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莞一路問了許多村民纔在村後的一間簡陋的小茅屋裡尋到了這位有心人,元收。元收不過二十歲左右的年紀,黝黑的皮膚閃爍出健康的光澤,一身莊稼人的打扮使他的身材更顯魁梧,關莞對他施了一禮,笑着問道,“敢問村東邊的水稻可是閣下栽種的?”
正在劈柴的元收聞言放下了手中的斧子,抹去額頭上的汗水憨厚一笑,“是,不知公子所爲何來?”關莞大喜,“我是銘涇公子的隨從,近來齊王爲糧草一事煩憂不已,我向公子提議將水稻改爲雙季種植,即爲一年栽種兩次,此次我與公子來到這裡是專程爲尋找合適的種子而來,無意間在田間發現了閣下培育的水稻,感到甚是合適,所以公子特命我尋找栽種此水稻的有心人。不知閣下可有何建議?”
元收咧嘴一笑,“別閣下閣下的叫我了,我是個粗人,這樣聽起來很是彆扭。公子提出的法子倒是極妙的,我想做起來應該並不是很困難,那種子如果公子願意那些種子不妨就拿去吧,也算是我爲齊國做了一點小事兒。”
關莞一則見元收性子耿直豪爽,不由得對他心生好感,二則他又是種田的一把好手,心裡便生了把他推薦給銘涇的念頭,“如此甚好,元收,你可願與我一同去見見我家公子?”元收一愣,有些慚愧的打量着自己身上的衣裝,“我這般模樣只怕會唐突了公子……”關莞一把牽住他的手,爽朗一笑,“無妨,我家公子向來對此不太介意,走吧走吧……”說着,她拉着元收往田邊走去。
元收見了銘涇很是拘束,正欲行禮卻被銘涇攔了下來,他謙和一笑,“哎,這兒又不是王府,你不必拘謹,只因關莞說你栽種的水稻很是出色,所以便讓她帶你來見我一見。不知你可願意負責水稻栽種一事?”
元收喜出望外,連忙行禮叩謝,“小人願意,定當全力以赴,絕不辜負公子所託。”銘涇滿意的點了點頭,又叮囑了他幾句就帶着關莞往王府走去。
一路上,銘涇一邊走着一邊用餘光打量着關莞
對她的好奇與日俱增,她就像一個九連環,越是想要把她解開越是難以參透,第一次見她,她忽然從天而降,面對那麼多元老大臣仍然臨危不懼;在書房審問她時她那張伶俐的口齒讓人愛也不是、恨也不是;再然後展凌詢問起她治理水患之事她也能侃侃而談;被關在柴房裡竟能想出那麼精妙的法子逃走;把她留在身邊當值她處理起張默的事也算面面俱到,如今看來,她對稻穀栽種也有所涉獵……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奇女子?銘涇雖然心裡清楚她很有可能是魏晉兩國派來的細作,然而與她相處的時日越久想要把她收爲己用的心思越是濃厚。銘涇看着她一邊蹦蹦跳跳的在田埂上跑來跑去,一邊隨手摘下一束束野花捧在手裡,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銘涇不禁搖頭一笑,到底是個姑娘家,對這些花花草草的情有獨鍾。
經過一段時間的實驗,雙季種植一直順利的進行着,銘涇心裡確定了這是個可行的法子,連忙換上朝服進宮向齊王
稟報。此時,齊王正坐在御花園的庭院裡聽着一位妃子撥弄着手中的琵琶,傳出一曲優美的小調,銘涇徑直在齊王面前跪下行禮,口中說道,“兒臣給父王請安。”
齊王輕笑着讓他站起身來,“今兒個怎麼有空到朕的御花園裡來坐坐?可是有什麼事兒嗎?”
銘涇點頭稱是,滿面喜色,“回稟父王,兒臣前些時日說的雙季種植如今已經初見成效,兒臣建議可在全國範圍內推廣這種方法,兒臣不敢擅自決斷,還請父王示下。”
齊王揮了揮手讓那妃子退了下去,命宮人端來了茶水,賜銘涇在他對面坐下,這纔開口說道,“好,既然你能確保這種方法可行,朕自然也樂於見到我齊國的子民生活日漸富足,你只管傳下命令,朕有你這樣的兒子,此生也無憾了。”
“多謝父王讚賞,兒臣這就去。”說完,銘涇便打算起身告退,卻被齊王攔住了,“哎,不急,你且坐下,朕還有事兒要跟你說。”
銘涇聞言只得又坐了回去,只見齊王不慌不忙的喝了半晌茶,這又纔開口說道,“朕日漸老邁,自己也能感覺到身子骨日復一日的不好了,朕這些子嗣中,你是最成體統的,無論從人品、才學來說,其他人連你萬分之一都不及,論理來說,你是繼承朕的皇位的最佳人選,只是你也知道,你的皇兄蕭季他母后去世的早,朕一直對他心存愧疚,再者說他又是長子,所以朕便把他立爲太子,日後他但凡登基,你一定要全心全意的輔助與他,切不可荒廢了朕這幾十年來對我齊國的一片心血。”
銘涇垂着頭,暗自思量着齊王說這番話的用意,恐怕是擔心他覬覦着皇位,日後會出什麼變故,想到這裡,他謙恭的說道,“是,兒臣謹遵父王教誨。”
齊王這才點了點頭,讓他退下了。
雙季種植剛剛開始推廣便在齊國上下引起了軒然大波,對於平常百姓來說自然是件好事兒,但對於依靠販賣糧食爲生的商人來說,只怕是少了一條財路,一時之間,衆說紛紜,有人說銘涇公子做了一件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兒,有人說銘涇公子只是爲了謀取齊王的信賴,胡言亂語,只弄的甚少務農者肯去實施這種栽種方法。
這些傳聞紛紛傳入了銘涇耳中,他心裡對此也十分焦急,關莞見狀,思索了片刻口說道,“公子,關莞今天斗膽問句不該問的話,公子是爲了得取皇上的青睞還是當真想推廣這種手段?”
銘涇上下打量着關莞,微帶怒氣的說,“你跟着本公子也有些時日了,本公子是什麼樣兒的人你應該心知肚明,倘若不是爲了天下的黎民蒼生,本公子還何苦在這裡急的焦頭爛額的?”
“既然公子這樣說,我有個對策,不知公子可願意一試?”
“你且說來聽聽。”
“百姓現在不願輕易嘗試這種方法只因他們心中還有顧慮,對於水稻一年栽種一次的想法已經根深蒂固的埋藏在他們心裡,公子不如實施一種獎勵政策,但凡運用雙季種植,產量有所提高者
,賞。這樣一來,還怕沒有人敢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嗎?”
銘涇略一思索,便知道這是個可行的法子,立刻命人貼出了告示,昭告天下,百姓們議論紛紛,“哎,你聽說了嗎?銘涇公子傳下了命令來,用那種什麼雙季種植的,只要產量提高了,可以減免半年的稅收呢。”
“當然,只是我還是擔心,若是那種法子可行還好,倘若不可行,不但獎賞拿不上,還會耽誤了一年的耕種,到時候一家老小靠什麼活命啊。”
“是啊是啊,我也在顧慮此事,所以不敢輕易嘗試,可是那見面半年的稅收着實誘人啊,如果當真是那樣,我兒子娶媳婦的銀子就有着落了。”
“我看倒不如大膽的嘗試一番,聽說有個叫元收的已經試過了,當真可行呢。”
獎勵政策一推出後,齊國目所能及之處的所有農田都改爲了雙季種植,結果十分喜人。一日,關莞正與元收研究着新發現的一種水稻種子,忽然傳來一陣噪雜的爭吵聲,兩人連忙趕了出去,只見一位農夫打扮的中年男子正與侍衛爭吵着,元收一眼便認出了那男子,快步走到她跟前,“張叔,你怎麼來了?”
那男子滿臉急切,“元收,你快回去吧,你娘今兒個下了田剛回家便覺得腹痛難忍,已經疼得站都站不起來了,我要去請郎中,她也不許,張叔沒有別的法子,只得來找你了。”
元收一聽,大驚失色,“兄弟,我先走了,我擔心我孃的病情,還請兄弟多多見諒。”
“我跟你一起去吧,雖然不一定能幫上什麼忙,但好歹我是個女人,有些事兒做起來還方便些。”
元收聽她說的有些道理,便拉着她急匆匆的往家裡趕去,此時元收的家門口已經圍了不少人,且低聲竊竊私語着,“元收他孃的病來的這麼突然,再說她平時身子骨也不大好,只怕是熬不過這一關了。”
“是啊,可憐元收他娘也是個好心人,可惜好人不長命啊。”
“我看也許也沒這麼嚴重,誰還沒個三災六病的?”
衆人一見元收來了,讓出了一條路來,元收的母親已經疼得滿頭大汗,臉色十分蒼白,元收撲通一聲跪在牀邊,大聲哭喊着,“娘,娘你怎麼樣了?你撐住,兒子現在就帶你去找大夫。”
元收的母親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牽強的笑着,“兒子,沒事兒,你娘又不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哪有這麼金貴?想是這些天累着了,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她身旁的鄉鄰見狀開口說道,“元收他娘,你就別硬撐着了,方纔熱水也喝了,若是小病症此時早就已經見好了,你就聽元收的,趕快去瞧大夫吧。”
一旁的鄉親們紛紛開口勸她,奈何元收的母親始終不肯,元收緊緊的握住他母親的手,一個七尺男兒此時已經淚如雨下,關莞瞧着心裡不忍,又想起在現代時偶然看見的幾個偏方,一把抓住身旁的婦人,“大娘,麻煩你把生薑和蔥白一起搗碎了,用熱酒衝了拿給我,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