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穆林希說,醫生又爲穆紹風做了全面檢查,說是他的大腦並沒有損傷,之所以出現失憶的情況,或許是心理因素,說穆紹風曾經遭受過生活創傷,造成內在缺陷,在面臨巨大的壓力或者衝擊時,自我無法成熟應對,便產生解離現象。
他現在的情況屬於選擇性失憶,由於受到外部刺激,以及腦部碰撞,遺忘了一些自己不願意記得的事情。
在治療方面通常是以心理治療爲主,包括找出並適當處理壓力源、適度的傾聽、催眠治療或以藥物輔助式的會談、鼓勵病人去克服症狀。
當莫可聽說,穆紹風是因爲受到“外部刺激”纔會如此的時候,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跟沈錦騏訂婚這件事。是因爲他們訂婚,刺激到穆紹風了嗎?
她心中的那份愧疚,越發地沉甸甸。
他看到她很開心,從沙發上蹦了起來,一雙大長腿很快邁到她面前,抓着她的手臂,明朗地笑,“阿可,真好,你又來看我了,我還以爲你不會來了呢。”
在他那燦爛的笑容下,莫可心都快融化了,她微微一笑,牽着他的手走向沙發前,“傻瓜,我怎麼會不來,我不是答應過你,會來看你的嗎?”
“二叔,還有我,我也來了哦。”希晨蹭到穆紹風另一邊,仰着小腦袋,露出跟他一樣的明朗笑容。
穆紹風還是不太習慣跟希晨相處,他猶豫了一下,彎腰摸了摸希晨的小腦袋,認真地說道,“我又在ipad上面下載了一個好玩的遊戲,你要不要玩?”
希晨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哭笑不得,“二叔,我不玩遊戲,我是來陪你的。”
“哦,這樣啊,那辛苦你啦。”穆紹風脣角翹了翹,寬厚溫暖的大掌在他頭頂按了按。
希晨覺得,他跟變成“小孩子”的二叔之間,除了玩之外,再也沒有共同語言了,哎,好憂傷。所以,他必須降低自己的格調,繼續陪二叔玩吧,攤手,好無奈哦。
莫可看着他們父子倆大眼瞪小眼,只覺得好笑,垂下眼睫,遮住眸中閃爍的笑意,一手一個,將他們拽到沙發上,說道,“吶,我熬了雞湯,還做了幾個拿手菜,盛給你嚐嚐看。”
“好啊,阿可做的飯菜,一定很可口。”穆紹風笑得很開心,眉眼彎彎,迷人極了。
莫可差點被他耀眼的笑容閃瞎雙眼,連忙咳嗽一聲,低頭整理食盒,將裝着食物的小盒子一層層地拿出來,然後拿出兩雙方便筷,拆開,一雙遞給穆紹風,一雙遞給希晨。
“希晨也吃一點吧,現在快到中午了,你應該也餓了。”
“好~”希晨乖乖接過筷子。
莫可又替他們一人盛了半碗雞湯,送到他們手邊。
“阿可,啊~”穆紹風用筷子夾了一塊雞肉喂到莫可嘴邊,他嘴巴微微張開,俊美的臉上掛着純真的笑容,哄孩子一般,“啊,張開嘴~”
“不用了,我不餓。”莫可臉頰微燙,腦袋往後縮了縮,避開他的筷子。
“不行,我餵給你的,你要乖乖吃下去。”他執着地將筷子往她嘴邊湊,聲音越發柔和,“啊,來,張開嘴巴~”
莫可窘迫不已,真想找個地縫將自己埋進去,她心虛地瞥了一眼希晨,見他似乎什麼也沒有看見一般,乖乖地低着頭喝湯,她心裡一橫,飛快地張開嘴將筷子上的肉咬進嘴裡,紅着臉說道,“我已經吃了,你快點吃飯。”
穆紹風乖乖地“哦”了一聲,專心吃飯,表情認真得就好像在品嚐世界級的美味一般。
莫可稍稍鬆了口氣。
還沒等她徹底放鬆,某個孩子氣的傢伙,用湯勺盛了一勺湯,喂到她的嘴邊,笑眯眯地說,“阿可,雞湯真好喝,你也嘗一下。”
“……”莫可深吸了一口氣,表情嚴肅,“我已經吃過了,你乖一點,快點吃飯,不然的話,我待會兒只帶希晨出去玩,不帶你出去了。”
他俊美的臉上浮現出苦惱的表情,半晌,倏然一笑,就好像想到什麼鬼點子的狡猾小狐狸,得意洋洋地說,“你先把這勺湯喝掉,我才乖乖吃飯。”
這麼會談條件,就算是“七八歲的穆紹風”,還是一樣不好搞定啊。
莫可無語了片刻,不想再跟他糾纏下去,腦袋湊上前,將湯勺裡面的湯喝掉,瞪着他說,“現在可以了吧,趕緊吃飯哦,不然我真的生氣了。”
他鼓了鼓腮幫,睜着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盯着她,就好像受了委屈的孩子,嘴巴一撇,就快哭出來,“你兇我!”
老天,爲什麼穆紹風這個大孩子,比珠珠和希晨這兩個名副其實的小孩子都要難哄?
莫可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她嘴角抽了抽,勉強擠出一抹笑容,放柔聲音,“我沒有兇你,好了,別生氣了,你看希晨,比你還小,一直在乖乖吃飯,你應該向他學習纔對哦。”
他低頭看了看悶頭喝湯的希晨,又看了看莫可,忽地將湯勺扔到碗裡,賭氣地將頭扭到一邊,鼓着腮幫說道,“希晨是小孩,我是大人,你還讓我向希晨學習,你是在嫌棄我對不對?一定是在嫌棄我,哼~”
“……”莫可終於知道希晨傲嬌的小脾氣來源於誰了,瞧,遺傳的力量多麼強大。
她在心底嘆了口氣,剛想着怎麼哄他,希晨突然將碗筷擱下,脆生生地說道,“阿姨,我已經吃飽了,我可以到走廊上散散步嗎?”
說完,他衝着莫可擠了擠眼,意思是“我給你們留下私人空間,阿姨一定要好好哄哄我二叔哦。”
莫可瞭然於心,點了點頭,說道,“好,不過,不要走太遠,要注意安全哦。”
“知道了,那我先出去了。”
希晨小紳士一般,邁着穩健瀟灑的小步伐走掉了,同時貼心地關上房門。
“那個……”莫可瞥了一眼穆紹風傲嬌的側臉,用手指輕輕戳了戳他的手臂,柔聲道,“紹風,我沒有嫌棄你。”
穆紹風傲嬌地哼了一聲,又扭了扭身體,離她更遠一些。
莫可無奈,挪了挪屁股,挪到他身側,安撫孩子一般,伸手撫了撫他的後背,柔聲道,“別生氣了,等你吃完飯,我們到樓下花園散步,好不好?”
在她的手放在他後背的那一刻,他身體猛然僵住,他好像想到什麼,腦袋微微垂了下來,莫可從他的側臉,看到淡淡的悲傷,以及他漆黑的眼睛裡,涌動的不安和傷感。
他抿了抿脣,輕聲道,“老婆,跟我這樣的人在一起,你一定很辛苦。阿玄跟我說過,我以前做過很多對不起你的事情,我什麼都忘記了,你卻什麼都記得,還要這樣照顧我,你一定很辛苦吧,如果你要離開,我不會攔着你的……就算很難過,我也不會攔着你的……”
他的聲音在顫抖,眼睛裡面已經閃爍着破碎的珠光了,骨節分明的手指緊緊攥在一起,好像在竭力控制着什麼。明明已經這麼難過了,還說着那麼大方的話,真傻啊。
莫可心底突然爆發出一股力量,那股力量讓她跨過了重重障礙,讓她暫時忘卻現在的處境,忘記自己是別人未婚妻的身份,她猛地將他抱住,只是單純地以一個女人的身份,緊緊地抱住了她所喜歡的男人。
她將頭埋在他的胸膛,合上雙眼,掩藏住眸中的悲傷,低聲道,“我已經原諒你了……就算你一直這個樣子,我也不會嫌棄你。”
他身體繃得很緊,就像一把拉得滿滿的弓,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託在她的後背,語氣裡透着不敢置信的忐忑,“聽阿玄說,我以前做過很多過分的事情,你真的肯原諒我嗎?”
“是啊,你確實做過很多過分的事情,可是,你也幾次三番救過我的性命啊。”她聲音很輕,卻很堅定,緩緩地說,“謝謝你救過我,也謝謝你將希晨保護得那麼好,我已經原諒你了。”
他身體突然一顫,雙手猶如鐵鉗,將她緊緊摟在懷中,他微微低着頭,滾燙的脣輕輕摩挲着她的發頂。
很奇怪,以前被他這樣抱着,她會緊張,會沒來由地厭惡,可是,當她解開心結之後,被他抱着,她覺得心裡很寧靜。
她突然覺得,如果一直這樣下去,也不錯。
可是,某人真的很會煞風景。
穆紹風突然捧起她的臉,鄭重其事地說,“老婆,我可以吻你嗎?”
“……”一羣烏鴉從莫可頭頂飛過。
她咬了咬牙,嚴肅地拒絕,“不可以。”
他黑亮的雙眸認真地凝望着她,一臉正直地問,“可是我看電視裡面,別的丈夫都可以親吻他的妻子,我爲什麼不可以?”
“……”
“電視劇裡面,丈夫每天出門都會親吻他的妻子,下班回家也會親吻他的妻子,哦,還有,他還會說,親愛的,我好愛你,每天睜開眼睛看到你,我就覺得好幸福……”
“別說了!”莫可趕緊打斷他,一臉黑線地問,“你看的是什麼電視劇?”
他眨了眨眼睛,認真地回答,“韓劇。”
“以後不許看韓劇!”
他再度眨了眨眼,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似乎不太明白她爲什麼禁止他看韓劇,但轉眼,他臉上又露出溫柔的笑容,深情款款地說,“就算永遠不能恢復記憶,不對,就算恢復記憶回到陌生的現實,我也會永遠和你在一起,永遠愛你。我愛你,瑩琇。最後一支舞,不是你就不能跳下去。”
莫可臉色瞬間黑透了,咬着牙道,“不許給我背誦韓劇裡面的臺詞,還有,背誦臺詞的時候,麻煩你將人名替換掉,我不叫瑩琇,謝謝!”
他臉上露出心痛的表情,說道,“你說的話就像利劍一樣刺痛了我,你就是我致命的弱點。我恨你。愛情,沒錯,只要拋開它就沒事了,我絕對不相信愛情這個東西。但是一聽說你要走,我不敢想像沒有你的日子,我倒寧願死在你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