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沒有,若是完全清除了,今日這木蘭菊就不可能傷得到她。”
沐初將銀針一根一根慢慢收起來,淡淡道:“祖母中毒多年,身上的毒素豈是這麼容易能全部清除?不過,以目前情況來看,至少已經除了大半,只是體內還隱隱殘餘着一點積毒。”
他又掃視了衆人一眼,目光最後落在沐如霜身上:“至於你們說的木蘭菊,木蘭菊本身是沒有毒,確實是一種可以讓人凝神靜氣,安然入睡的良藥。”
“但你們不知道的是,天下良藥都有自己的剋星,有些藥物可以相輔相成,可有些藥物一旦碰到一起,就會立即變成劇毒。”
“初兒的意思,是我體內的毒素和木蘭菊的藥性相沖,所以,木蘭菊放在我枕下,聞得久了我便立即毒發?”
沐紅邑看着他,暗瞅着這毒性的大小,可她始終是不懂醫理,那些藥物放在一起會相沖,她也是完全不知道。
“沒錯。”沐初點了點頭,收拾好一切,他站了起來:“祖母體內有一種叫曼陀羅和迷人花混合在一起的毒素,當曼陀羅和迷人花碰到了木蘭菊,三種東西就會立即產生鉅變,釋放大量的毒素。”
“祖母聞到木蘭菊的味道,剛開始或許還沒什麼,多聞一兩個時辰,等氣味完全進入到身體,和體內血脈融合,便徹底喚起了曼陀羅和迷人花的毒性。也便是這樣,她纔會把木蘭菊放在枕下兩個多時辰之後病發。”
“沒錯,這木蘭菊放在老夫人的枕下確實有一個多時辰了。”青桃忙道,到了此時,對沐初的醫術已經不敢再懷疑,也不會再懷疑是他下的毒害老夫人。
凌厲的目光掃過周圍的人,心裡暗自琢磨着,老夫人這麼多年來一直在中毒,那這個沐家裡就一定有那麼個兇手,多年來一直對老夫人下手。
沐紅邑雖然臉上表情未變,但掌心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捏得緊緊的,這沐家,居然有人想要將她置於死地!
至於下頭的人,沐心如一家的人自然能排除,畢竟他們纔剛回來,而老夫人身上的毒卻是已經有很多年的歷史。
“若你說的是真,那我沐府豈不是有心懷不軌的人?”沐念秦掌心也是一緊,迎上沐初的視線,想了想,忽然臉色頓時就變了:“以你所言,那秦風他……”
沐初給了她肯定的答案:“姨父的情況和祖母一模一樣,這些年來背後的人不僅給祖母下毒,也同樣在姨父身上下了一份。”
下頭的人呼吸亂了,一個個竟都開始懷疑其身邊的人。
在沐家,有誰的能耐這麼大,可以同樣給兩個人下毒?又有誰有這麼大的野心想要除去他們?
對於下人來說,除掉老夫人對他們並沒有什麼好處,難道……
見有人的視線飄向自己,沐念秦頓時臉色一沉,不悅道:“我對母親大人的敬意幾十年如一日,我怎麼可能會對母親大人下毒手?更何況秦風是我的夫君,我待他如何,大家都有眼看着,我爲何無緣無故要去害他?”
沒有人說話,沐念秦這話倒也是,要是單單下毒害老夫人還說得過去,可以說是她爲了早日掌握整個桑城的大權,纔會巴不得讓老夫人早點死去。
但她卻沒有任何道理連她自己的夫君也要毒害,別說是她,就是其他人也沒這個理由。
秦風在沐家二十年,一直都是安安分分的,幾乎連自己的月華樓也甚少離開,偶爾外出也不過是出門到處去遊歷。
他不掌權,也不與人爭風吃醋,更不會和人結怨,不爭不鬧,從來都是個安安靜靜,安分守己的人。
那個人連他也要害,這又是爲什麼?
因爲沐初一席話,房中的人個個懷着心思,臉色詭異,都思索了起來。
“這些年來有一個人長年累月,從來不辭辛苦,每日都堅持要給祖母和秦爺送藥。”忽然,一直沒有說話的沐如雲開口道,視線落在跪在房中的沐如霜身上,她的臉也冷了下來:“你們說是不是?”
這麼一提,大家倒是想起來了,這些年來,果真是沐如霜在負責秦風和老夫人的藥,每次都是親力親爲自己去煎熬,之後親手送到齋戒樓和月華樓。
“冤枉!三姐,我怎麼可能會有害他們的心?”沐如霜一臉焦急。
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她只能看着沐初,啞聲道:“初少爺,我送藥給父親大人,你也曾在場,給父親熬藥的藥渣你也有檢查過,若有問題,你不是應該早就發現了嗎?爲何還會讓父親大人喝下去?”
沐初只是掃了她一眼,便淡言道:“那夜的藥我確實用銀針試過,也確實發現了藥裡頭有很淺很淺的毒素。”
“什麼?”沐如霜一怔,差點連跪都跪不住了。
盯着沐初,她驚得顫抖着薄脣,一臉不敢相信:“怎麼可能?不可能的!初少爺,你不要含血噴人,我沒做過那種事,我不可能會害父親大人,不可能!”
沐初不說話,他只是說出了事實,那夜的藥他確實驗過,也確實有問題,不僅是他,就連七七和沐心如也知道此事。
到後來他也叮囑過沐如畫,秦風一直在中毒,沐如畫也是清楚的。
沐初不說話,這麼一來,所有的疑點便全都落在沐如霜身上了。
哪怕她怎麼解釋,大家也難以聽下去。
這些年來一直都是她在負責着兩人的煎藥,甚至還親手送過去,而今夜的木蘭菊也是她送過來的,難道事情真有這麼巧合?
“如霜,我自問對你不薄,爲何要下毒加害於我?”沐紅邑盯着她,氣得連指尖都顫抖了起來:“你父親大人當年把你收養,對你也是百倍呵護,關愛不比如畫少半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爲何要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你究竟有什麼目的?”
“祖母大人,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沐如霜完全不知該如何給自己解釋。
看着沐初,她急得連眼淚都快出來了:“初少爺,真的不是我,我也不知道那藥有問題,我真的不知道!初少爺,你爲我說兩句話,我真的沒有下毒害他們,我那麼愛父親大人,我怎麼可能會害他?我害他對我有什麼好處?初少爺,我真的沒有……”
大家不聽她的解釋,只是在注意着沐初的表情,似乎只要他一表態說沐如霜是兇手,那麼沐如霜今日就在劫難逃了。
哪怕沐念秦不喜歡沐心如一家人,可今日沐初道出了這一切,解開了這麼多年的謎團,就連老夫人也早已懷疑自己是中毒,這麼一來,他的言辭就不容懷疑了。
如果現在沐初說下毒的人是沐如霜,只怕在這房間裡沒有一個會不認同。
沐初卻不說話,只是淡然站在那裡,該說的他都說了,接下來如果還說,那就只剩下猜測。
他從不愛說猜測的話語,尤其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前。
七七走到他跟前,看着衆人道:“是不是四小姐,我們還不能確定,雖然送給秦爺的藥確實有問題,也雖然這藥確實是四小姐所熬,但中途有沒有被人動過手腳,誰也不清楚。”
“證據確鑿,還有什麼好說的?”沐如雲盯着沐如霜,冷哼道:“如果不是阿初來了,找出了祖母和秦爺患病的原因,這些日子給他們施針,只怕他們已經被你禍害去了。”
不給沐如霜反駁的機會,她繼續道:“如今你眼見他們漸漸好起來,心裡不服,便拿木蘭菊來加速他們體內的毒性,讓他們毒發,你這是非要將他們害死不可嗎?”
“不……我沒做過,我真的沒做過!”沐如霜矢口不願承認,回頭看着沐如雲,忽然,她眉眼一睜,低呼道:“三姐,是你告訴我木蘭菊可以凝神靜氣,我纔會託人從冥城帶回來的!”
她深吸一口氣,啞聲道:“這麼多年來我一直親力親爲給祖母和父親大人煎熬送藥,也是你曾經提醒我,說我到了沐家得要好好伺候沐家的人,否則,就是有負父親大人對我的恩惠。”
她咬着脣,眼底盈着淚:“是你當初責備我做得不夠好,我才一直風雨不改親自伺候祖母和父親大人,你難道都忘了嗎?三姐,若這麼說,我有嫌疑,你是不是也一樣?”
沐如霜的話一出,沐如雲頓時就成了所有人關注的對象。
沐如雲頓時被氣得沉了臉,不悅道:“你別將事情扯到我身上,木蘭菊有凝神靜氣的作用,知道的並不僅僅我一人。至於好幾年前的事,我何時跟你說過這些話?我只讓你盡心伺候沐家的人,這有何不妥?你非要將兩件完全不相干的事情扯到一切,究竟是何居心?”
“你爲了替自己開罪,竟敢污衊如雲!”就連沐念秦也怒了,如雲是她最爲重視的女兒,以後桑城還得要交到她手上的,她如何能讓沐如雲蒙上污點?
雖然沐如霜也一直在爲她做事,但相比起沐如雲,誰輕誰重根本不用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