鐲裡,低頭又在他臉上親了親,長指劃過寶兒與他長得極爲相似的眉眼,她才霍地站起,大步往帳外走去。
必須要走了,總是這樣依依不捨的,再不走,何時才能到達東陵拓日的軍營?
帳外,一抹修長的身影迎風而立守在那裡,看到他,七七心裡還是有幾分不安,生怕他會阻止自己,可他似乎沒有阻止自己的意思。
她遲疑了下才舉步向他走去:“阿初,夜深了,你爲何一個人站在這裡?”
“給你送行。”沐初回頭看着她。
七七纔看到他手裡拿着一大堆東西,他平日給她的好東西已經足夠的多,天地鐲裡全是他留給她的各種良藥,甚至還有毒藥,只是爲了讓她自保,緊急時所用的。
她看着他手中的布袋,訝異問道:“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