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雷子琛婚後第一次夜裡要出去。
以前和葉晟唯一起,他常常很晚回家,甚至會夜不歸寢,安然起初失望的的等了兩次之後也就習以爲常了,後來連關心的電話都不會打過去。
但是雷子琛之前卻一直表現的非常好,這讓安然已經漸漸的養成了每天都有他陪着入睡的習慣,現在聽說他這麼晚了還要出去,她心頭有些小小的不舒服。
但是她也知道,應該給男人最基本的信任和自由,他的世界不能只有她一個人,也要有那些朋友們。
所以安然點了點頭,“好,那你早去早回,不要喝的太多酒,晚上回來的時候記得叫代駕或者讓司機過去接你,喝了酒不可以開車,知道嗎?”
雷子琛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但是轉瞬即逝,他擡起手,輕輕的揉了揉女人的頭髮,最後安然下車之前,他又親了親她的脣才放她離開。
他從後視鏡裡頭看見安然一直站在門口目送着他離開,眼中有些許的失落他不是看不出來。
他又何嘗想要留安然一個人在家睡覺呢?
但是今天晚上他的心情真的太亂了,他怕繼續留在安然的身邊,聰明的小丫頭會察覺一些事情,就像剛剛會回來的路上,她就問他是怎麼了。
安然是個非常敏感的姑娘,所以他要格外的小心才行。
車子開出了小區之後他纔給沈絨瀟打了電話過去,約他一起出來喝酒。
現在她可以約得人,也就只有沈絨瀟一個人了,金乾那小子最近不知道又浪去哪裡了,半個月都沒看見人影了,林西和跟楊延兩個人現在都不是單身的狀態,一個要陪媳婦兒和孩子,一個要忙着追求自己的心頭好。
就只有沈絨瀟,十幾年如一日,永遠能在他打電話的時候,第一個出來和他喝酒。
他們兩個都不是話多的人,所以到了酒吧之後,兩個人只是打了聲招呼,就開始無聲的喝酒。
酒過三巡,兩個人都漸漸有些感覺之後,纔開始正式的交談。
沈絨瀟先開的口,“說吧,遇到什麼煩心事了?”
雷子琛笑了笑,“難道沒有什麼煩心事就不能找兄弟喝酒了嗎?”
沈絨瀟微微蹙眉,“以你重色輕友的程度我不信你深夜放着嬌妻獨守空房出來陪兄弟喝酒。”
雷子琛笑起來,“絨瀟,你知不知道爲什麼你沒什麼朋友?像你這麼聰明一眼就能把別人說透了,真的讓人很恐慌好不好?這樣以後還怎麼在你面前撒謊啊!”
“只要你想,我會被騙。”
沈絨瀟仰頭灌了一口酒,輕輕的吐出了這八個字。
雷子琛眼中的笑意越發深沉,什麼都沒說,但是彼此心中卻都明白,這就是這麼多年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感情。
“絨瀟,我姑姑他們好像下個月月初就要回國了。”
沈絨瀟拿着杯子的手頓在哪裡,轉頭看向身邊的雷子琛,他的目光有些茫然,臉上也少了平日裡頭那自信的光彩。
這樣頹然的雷子琛,沈絨瀟從來沒有見到過。
“今天我媽問我到底在盤算些什麼,我感覺好像所有知道這件事情的人都覺得我已經想好了應對的辦法,以爲我遊刃有餘,但是絨瀟,你知道嗎?其實我纔是最害怕的那一個……”
“像是小時候到了臨近期末考試的時候纔想起自己荒廢了半年的學業,連課本上的基礎知識都不懂的同學,面對馬上要來的期末考,能想到的只有逃避……”
沈絨瀟伸出手,輕輕的放在了雷子琛的肩膀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着。
“既然選擇和在一起,這些事情就是一定要面對的,我相信四嫂會很堅強。”
“但是安然根本就沒有做過任何選擇不是嗎?”
雷子琛擡頭看着沈絨瀟,眼中帶着一抹苦笑,“從頭到尾,所有的選擇都是我自私的幫她做的,她什麼都不知道。”
這件事情就像是個死局,就連擅長心理分析的沈絨瀟也不知道此刻該用什麼樣的話來安慰雷子琛,因爲人心永遠只能推測,不能篤定。
他也不知道,最後安然看到蔣成書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沒有辦法安慰他,就只能陪着他喝酒了。
男人之間就是這一點好,所有的言語都可以放在酒杯裡頭,隨着冰涼的酒水流進心裡。
又喝了一段時間,沈絨瀟突然問道,“楊延和奧迪小姐是不是在一起了?”
雷子琛點了點頭,“你怎麼知道的?”
“他們結束了三人行。”
“怎麼了?有些失望嗎?當初奧迪小姐對你的好感可是表現的足夠明顯了,是你對人家太過冷漠了,你看看楊延那小子,熱情的簡直不像話。”
沈絨瀟輕輕的勾了勾脣角,“我只是關心楊延才問,沒有別的情緒。”
雷子琛看着他的樣子,腦海裡頭突然就跳出了章沐白的臉。
他知道,沈絨瀟會成爲現在這個樣子,都是因爲心裡始終沒有放下淺溪。
現在淺溪回國了,還是章家二小姐的身份,大家都算是一個圈子裡頭的,沈絨瀟想見的話,其實也很簡單。
所以,雷子琛並沒有想着隱瞞沈絨瀟,儘管這對等了他那麼多年的楊眠來說可能有些不公平,但是與其瞞着害怕被揭穿的一天,不如一開始就說清楚,最終的選擇還是沈絨瀟來做。
“絨瀟,最近我遇到了一個人。”
“誰?”
“淺溪。”
“……”
沈絨瀟並沒有說話。
雷子琛便繼續說道,“你知道嗎?原來她還是咱們圈內的人,之前那個和葉晟唯鬧過新聞的章家二小姐,你還記得嗎?”
“……”
沈絨瀟仍舊是一言不發。
雷子琛終於意識到有些不太對勁,他看向邊上的沈絨瀟,“爲什麼是這種反應?”
問完之後,他突然就想起了之前的一些事情,在方世國的壽宴之上,沈絨瀟反常的表現,當時似乎就是大家以爲章家二小姐要出現的時候……
“你早就知道了,對吧?”
沈絨瀟根本就沒有想過要繼續瞞着他,“恩,我和小眠比你更早就見過她了。”
雷子琛皺起眉頭,“你們都見過了?那爲什麼沒有告訴我?”
“因爲當時你正忙着準備和安然的婚禮。”沈絨瀟淡漠的看着他的臉,“當時她問過我們要你的消息,但是我和小眠都沒有給她。”
“你們是怕我在婚前見到了她,會改變自己的主意嗎?”
雷子琛輕聲問道。
沈絨瀟沒說話,自顧自的喝了一杯酒下去。
“你們感覺這種事情瞞得住嗎?她是章家的二小姐,和我們的圈子這麼接近,我遲早會見到她的。”
“我知道,我和小眠也並不是害怕你會因爲淺溪的事情對安然有所分心,只是看你當時忙着和安然的婚禮,不希望你以後因爲任何一點點的瑕疵後悔罷了。”
雷子琛微微一愣,隨即笑起來,“那倒是,不過絨瀟,爲什麼你明知道她回來了,也知道她是誰,卻什麼都不做?”
“我該做什麼嗎?”
“這些年來你這副死樣子不就是因爲她嗎?我知道你一直偷偷在找她,現在她回來了,你明明有機會告訴她這些的。”
沈絨瀟低下頭,修長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的玻璃杯,半晌才道。
“這些年彼此念念不忘的又何止我一個?我像當年一樣忘不了淺溪,而她,也還是像當年一眼,心裡眼裡都只有你一個人。”
雷子琛想說的話全都卡在了喉嚨裡頭,沈絨瀟卻彷彿一下子找到了出口,所有的話倒豆子似的一股腦說了出來。
“她回來之後最先聯繫的是小眠,沒有敘舊,沒有解釋,只是問她,有沒有你的消息,小眠撒了謊,但是她還是告訴了我,我沒忍住去見了她,但是她問我的,還是關於你的消息,正是因爲她的執着,我和小眠纔不敢讓你們見面。”
“四哥,我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對淺溪哪點微薄的好感早就被時光沖洗的差不多了,如今你心裡只有安然一個人,再也不可能爲了淺溪有所動搖,但是淺溪不同,她仍舊像當初一樣對你,甚至比當年,更有執念。”
雷子琛說起淺溪,明明只是想要告訴沈絨瀟,當年的心結如今可以趁着重逢的機會好好的解開,但是卻沒想到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沈絨瀟就說了這麼一堆,這些話讓他已經沒了開口的資格。
因爲一張嘴,就很像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炫耀。
最終,雷子琛只能拿起面前的酒杯對着他,“喝酒吧。”
沈絨瀟也閉了嘴,端着酒杯和他碰了碰。
本來今天是雷子琛心情不好想要出來買醉,但是到了最後,喝多的人卻成了沈絨瀟。
雷子琛看他醉了,也不敢在多喝,想着總要有一個人是清醒的,不然沒法回家了。
沈絨瀟醉的厲害,連走路都有些踉蹌,雷子琛付了錢之後便將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一路扶着他往外走。
酒吧裡頭燈光很暗,舞池裡無數的男男女女扭動着身體,音樂聲吵得人心煩,好不容易穿過了這段路,雷子琛纔想加快步伐,身邊的男人卻忽的一副難受想吐的模樣,下一秒便猛地推開他,衝到一旁的水池邊吐去了。
雷子琛跟過去,絲毫不嫌棄的站在一旁輕輕的幫他拍着後背,讓他可以稍微舒服一些。
沈絨瀟並沒有完全失去意識,加上又吐了一陣,人也清醒了很多,他吐過之後放水漱了漱口,又洗了一把臉,等擡起頭的時候,眼神已經清醒了許多。
他和雷子琛就那麼面對面的站着,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知道身後有一大批要離開的人走過來,雷子琛才身手拉住了他的手臂,“走吧。”
出了酒吧的大門,空氣一下子變得清新起來,深夜的涼風吹在臉上,沈絨瀟的酒好像一下子徹底的醒了過來。
雷子琛站在馬路邊上,似乎正在打電話叫代駕。
等他掛了電話朝着自己走過來的時候,沈絨瀟的目光就那麼定定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有些後悔了,後悔自己剛剛對雷子琛說的那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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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這個男人是誰?是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最好的朋友,是他的四哥,就算他喜歡的女人喜歡他,那也只是那個女人的選擇,和四哥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憑什麼把這個責任推到四哥的身上?
想到雷子琛剛剛什麼都沒有反駁,只是陪着他一起喝酒,沈絨瀟更是自責,他深吸一口氣,在雷子琛走過來的時候,突然迎了上去一隻手扯着男人的手臂,肩膀貼着對方的肩膀上。
這看起來像個擁抱的動作,卻又沒有那麼親密,沈絨瀟這麼做,只是爲了不然雷子琛看到自己的表情罷了。
“四哥,對不起。”
他只是簡單的說了一句對不起,但是雷子琛的身體卻忽的放鬆下來,他擡手拍了拍他的後背。
“絨瀟,如果這件事情真的成了你的心結,那就儘快去解開吧,這對你和小眠還有淺溪三個人都好。”
沈絨瀟退開一步,定定的看着雷子琛,“那你和淺溪之間的心結呢,又該如何解開?”
雷子琛笑了笑,“我和她之間的心結,不是早就已經被剪斷了嗎?”
沈絨瀟愣在了原地。
七年前,四哥單槍匹馬帶着一口氣回到他們的房子之後,就再也沒有提過淺溪這個名字,這些年他和楊眠始終覺得四哥是忘不了,但是嘴上又什麼都不說,但是現在看來並不是如此。
四哥只是,徹底的想通了、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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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你叫了代駕,待會兒就會過來找你,你別自己開車,在這裡等一會兒吧,我不等了,太晚了,我怕安然沒我在睡不着,我想打車回去了。”
雷子琛一邊說一邊轉過身,背對着他衝着他揮了揮手,很快在路邊攔了一輛空車離開了。
沈絨瀟看着他離開的背影,臉上的表情有些深不可測。
……
週一的早晨,安然在鬧鐘聲中緩緩的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