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君敏的聲音重了幾分：“讓你別問了，你就別問了，問多了對你沒好處。”
江深楓撇嘴：“媽媽，你這話說出來就不公平了吧。今天明明是你自己主動提起哥哥的母親的，這倒好，你反過來說我了。以前小時候也就罷了，現在我都長這麼大了，你還不跟我說說——”
方君敏的臉色變了：“說？有什麼好說的，都是陳年舊事——跟你說了也沒用。深楓，你都說了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那你就幫媽一個忙，行不？”
江深楓連忙問道：“媽媽你說呀，有什麼事情要幫忙的？”
方君敏握着江深楓的手說道：“深楓，你能不能幫媽媽把爸爸給保釋出來？你去跟深正說，這一切都是誤會——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你就把你爸爸救出來好不好？”
江深楓不動聲色地抽出了手，隨後無奈道：“媽，這件事不是我想做就能做的。這個世界上，是有法律的。做錯了事情，就要認錯。爸爸做錯了事情，自然有法律來告訴他以後要怎麼做，我也想幫爸爸，我也勸過爸爸的，但是爸爸不聽，我能有什麼辦法？”
方君敏搖頭：“不，這次你爸爸肯定會聽的，只要你把爸爸救出來，我就跟你爸爸一起去美國去，你看這樣好不好？”
江深楓搖了搖頭：“媽媽，你太單純了。你知道爸爸的脾氣的。爸爸如果這樣出來了，恐怕去美國的不是你跟爸爸，而是我。你忘記上次我是怎麼被送到美國去的嗎？”
方君敏的眼眶瞬間紅了起來，手心是兒子，手背是丈夫，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該如何是好。
方君敏帶着哭腔說道：“深楓，但是那是你爸爸，我不能就這樣看着你爸爸一個人在監獄裡面——我做不到——”
江深楓忽地認真地看着方君敏問道：“媽媽，你真的這麼愛爸爸嗎？”
方君敏沒想到兒子居然問了這個問題，下意識地點頭：“愛——自然是愛的。”
江深楓繼續問道：“哪怕爸爸不愛你，你也愛他嗎？”
方君敏忽地愣住了，眼眶通紅的看着江深楓。
江深楓的眼眸深了幾分，眼中露出了幾分不似這個年紀的深沉：“媽媽，你真的以爲我是這麼單純的人嗎？你真的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嗎？你真的以爲我沒有任何的自保能力嗎？”
方君敏聽到這連番三個反問，忽地愣住了。
江深楓忽地起身，拉着方君敏：“媽媽，你跟我過來。”
方君敏就這樣愣愣地跟着江深楓往外走：“你要帶我去哪兒？”
江深楓也不說話，就這樣帶着方君敏走到了江恆的書房。
方君敏下意識有些逃避，聲音重了幾分：“你帶我來這兒幹嘛？我要回去。我現在就要回房間。”
江深楓拉住了方君敏：“媽媽，你還是不敢面對嗎？你還要自欺欺人嗎？那好，我來讓你看清一些東西。”
話落，江深楓快步地走到了書房裡面，在江恆的牀底、抽屜裡翻了一通，隨後翻出了一個盒子，還有一封信。
江深楓把盒子放在了方君敏的前面：“媽媽，你知道盒子裡面裝的是什麼嗎？”
方君敏倒退了幾步，下意識想要離開。
江深楓卻攔住了方君敏：“媽媽，我給你看——盒子裡就是你們一直不敢提起的，哥哥的母親的照片。”
江深楓打開了盒子，果然一張傾國傾城的照片便露了出來。
方君敏面黃失色，手都有些顫抖。
那張臉，方君敏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無數次出現在了她的腦海中。
她一直想要擺脫，卻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
那盒子裡還有不少秦珍的東西，有秦珍的髮夾，秦珍的手鍊，秦珍最喜歡的簪子……
原來這些東西他一直都沒有扔掉，他一直珍藏着。
原來他時時刻刻都記着。
而江深楓口中的話，更是讓方君敏心涼：“媽媽，我有一次經過爸爸的書房，聽見爸爸喝醉了，一直在喊着秦珍，還哭得很傷心，我從來沒有看到爸爸哭得那麼傷心。不止一次這樣，每年都有那麼幾次，爸爸會一個人躲在書房裡。我是真的好奇，有次趁着爸爸不在，一個人找了很久，才被我找到了這些。你知道的，爸爸這個人，一直看上去很疼我們，可是你知道嗎，我總覺得在爸爸眼中，看到的這種愛，不是一個真心愛妻子和兒子丈夫的愛，而像是一種敷衍，哪怕有幾次是真心的疼愛，我也總覺得他像是透過我的眼神在看什麼其他的東西——”
方君敏渾身都在顫抖，她一直以爲兒子什麼都不知道，原來他都知道——是她錯了，是她把兒子想的太單純了。
江深楓繼續說道：“媽媽，你知道我爲何那麼崇拜哥哥嗎？因爲哥哥過得日子比我苦的多，我有的時候想，若是我像哥哥那樣，我絕對活不下來。”
方君敏問道：“什麼意思？”
江深楓像是陷入了回憶當中，一邊說着，一邊嘆氣道：“我小的時候，沒有被爸爸打過，但是哥哥卻經常被打。每次我見哥哥看爸爸的眼神，都帶着仇恨。那個時候，越是哥哥在的時候，爸爸就越是疼我，像是故意做給哥哥看一樣。但是至少，我有媽媽你的疼愛，哥哥呢？什麼都沒有。你知道外面的那些江家的人是怎麼欺負哥哥的嗎？”
方君敏沒有回答。
江深楓皺着眉頭說道：“有一次我剛從外面回來，我就聽見江家的表親指着哥哥的鼻子罵他是野種。我剛想爲哥哥抱不平，就被爸爸拉住了。我當時很氣，爸爸卻告訴我，別人的事情不要去管。你以爲那個時候哥哥沒有聽到嗎？他什麼都看到了，什麼都聽到了。你能想象哥哥的那種無奈嗎？要是我，我絕對不會再認這個爸爸的。外面的人，江家的人，幾乎每一個人都看不起哥哥。我那個時候，膽子很小，被爸爸說了，我也就不敢跟哥哥說話。後來是爺爺把哥哥帶走了，他才擺脫了這種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