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反覆糾纏想着種種可能性,忽然聽到韓黎辰說:“今晚找你來,有兩件事情。”
雲淺夜坐直了身體,傾聽到底是什麼,只聽到他說:“第一件事情,那天在醫院,謝謝雲小姐幫我奶奶的忙,讓她免於受到傷害。今晚請雲小姐來,就是請你吃飯作爲感謝——這也是我奶奶的意思。”
這世界是有多小,原來那個老人家是他的奶奶!這世界小到她這段時間以來,遇到的都是辰家的人!
“並不需要這麼隆重……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任誰看到都會做的。”
“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雲小姐也該聽過這句話吧?”
雲淺夜的頭有點疼起來,“……那第二件事呢?”
“我想我們應該吃完飯之後來說,比較不影響進餐的心情。”
“我想先聽聽再進餐,以免吃不下飯。”雲淺夜一直懸着的這顆心就是放不下來。
韓黎辰眉目一深,還沒有人敢這樣光明正大地這樣挑戰他的權威,他的眉頭微擰了一下,沒有應聲,但是房門卻打開了,一輛餐車被人推了進來。
雲淺夜看着這佈置,長桌上鋪着潔白的桌布,上面着一瓶紅酒,一束開得正豔的百合花,應該是要吃西餐,她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爲了掩飾昨夜的傷痕,她穿了長袖體恤和長的牛仔褲,腳上是一雙板鞋。
連推餐車的人,都比她着裝得體、儀態高雅。
“雲小姐,請吧。”韓黎辰放下手中的咖啡,朝餐桌邊走過來。雲淺夜瞥了一眼他的方向,又趕忙收回了目光。
這哪裡像是感謝宴,倒像是鴻門宴,雲淺夜不知道會面臨什麼,也不知道前方等待自己的是什麼。很多年沒有過這樣侷促的感受了,她以爲,自己都快要忘記了……卻在這一刻,體會得這麼清晰。
侍者揭開了她面前的蓋子,一份五分熟的牛排冒着蒸騰的香味,卻在收回手的時候,不小心碰掉了她的叉子。她驚得跳起來,這
大驚小怪的反應將侍者弄得緊張了,“對不起,雲小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沒事,我來撿。”雲淺夜主動彎腰去撿起來。正在這個時候,另外一個侍者打開了紅酒,木塞打開的時候,發出“嘭”的一聲,又將她嚇了一下。
再被嚇下去,雲淺夜覺得自己做鬼肯定也是一個餓死鬼了,飯都來不及吃就要被嚇死。
被這樣莫名其妙的想法感染,她終於稍微放輕鬆了點,嫺熟地拿起刀叉,切起了牛排。
“雲小姐,我敬你一杯。”韓黎辰在對面舉起了酒杯。
半杯紅酒在杯子裡晃盪着,發出幽幽的香味。雲淺夜低頭:“對不起,辰先生,我不會喝酒。”
“那雲小姐想喝點什麼飲料?”韓黎辰並不介懷,隨口問。不管他說話是多麼雲淡風輕,但是他與生俱來的凜然之氣都會讓人容易緊張,對於雲淺夜來說,就更是如此了。
“白開水就好。”雲淺夜趕忙說。
侍者給雲淺夜倒了一杯白開水。雲淺夜叉起一塊牛排吃了一口,碰到脣角的傷處,疼得吃咧了一下嘴角。她斂眸吃着東西,從開胃菜開始,到主食、沙拉、飯後甜點,她用起刀叉來都很嫺熟而優雅,雖然是一身普通的打扮,但是那份淡然和優雅絕不是她這樣身份的人能透露出來的,若是換一身衣服,那份氣質就要將許多名媛佳人壓下去了……畢竟是曾經過了十八年這樣的生活……五年沒有這樣認真吃一餐曾經那麼習以爲常的一頓飯了……雲淺夜吃得認真而專心,儘量用食物來化解此刻對於外界和對於韓黎辰的緊張感。
韓黎辰一邊淡然地切着牛排,一邊看着她的舉動……她身上的很多東西,看起來都是矛盾的,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的糅合。一邊她是一個普通的單親母親,怯弱爲了生活奔波,一邊她卻在不經意的時候流露出良好的禮儀姿態和特有的驕傲神色,顯示出不凡的家教……一邊她沒有拿得出手的教育背景和學歷,沒有任何親人,卻在劇組和舞蹈學校裡,都顯示出了超高的舞蹈
才華和受過專業訓練的形體藝術,同時彈得一手好鋼琴……
只是奇怪,這個女人這五年的一切生活細節都能查到,卻不知爲何沒有她五年前的任何記錄。
他卻不知,葉石立一家爲了侵吞張若雲名下的財產和整個張氏集團而不爲人察覺,早就將曾經的葉清淺失蹤的記錄銷燬得一乾二淨,甚至僞造了她和葉家成結婚去國外唸書、度蜜月落水死亡的一切。又有誰能夠猜得到那個在葉家口裡在國外已經死亡的葉清淺,現在還卑微地改名換姓活在這個世界上?
一餐各懷心思的晚餐吃完,環境和情調都很好,唯有云淺夜一點都不好,她只好拿着勺子對着已經沒有任何東西的空冰淇淋杯子。
“把菜單給雲小姐。”韓黎辰不動聲色地安排。
“不用了,不用了,我吃飽了……”爲了避免餐後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事情,雲淺夜這已經是吃第五個冰淇淋了。
韓黎辰偏頭,很快餐桌上的所有東西都被收走了。兩杯香味四溢的咖啡杯端上來,韓黎辰輕呷了一口,才緩緩開口道:“雲小姐,那晚你爲什麼會出現在謙寒的別墅裡……”
是要問這件事情,雲淺夜還記得易謙寒昨晚的說法,“靈妙受傷了,我幫易先生進行助理工作,所以……”
“靈妙車禍受傷在後,你去謙寒的別墅在前!”
“我……”雲淺夜無從解釋。如果要從頭解釋,要解釋的事情未免太多了。
韓黎辰站起身來,高大的身影在燈光下,投射出很大的一片陰影,將她完全籠罩了起來,“幾次見我,你都在故意逃避我。卻很認真故意地接近千景和謙寒,雲小姐,我很想聽一個合理的解釋!”
“我……我沒辦法解釋……如果非得要有個原因,只是因爲我和韓醫生、易先生是朋友關係,而跟你什麼都不是,所以和他們親近,和你不親近,僅僅如此而已。”雲淺夜被籠罩在他的身影下,本能地站起來。卻因爲還是比他矮太多,一點氣勢都沒有,站起來比不站起來,更增頹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