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慵懶的美眸擡向前方有些狼狽的白衣女子之時,陡然一變,漸漸地涌上一股怒意。
“該死的,誰將你傷成這樣的!”
看着那有些怒意的紅衣女子,琉璃吸了吸鼻子,旋即咧嘴一笑,“師姐,好久不見。”
雪小七溫和一笑,“無憂,有沒有事?”
琉璃搖搖頭,“沒事,一點小事。”
雪小七緩緩走向琉璃,伸手輕輕撫上琉璃的臉頰,有些心疼的道,“怎麼傷成這樣?”
琉璃指了指雪小七身後的三人,“只不過跟他們三個打了一架而已。”
“哦?”
雪小七隨之琉璃指的方向看去,只見玄葉三人無奈的站着,而君吾的面具已被打破,臉上一道血痕顯得頗爲滑稽。
“參見府主。”
玄葉三人隻手放於胸口上,微微曲身,不卑不亢。
雪小七臉色冷冽,已不復方纔的溫柔,“你們可以離開了,此次便饒了你們,若有下次,再傷她,休怪本座不留情。”
“是。”
三人應了聲,旋即身子一掠,三道黑影迅速消失在空中。
“師姐,其實是我不對,不應該擅自闖進來。”見罷,琉璃愧疚的撓了撓頭,說到底還是因爲她擅闖纔會與那三人交手,若是他們因爲她而受罰,她挺過意不去的。
雪小七緩緩轉過身來,淺淺蹙眉,“你若想進這天機府,叫人通報一聲便是,也不用傷成這樣。”
琉璃擰了擰眉毛,“我想,若不是如此,師姐定不會見我。”
雪小七一怔,旋即莞爾一笑,雪白的手指微曲,輕輕敲在琉璃那光滑的額頭上,“你倒是瞭解我。”
琉璃吃痛捂住額頭,揉了揉道,“當然,因爲我是師姐的師妹啊。”
雪小七笑了笑,從腰間取了手帕替琉璃輕輕擦拭血跡,“說吧,找我要幹什麼?”
“師姐英明神武啊。”
“唉,算了,先回天殿再說吧。”饒是雪小七也拿琉璃無可奈何,只好帶着琉璃先回天殿。
冰冷的大殿上,兩道倩影迅速掠進,宛如兩道劃破天際的流星,閃着耀眼的光芒,緩緩的落在冰冷的地板上,連空氣都微微一凝。
“我給你取點藥。”雪小七轉過身就往大殿深處走去,琉璃點點頭,旋即隨意尋了一個位置坐下來,手指輕輕地摸了摸臉上的傷口,刺疼襲來,她倒吸一口涼氣。
“說實話,他們三人還真有幾分本事。”
琉璃讚歎不已。
“他們是天機府的三大護法,玄葉、君吾、凌墨,身手自然要好一些,不過他們也是護府要緊,所以纔出手傷了你,你不要介意便好。”
一聲淡然傳來,琉璃擡頭一看,是小七緩緩走過來。
琉璃搖搖頭,“我不介意,有他們在保護師姐,我倒安心。”
小七噗嗤一笑,“你還真當我是什麼弱女子啊,我還不至於讓人保護。”
“可是……”琉璃眼眸一暗,“可是師姐也會有脆弱的時候啊,有人保護總是比較好一些。”
小七揉了揉琉璃的腦袋,笑的山明水淨,“知道你擔心我,放心吧,我很好。”
琉璃點點頭,“那便好。”
打開瓶蓋,小七大拇指輕輕暈了點藥膏,正欲抹上琉璃臉上的傷口,卻頓了頓動作,目光很柔和,“無憂,易容膏卸了吧,我替你上藥。”
琉璃愣了愣,有一剎那間似瞥見了什麼萬世溫柔,那張精緻的笑臉,柔和的眸子,如綻放的盛豔的桃花,很美麗,很安逸。
“放心吧。”
似乎明白琉璃的顧慮,小七柔和的彎了彎眉,脣瓣綻放着一朵又一朵鮮豔的花兒。
冰涼的水輕輕拍打在臉上,片刻,那易容膏隨之清水融化,然後一張佈滿傷痕的臉頰現露了出來。
吱
門被緩緩推開,陽光爭先恐後的鑽入門縫,漸漸將一個白衣女子緊緊包裹,一層淡淡的光弧淬在那白色的身軀之上,宛如一株清蓮,清白而纖塵不染。
琉璃緩緩擡起頭,陽光迅速爬上那白皙的脖頸,直到漸漸將一張佈滿傷痕的臉頰給映的透明。
“師姐……”
她有些無措的輕輕喚着,陽光成功撲捉到她臉上的表情,將這一切都納入那美眸中。
“來,我幫你上藥吧。”
小七彎了彎眼睛,像是天上眨着眼睛的星星,很好看。
琉璃點點頭,還是拉了拉額前的劉海低下了頭,沒有了最後的面具,她甚至害怕陽光。
小七拉琉璃坐下,指尖暈在藥膏輕輕抹在琉璃傷口上,“你來是想問什麼?”
琉璃乾笑了幾聲,“師姐不會介意嗎?”
“不會。”小七繼續爲琉璃上藥,眼眸如古井無波,看的琉璃心頭一悸,“你問吧,我若知道定會回答。”
琉璃乾咳了咳,“那,我可以問一下,師姐爲什麼這麼恨師父呢?”
小七的動作驟然一頓。
琉璃看到,她的眼睛裡明顯閃過一絲火光。
硬生生的,灼傷了她的眼。
空氣都似乎凝固住一般,良久,那聲音有些沙啞的緩緩響起,空靈飄渺,彷彿即將講述一個包含巨大傷痛的故事。
“他麼?”
小七停下手來,緩步走到門口,身子立在逆光中,渾身沐浴在橙黃色的陽光中,熠熠生輝。
旋即她勾脣冷笑一聲,盡顯妖媚之態,“恨他,還需要理由麼?”
琉璃身子一僵,瞳孔在陽光下碎成一朵朵交集縱錯的冰花。
“他,自私自利,爲了所謂的清規律戒甚至可以眼睜睜的看着一條條鮮活的生命被人扼殺,對啊,沒有人有義務救我們,可是,他爲何老是一副高高在上,慈悲爲懷的嘴臉?
看着他,我就忍不住恨他,厭惡他,若不是他,我也不會淪落到如今這個地步,沒有家人,沒有哥哥,沒有朋友,什麼都沒有。”
她的聲音很平淡,背影很悲傷,那長長的墨發在後背上輕輕飄揚着。
雪莊籠罩在熊熊烈火中,火光晃痛了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的雪小七,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努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那個在屠殺的翩翩少年,手起刀落,然後琉璃看見一個黑壓壓的腦袋一直滾到她腳下,她害怕的瞪大了眼睛,那是父親!
淚水簌簌而下,雪小七連忙把那個腦袋抱進懷裡,閃着火光的眼眸緊緊地盯着那個一襲白衣的少年,少年那俊美妖豔的臉上此時此刻卻沾滿了血污如此猙獰。
一聲聲哀嚎,一個個黑壓壓的腦袋,空氣中瀰漫着惡人的血腥味讓雪小七忍不住作嘔,從那以後,她再也沒有吃過犖食,那惡人的血腥味是她這輩子都忘不了的味道。
“殷白。”
一聲清亮,其聲恰似流水
擊石,清明婉揚,卻如那溫和如玉,那般好看。
那個聲音是小七聽過最好聽的聲音,可不知爲何,在此時她卻覺得如此刺耳。
那個沉醉在屠殺中的少年緩緩擡起頭,一張臉上沾滿了密密麻麻的血跡,如此駭人。
“這不是天下第一神醫墨華嗎?叫我何事?”殷白的聲音蠱惑人心,讓人覺得彷彿跌入冰窖,有着致命的誘惑力,但下一秒他卻咧咧嘴,長劍毫不留情的抹了還在喘息的一人的脖子。
那人長的極其好看,冰冷的臉龐上輪廓分明,眉眼如畫般好看,眼眸卻如漆黑星辰,深邃黝黑。他一襲白衣,或如那天上走下來的仙人一樣,那般飄然若仙,小七卻覺得那是冰雪的化身,彷彿一生一世都無法融化,就這般靜靜的立於雲端。
“殷白,你父親身爲武林盟主,你卻爲何肆意屠殺?”墨華眉頭緊鎖,看着那地的屍體,忍不住輕嘆口氣。
殷白妖嬈一笑,得意的揮舞着手中的長劍,看起來天真無邪“墨華神醫,你不是不問江湖之事麼?呵呵,你可別忘了三年前,你當着江湖衆人定下再不干涉我殷閣堂,若是違反,桃花谷就要隨神醫你一起消失哦。”
“我是立有此誓,只不過你隨意屠殺百姓,實在是有悖天理!”墨華怒斥一聲,隨即貼身的無妄劍便出了鞘,那番刀光劍影,殷白竟然輕笑了笑“江湖盛傳,無妄出鞘、血流成河,敢問墨華神醫,可是如此?”
墨華身子猛地一顫,然後猛地抓緊了手中的無妄劍,就在他失神間,殷白隨手抓起一個身着華衣的女人,臉色猙獰着。
小七瞪大了眼睛,娘,那是娘!
然後,那個笑的一臉天真的少年輕輕地扭斷了孃親的脖子,滾燙的血液濺到他臉上,可他卻若無其事的笑着。
整個雪莊,再無生機……
殷白舔了舔嘴角的鮮血,似乎覺得味道很好,然後回過頭竟然衝一臉驚恐的小七笑了笑,那個笑容,小七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忘記,無論是白天黑夜,她夜不能寐,腦海裡浮現的全部都是那張血紅猙獰的臉。
“墨華,這二十三條人命,便是我送於你的見面禮!你可喜歡?”
殷白如癲狂一般大笑着離去,墨華一臉挫敗的看着面前的屍橫遍野,彷彿回到了三年前的那場浩劫,那時候也跟現在一般血流成河……
他毫不留情的離開了,他的那襲白衣甚至沒有染上一點血跡。
黑暗又再一次籠罩住這片土地,若不是空氣中那濃郁到化不開的血腥味,恐怕無人知這裡發生了什麼。
小七爬啊爬,爬到孃親身邊,一咕嚕抱起那個黑壓壓的腦袋,又把手裡的另一個腦袋抱緊。
“娘,爹爹,小七帶你們回家。“
山路中一個小小,渾身是血的女孩懷裡緊緊抱住兩顆黑壓壓的腦袋,一步一步的走着,每走一步,地上都有長長的血痕,血液粘稠的和在泥土裡。
小七把兩顆腦袋放在一邊,兩隻粉嫩的小手在泥土裡挖啊挖,不知道挖了多久,小七的手都挖出血來了,小七歪着腦袋看着不停流血的兩隻小手,睜大了天真無邪的眼睛,流血了麼?可是怎麼不會疼?
哦,小七的眼珠慢慢的轉了轉,最後一臉驚喜,哦,原來這不是自己的血。
她挖了好大一個洞,小心翼翼的抱住兩顆比她要大的腦袋,如視珍寶般放進洞裡,然後掩了土,傻傻的看着前面突起的墳頭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