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袁秉城所料。
“下月初二岑府老爺子的壽辰,老爺子特意派了身邊的管家將二少爺給叫了回來,有傳言說是老爺子有意將岑府的孫小姐給二少爺定下……”
聽到這麼一番話,袁秉城的臉色多了幾分深沉,眸光流轉之間,倒顯得他整個人多了幾分不知名的情緒。
對方的話還沒有說完,帶着幾分猶豫的欲言又止,袁秉城向來不喜歡說話說一半的,眉峰一斂,聲音倒是沒了之前的不悅,依舊深沉。
“說!還需我主動追問?”
他說話一向簡潔,也就只有對待長輩纔有些耐心,而電話那邊的人顯然不在他的耐心範圍之內。
一句輕飄飄不帶情緒的話語立時讓對方感到了莫名的壓力,自然不敢再有什麼猶豫和隱瞞,就把自己所知道的一股腦的全說出來了。
“今兒岑府的大少爺來府上拜訪,二少爺恰好剛回來給老爺子請安,老爺子直接安排了二少爺和岑府的大少爺見面。”
不過寥寥數言,他的心中立馬就有些許想法。
也難怪太太會這麼急切的給他打電話了!
岑府和袁家一樣,都是極講規矩尊卑的舊氏族大家,一言一行都有着一定的規範禮儀,而岑家的大少爺,可是岑家的唯一的繼承人,更是佔了嫡長二字。
老爺子這番越過了自己這個嫡子,想要讓孟令和岑家大少爺關係親近些的舉動,自然會讓他那個動不動就草木皆兵的母親心中駭然了。
只是不知道老爺子這是故意的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將孟令推去招待岑禹那小子,想引起他的注意,還是真的如他們說的那樣,想讓孟令娶了岑禹的妹妹。
當然,也可能二者兼有之,爲的是什麼,他自然心知肚明,只是他也並非這麼好上鉤的。
岑禹的妹妹,如今也有二十歲了吧!
袁秉城和岑禹幾乎算得上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了,岑府和袁家的勢力相當,二人又都是家族的準繼承人,自然有些交情。
可有交情是一回事,成爲一家人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孟令倒不是看不上岑府如珠如玉養大的小姐,只是他從小就生活在袁家這樣的家族,接受的卻是更加自由的思想教育,自然不會想要連另一半也要受人擺佈。
何況他對岑府的孫小姐卻是隻有兄妹之情,二人之間的性格差異他也明確的感受到,自然不會願意委屈了自己。
而岑禹,他只怕要比袁家那些長輩更加了解袁秉城的性子。
太冷,跟冰塊一樣沒有溫度。
他自然也捨不得妹妹在袁秉城這裡受委屈,哪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也是不行的。
袁秉城許久不曾迴應,電話那頭的人也並不敢輕易的將電話掛斷,更是大氣也不敢出一個,生怕自己這邊的一個什麼響動會影響了主子的思考。
過了很久,袁秉城在自己的心裡微微將孟令娶岑家小姐的可能性計算了一番之後,這纔回過神。
“這件事不必刻意留意,也不用稟告過來了。”
留下這麼一句吩咐,袁秉城便徑直掛了電話。
他這麼一個不聞不問的態度,倒是讓手下的人覺得詫異不已。
畢竟這不是一件小事,整個袁家如今幾乎都在盯着這麼一件事,二少爺孟令若是真的娶到了岑府的孫小姐,只怕多年以來,太太死攔着不許他改的袁姓,也會改了。
畢竟岑府也是一個看重規矩的人家,既然是世家之間的聯姻,那可就是兩姓之好,二少爺連姓都不正,有什麼資格迎娶岑小姐?
當然,這件事更重要的還是關係到了繼承的問題,自打大少奶奶進了門之後,老爺子對大少爺的不滿意就一日更甚一日。
這種狀況連他們這些下人都看得出來,更加不用說袁家那些心思沉重的長輩們了。
要不然,岑府這種世交之家的老爺子壽辰都要到了,偏偏這個時候老爺子還將大少爺往外派,以往提前一個月就叮囑大少爺哪裡都不許去的。
前兩年,老爺子雖然不滿意大少爺的婚事,卻到底也沒表現出要移出繼承權位置的意思,可現在卻忽然扯出一個二少爺和一個岑府,這就難免讓人多猜疑兩分了。
到底還是大少奶奶的肚子不爭氣,如今都嫁進來兩年了,還一點兒動靜也沒有,老爺子是急了吧!
這些心思袁秉城自然是想得到的,可他賭的卻是對孟令的瞭解。
雖然當初將孟令送出J市,任由他去C城發展,多多少少的摻雜了一些自私的因素,更加不乏聽了太太的思想灌輸。
可是這些年袁秉城私底下也並不是沒有和孟令接觸過,將袁家放到一邊,兩個人之間也親近不少,倒是更加讓他欣賞孟令這個人了。
袁家確實是一塊肥肉,可是從小生活在袁家,所經歷的明爭暗鬥不會少,越是這樣,反而越看淡了那些他所擁有的權利。
孟令如今不靠袁家,在C城一樣混得風生水起,可見當初被送出袁家獨立生活,是他早就在心裡計劃好了的前路。
袁秉城掛斷了電話,便不再去想這麼許多,隨手將手機關機了扔在書桌上,大半夜的被人吵醒一次,他可不想再有第二次,隨後徑直轉身離開了書房。
剛來到主臥的門口,他還沒來得及推門走進去,房門就一下子從裡面被拉開了。
滿室的光亮透出來,袁秉城夜視力一向不錯,更加不想打擾了小嬌妻的休息,所以出房間時也未曾開燈,如今適應了黑暗,忽然而來的光亮倒是讓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站在他面前的人,一頭披散着的酒紅捲髮,一臉睡眼惺忪的模樣,此刻手還在揉着眼睛,身上鬆鬆垮垮的穿着一件屬於他的襯衣,一看就是摸黑隨便撿了一件就套上了。
兩個人的身材差距過大,男人的襯衫穿在她的身上剛好到大腿,遮住了她的無限春光,可釦子一顆扣上,一顆未扣,隨着她擡手的動作,若隱若現的風情更讓人覺得誘惑。
袁秉城看着自己面前的肖琦,眸光微深,微微一閃神,嘴角抿着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而肖琦,睡着睡着,醒來了就不見自己的枕邊人,她有睡覺抱人的習慣,自然再睡不着了,便想起來看看,人到哪裡去了。
從他們結婚之後,袁秉城就並不像以前那樣,一覺醒來人都不見了,卻連隻言片語都不留下。
如今他也很清楚自己是有家室的人,所以可能早上一覺醒來,肖琦發現身邊的枕頭都涼了,卻會在牀頭櫃前看到一張交代行程的紙條。
或者更誇張一點,她一覺醒來,卻發現自己被袁秉城抱在懷裡,而兩個人卻是正處在私人飛機上面。
所以這一次,沒有半句交代,沒有見到人,她自然有些慌了,卻不想一開門,袁秉城就像是一座大山一樣,立在門口直接擋住了自己的去路。
看到袁秉城,肖琦的心悄悄的放回了心底,臉上卻忍不住綻開了一抹笑意,然後徑直張開雙臂將他抱住。
“大半夜的不睡覺,你去哪裡了?”
她言語之中的擔憂絲毫不加掩飾,讓袁秉城的臉色越發顯得柔和起來,一彎腰,便直接將她一個公主抱,抱進了自己的懷裡。
大步往回走,房門被他輕輕巧巧的一個動作踢上,他抿脣未語,直到將她如珍寶一般小心翼翼的放到牀上躺好。
他關燈,再次恢復了一室的黑暗,然後翻身到牀上將她抱進懷裡,這纔開口向她解釋。
“國內有些事處理,睡吧!”
他有什麼事,永遠不會多說一個字,肖琦也不多問,可是下意識的卻將自己的手緊緊的環住了袁秉城的腰身。
她的小心思怎麼可能會瞞得住袁秉城,他睜開眼眸,目光落在她閉着的眼睛上,睫毛如同一把小扇子一般撲閃撲閃的,示意着她此刻並未睡着。
他微微俯身,一個清淺的吻落在了她的額頭上。
凌晨正是空氣最冷的時候,他又在書房待了那麼久,出去的時候也幾乎沒怎麼保暖,脣上的溫度有些冷。
落在她的額頭上,卻是印在了她的心裡。
她雖然閉着眼睛,可是心思卻飄得有些遠。
她嫁給他這麼久,就像他在向她求婚時所說的那樣,嫁給他也許要承受許多的壓力,可是他卻不會讓他爲此受半分委屈。
這麼多年他也的確是做到了,因爲她的出身並不高貴,和他袁家繼承人的身份十分的不相配,幾乎整個袁家都不待見她,可是他卻周全的沒讓他在這個上面受一點兒氣。
她感覺得到,他的祖母對她沒有半分的好感,可是卻因爲看在他的面子上,每次見她都和和氣氣的,如同一個普通的慈祥的奶奶一般。
雖然總有些遺憾,他們始終是得不到更多的祝福,可結婚兩年,他對她的心意她心知肚明。
他們之間……始終還是缺少點兒什麼!
不待她的思緒清晰明瞭,她便有了睡意,環着他腰身的手有些鬆動,可對方卻一點兒沒有放鬆,她心有感慨。
袁秉城在肖琦睡去之前,依稀聽見,她似是低喃又似乎夢囈的話語。
“我們要個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