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喝點紅酒?”安然實在想不出什麼話來安慰歐陽凌,這是他看他那個樣子,總覺得他的心裡是難過的,如果真的坦然的話,那他今天也不會,拿着玫瑰花回來的時候,心情如此糟糕了。
歐陽凌擡起頭,笑了笑,說道,“把我留在你家喝酒,你的防備心,不見了嗎?還是說,因爲聽到我說這些事情,所以有點同情我了?”
安然瞪了他一眼,“我只是覺得,回憶起這些的時候,可能喝點酒,稍微會更好一些。”
歐陽凌點點頭,“好像確實是這樣,那就喝一點吧。”
安然起身,去那邊酒櫃裡找酒,其實對紅酒沒有什麼特別的喜好,這個酒櫃裡的酒,原本就是歐陽凌留下來的。
“你想喝哪個?這裡面的酒原本是你的,你應該很熟悉吧!”
“右邊倒數第二個格子,隨便在裡面拿一瓶就好。”
安然的動作微微一頓,當她拿着紅酒和紅酒杯回來的時候,實在是沒有忍住,開口問道,“歐陽凌,之前你說,這棟房子,你買過來裝修之後從來沒有住過,那句話是騙我的吧?”
歐陽凌自知剛剛自己說的話已經露餡,也沒有再隱瞞什麼,笑了笑道,“是啊,不過,你也看到了,樓上樓下都是我的房子,我平常是習慣走到哪兒就住哪一間,少一間,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有的時候還有一些不習慣,也不知道,我偶爾會不小心走到你們家門口,按了密碼卻發現密碼錯誤,然後才訕訕的想起來,房子已經給你住了……”
他笑得眉眼彎彎,安然卻不敢說出來,其實那些時候,我是知道的,因爲歐陽凌有時候回家其實並不算晚,還有的時候喝的醉醺醺的,有一天晚上都已經到一點多鐘了,突然聽見敲門的聲音,安然嚇了一跳,小心翼翼的爬起來瞧,卻在可視電話裡面看見,歐陽凌站在門口,按了半天的密碼沒有按開,又在那裡使勁的敲着門。
折騰了大概有足足十分鐘左右的時間,安然已經在屋裡嚇得瑟瑟發抖,拿着手機想着要不要給四哥打電話,可仔細一想,自己搬到這邊來,四哥本來就不同意,這個時候,如果因爲這種事情給四哥打電話,得到的怕只會是嘲笑。
不過好在,後來歐陽凌突然又好像清醒了,看了看上面的門牌號,然後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搖着頭重新走回電梯裡,安然這才鬆了一口氣,後來這樣的情況發生過幾回,但是沒有那天晚上嚴重,有的時候時間還很早,安然會聽見密碼門出錯的聲音,這個時候他打開可視電話一瞧,就會發現歐陽凌站在門口,臉上的表情微微有些呆愣。
那個時候安然其實只是有些懷疑,但是今天聽見歐陽凌怎麼說,纔敢確認!
安然給自己和歐陽凌倒了點酒,然後示意他繼續剛剛的話說下去。
大概是因爲喝了酒的緣故,歐陽凌臉上的表情看起來稍微好了一些,至少沒有像剛剛那樣,難過的想讓人一把將他抱住。
“其實後面的這些事情,你大概也能猜得到了,總之從那之後,我爸媽都不是很喜歡我,認爲我破罐子破摔吧,我也沒有讓他們失望,成了一個全家都不喜歡不關注的孩子,只是,他們可能有些失落,因爲除了我之外,他們再也沒有第二個孩子了,那是在那件事情發生之後的兩年裡,整整兩年時間,他們一直沒有要上一個孩子,大概是有些着急了吧,就去醫院做個檢查,結果發現,爸爸的身體出了點問題,醫生說,這輩子他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當時我媽很生氣,又很難過,但他不能跟我爸發脾氣,於是那天回來之後,把所有的脾氣都發到了我的身上,他狠狠的打了我一頓,也就在那一天,我知曉了所有的真相,知曉了,爲什麼這兩年,父母對我的態度驟變,知曉了,我是個所有人都不想要的孩子。
那天我們好像喝了很多酒,我剛剛從學校回來,身上的書包還沒有來得及放下,她便扯着我的領子,把我拽到書房裡,一個勁的讓他細長的手指戳我的腦袋,我記得以前媽媽很喜歡做指甲,但是在那兩年裡頭,還是準備隨時懷孕,他一直保持指甲的乾淨整潔,沒有去碰那些東西,可那樣的手指戳在腦袋上,好像格外的疼一些,因爲無所顧忌,沒有要保護的美甲。
那時候我已經五歲了,早不是兩年前,什麼都不懂的懵懂幼兒,而且在這兩年裡面,因爲所有人對我的態度變化,讓我比其他的兄弟姐妹們都早熟一些,我只是不愛把那些話說出口,平常也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但我心裡其實很想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爲什麼?就在那天晚上,醉酒後的母親,把所有的真相都吐了出來……
我其實已經記不清自己當時是什麼樣的心情了,甚至當時的記憶都變得有些模糊,像是被蒙上了一層霧,後來,還是爸爸回來,阻止了媽媽的家暴行爲,要不然那天,可能我的小命都要交代在我媽手裡!那天爸爸回來之後,看他媽媽在打我,很生氣,他一把扯開媽媽,擡起的時候,原本是要落在媽媽的臉頰上,但是後來看着媽媽哭泣的臉龐,他又沒有下手,反而是轉過身,一個巴掌甩在我的臉上……”
歐陽凌說到這兒,聲音終於哽咽了,紅紅的眼睛累,兩滴,熱淚順着臉頰滾落下來,那兩滴眼淚,像是滴落在安然的心裡,燙得他不由得身軀一震,一雙手也握緊的拳頭。
女人就是這個樣子,有的時候太過感性,就算是聽着別人的故事,也能有一種感同身受的感覺!歐陽凌曾經遭遇的那些事,安然只是聽着,都覺得異常的難過。
他也不知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等自己意識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從原本的位置上坐到了歐陽凌的身邊,而且還怕會讓你的腦袋按在他的肩膀上!
雖然知道這個動作很不妥,但是這一刻,安然卻並沒有做什麼,推開他的動作,但是歐陽凌,好像變得有些尷尬,不自然起來。
“幹什麼呀?你這樣,搞得我更尷尬……”
“尷尬就尷尬吧,我也是女孩子啊,跟你說起這些,心裡總是難過的!”
歐陽凌的安然這麼說,倒是難得乖巧,什麼話都沒說,就那樣靠在安然的肩膀上,既沒有更近一分,也沒有往後退,兩個人之間,雖然姿勢有些親密,心情卻非常的平和,沒有想到任何不該有的東西。
過了好久,安然才忍不住開口道,“既然他們都已經那樣對你,爲什麼還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爲他傷心?”
歐陽凌說,那天晚上,如果不是他爸爸當時趕着回去,說不定他就已經死在她媽媽手裡了,既然都已經那麼嚴重了,爲什麼還要繼續爲媽媽傷心難過?
“他們可以放棄我,我怎麼能放棄他們呢?這輩子他們可能還會有其他的孩子,通過各種各樣的途徑,但是我這一輩子,卻只有他們這一雙父母,而且那個時候我覺得,一切可能都是我的錯,是因爲我太笨了,所以才害得我爸爸媽媽如此難過,我小時候真的很傻的,大概是因爲智商不高的原因吧,我當時把所有的責任都歸在我自己身上,我還曾經一度的想過去死,可是,最終還是被他媽媽救下來。
其實那天之後,我父母對我的態度還是稍微有一點改變的,大概是因爲他們終於意識到,自己再也沒有辦法擁有其他的孩子了,這一輩子恐怕只能這樣下去了,所有的希望只能寄託在我這個小兒子身上,所以他們沒有再像前兩年那樣,表現的對我特別嫌棄,總之,是能夠和平共處的關係吧!
可是他們越是這樣,我就越是自責,三番兩次的想過死,有一次,我偷偷的拿了廚房裡偷了一把水果刀,想像電視上那樣割腕,可是刀子劃下去的時候,我疼的要命,手一抖,刀子就掉了,根本都沒有割到動脈上,但是流了不少的血,嚇得我自己哇哇大哭,在書房裡的爸爸聽見了,過來看見我滿手是血,還有地上的刀子,她嚇了一跳,急急忙忙的把我抱着,去了醫院,那天我再一次感受到了,家庭的溫暖,父母對我的愛,即便我知道,那一切只是短暫的,可我還是貪戀那樣的溫暖,我知道自己不想死,也害怕去死,所以我不再折騰了,我想要……好好的活下去,就算不能像其他人一樣優秀,就算不能爲我的父母爭光,我也要作爲他們的兒子,好好的活下去……總有一天,當我的兄弟姐妹們都老了,讓他們再也努力不起來,爭不動的時候,我們應該也是一樣的吧……”
聽完了歐陽凌說的所有故事,安然的心情非常的凝重,她保持着那個讓歐陽凌依靠的姿態,眼睛茫然的看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