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敏珺倒是沒有攔江採囡,關上門,跟着江採囡來到客廳,道:“霍書記還沒回來,不過,他沒和我說過今晚會有客人來。”
客人?江採囡聽到這個詞,看了孫敏珺一眼。
孫敏珺站在她面前,雙手交叉放在腹前,對江採囡禮貌微笑着。
“抱歉,江站長,霍書記吩咐過,家裡不接待工作關係造訪。如果您有公事要談,請和李聰秘書長約一下,去霍書記的辦公室。”說完了公事,按道理就是說“如果有私事”,可是,孫敏珺依舊禮貌微笑着,道,“我想您應該沒有私事和霍書記談吧?”
江採囡是極其討厭孫敏珺這麼一副女主人的模樣,可是,沒辦法,這裡孫敏珺就是老大,她也不想和孫敏珺這樣的人起什麼衝突,沒必要。
於是,江採囡在客廳裡走着,四處看着,孫敏珺跟在她身後。
“是你佈置的?”江採囡問孫敏珺。
“是的,我是按照霍書記喜歡的風格佈置的。”孫敏珺道。
“眼光不錯,不愧是曾夫人調教的人!”江採囡看了眼孫敏珺,笑了下,道。
“江站長過獎了!”孫敏珺道,“只不過,現在時間有點晚了,如果江站長有興趣,我跟霍書記報告一下,改天邀請江站長來家裡參加宴會,到時候江站長就可以好好參觀了。”
江採囡聽得出孫敏珺的逐客令,依舊笑笑,道:“不用你跟他說,我自己會說的。”
事實上,江採囡沒辦法說,其實她的車子的後備箱裡裝了做飯的食材,她是打算來和霍漱清一起做晚飯,然後一起吃的。可是,這個孫敏珺——
幸好她沒有把食材從車上拎下來,這要是讓孫敏珺看見了,還真是會被嘲笑死。幸好沒有啊!
孫敏珺跟着江採囡,江採囡心裡很不舒服,可是,沒辦法,這個孫敏珺是個如何精明的人,江採囡是知道的。羅文茵是個極爲精明的女人,圈子裡都用那句“心比比干多一竅”來形容羅文茵。這樣精明的一個羅文茵調教出來的孫敏珺,怎麼會差到哪裡去?要是真的差,羅文茵會讓孫敏珺在自己身邊這麼多年嗎?而且,在這個關鍵的時候還派到女婿的身邊?
於是,江採囡就這麼吃了孫敏珺給的閉門羹,心裡極爲不爽的回去了。過了一天就給蘇凡打電話說了孫敏珺和霍漱清的傳聞,卻沒有告訴蘇凡,其實她已經去過霍漱清的新家,而且被孫敏珺給趕了出來!
是的,她是被孫敏珺趕出來的,用一種極其禮貌又無聲的方式,趕了出來。
可是,江採囡給蘇凡打電話說這件事的時候,蘇凡正在爲曾泉的事發愁着,在醫院裡照顧尚未甦醒的覃逸飛,哪有心情去管這個?何況,蘇凡當時也覺得孫敏珺是自己勸說霍漱清帶過去的,現在不管發生什麼,她都不能怪霍漱清,是她,默許了另一個女人接近自己的丈夫,距離上的接近,甚至,也許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發生身體上的接近!
她害怕那一天的到來,她害怕霍漱清和孫敏珺有什麼身體的關係,可是,害怕有什麼用?都是她自找的!
可現在——
逸飛醒了,曾泉,也許很快就會回來,那麼整件事,這段時間的混亂,已經走向了有序。也正是因爲心情沒有前陣子那麼緊張,她纔有空想起江採囡和她說的這件事。
她想和霍漱清說,想聽他怎麼跟她解釋孫敏珺爲什麼和他住在一個屋檐下這件事。可是,她說不出來,那樣的話,她就是一個妒婦,他會討厭她,而且,事到如今,她已經不知道自己和霍漱清之間在發生了這麼多的意外之後,還能不能像過去那樣的相愛,那樣的,坦誠相對。
她不知道!
手機,在她的手裡攥着,她卻沒辦法撥出他的號碼。
她沒有辦法撥出他的號碼,可她的手機就響了。
是,他打來的。
她看着手機,好一會兒都沒有接聽。
直到鈴聲響了十幾秒,她才按下了接聽鍵。
“睡了嗎?”他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好像很遠,的確很遠。
“還沒有,剛從我爸媽那邊過來。”蘇凡道。
“哦,希悠和以珩走了嗎?”他問。
“我不知道,我爸和他們出去談了,剛纔我回來的時候,他們還沒談完。”蘇凡道。
他“哦”了一聲,問:“曾泉那邊,情況怎麼樣?”
蘇凡沉默了好一會兒,他問道:“怎麼了?出了什麼情況嗎?”
“沒有,只是,”她頓了下,“我覺得,還是不要逼着他回來。”
“怎麼了?他,和你說什麼了嗎?”霍漱清問。
“其實,我覺得他現在做的事,並非沒有意義,是他自己的選擇,既然他這樣選擇了,他覺得這是他想做的事,那就讓他去做吧。的確這樣一來,會讓你們很爲難,可是,我不想看着他繼續走上以前的老路,爲了別人的期待而活着,而不是自己!”蘇凡道。
“他,呃,在幹嘛?”霍漱清問。
蘇凡便把曾泉的事和他說了一遍,霍漱清陷入了沉默。
“其實,並不一定要讓他和你們一樣走同樣的路,纔算是在做事,他這樣做,也並非——”蘇凡道。
“你錯了,丫頭!”霍漱清打斷了她的話,道。
“什麼?”蘇凡不解。
“如果曾泉他有心要做事,爲國爲民做一些事,那麼,他就只有這一條路,也只能走這一條路。因爲,這是中國,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如果他想要真的把這件事做成功,有效果,那麼,他就必須重新回到仕途,只有在仕途,只有他繼續往前走,他纔能有機會做他想做的事,用他希望的方式實現他的理想。”霍漱清解釋道。
蘇凡,沉默了。
“丫頭,曾泉,必須回來,而他,也一定會回來!”霍漱清道。
“你,爲什麼這麼肯定?”蘇凡問。
“希悠說她準備去找曾泉談談。”霍漱清道。
蘇凡,愣住了。
“我想,希悠應該會把他勸回來吧!你母親說,孫夫人和她說過,曾經打電話給孫小姐,讓孫小姐勸曾泉回來,可是孫小姐——孫小姐和曾泉是一個性格的人,都是喜歡自由自在,政壇的拘束都不是他們願意的。現在他們雖然生活條件艱苦一些,可是心情好像都挺好的吧!”霍漱清道。
“你說的對,他們兩個,的確是那樣。”蘇凡道,“那裡的生活也苦,穎之姐說吃的飯菜特別不合口,可是又不好拒絕村裡人的好意。”
“丫頭,你覺得,是孫小姐瞭解曾泉,還是,希悠?”霍漱清問,“你覺得曾泉和孫小姐在一起會感覺幸福,還是希悠?”
“穎之姐和我哥的確性格各方面很投合,他們能玩到一起,也能聊到一起,而且,我也看得出來,穎之姐很愛我哥,她和我哥在一起的時候,和以前完全不一樣。”蘇凡道。
“如果不愛的話,孫小姐是不會跟着他去那裡的。那麼苦的地方,孫小姐怎麼會呆得住?”霍漱清道。
“是啊,我也覺得。可是,你說我嫂子要去勸我哥——我不知道爲什麼,我覺得她應該去,可是又覺得她不應該。難道要讓我哥回來了繼續像過去那樣嗎?”蘇凡道。
“你這純粹就是孩子氣的話!”霍漱清道。
“什麼就孩子氣的話?”蘇凡道,“難道讓他做他不喜歡的,就是應該的?”
霍漱清真是有點無語了,道:“你知不知道他是個成年人?他又不是三歲小孩,他有他的責任,有他必須承擔的責任,對家庭,對妻子,對父母,對同志,對事業,他是有責任的。他一個人的離開,讓周圍多少人陷入了麻煩,你知道嗎?他的父親、他的岳父,面臨着的責難,難道他不懂嗎?他這就是純粹的逃避責任!他這是不負責的做法!因爲這麼不負責的事擺在前面,以後他所做的事,都會要打個問號。你能保證他現在做的就是他喜歡的?也許只是一時興起呢?做幾天了又放棄了呢?到時候又說是他不喜歡的,那麼,他這輩子,什麼時候才能找到自己喜歡的?喜歡的事,和喜歡的人?”
蘇凡的嘴脣顫抖着,聽他說完好一會兒,才說:“你憑什麼這麼指責他?難道就只有他錯了嗎?難道你霍漱清從來都是正確的,你永遠都是站在正確的領地來評判他人嗎?難道你忘了你爲了劉書雅退學、和你父親斷絕關係的事嗎?難道只許你去選擇你想要的生活,選擇你想要的人生和愛情,而曾泉就不能嗎?”
兩個人,身爲夫妻,應該說自從相識以來就沒怎麼吵過架,沒怎麼爭執過。爭吵,不是他們相處的方式。上次爭吵,是爲了逸飛結婚的事,兩個人吵到她離家出走、他住在辦公室裡。而這次,爲的是曾泉。
霍漱清也是愣住了,蘇凡並不是沒有脾氣的,她的脾氣還是很大,倔勁兒上來,他也是,沒辦法的。
他聽着她說完,等了兩分鐘,聽着聽筒裡她的聲音平靜了一些,道:“我知道我當初錯了,我做了錯事,所以,我不想曾泉跟我一樣,做出讓自己後悔到沒有辦法沒有機會去彌補的事。”
蘇凡,說不出話。
“的確,你說的對,曾經,我爲了劉書雅,也許,當初並不完全是爲了她才和我爸對着幹,而是,也許就像曾泉一樣,想要擺脫被父親掌控的人生,想要去作爲一個獨立的人活着,讓父親看到自己的價值,看到自己並不是說離開了那個家就真的一事無成、是個廢物。”霍漱清道,“所以,我那麼做了,做了那些讓我後悔一生的事。”
“你,後悔了?”蘇凡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