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響起的時候,蘇芷染正拿着手機猶豫着要不要給許略晨去個電話,她相信就連自己都能看出餐桌上的沉悶的氣氛,以他的敏銳程度不會比自己晚知道這件事。
如果是他,他會怎麼處理這件事呢?
猶豫之下,蘇芷染又陷入了沉思,而突如其來的敲門聲直接讓她的思緒全部歸位,她正想得出神,突然被打斷,彷彿有什麼線索就要被想起,卻又因爲這陣敲門聲被打斷,讓她的眉頭不禁輕輕蹙起。
許略晨吃完早餐就直接去了公司,這一點許家上下都是知道的,一般來說這個時候絕對不會有人敲響他的書房是爲了找他。
那麼,是爲了她?
“請進。”
她清脆的揚聲應下,只見一個穿着黑色西裝像是保鏢模樣的男人將門推開,蘇芷染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就立馬認了出來,在家裡都會有保鏢在身邊出沒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老爺子許福生,這個認知讓她忍不住咬了咬脣。
男人並沒有將蘇芷染臉上的表情放在心上,只在推開門的一瞬間不動聲色的用目光在她的臉上掃了一遍確定她的身份便低下了頭,態度恭敬卻不見任何的卑微。
“大少奶奶,老爺子讓您去大書房找他。”
許家有三個書房,分別是屬於家裡的三個男人,而只有當家人許福生的書房纔會被稱爲大書房,蘇芷染從進許家的門之後,也纔去過一次大書房,可見許福生並不是一個嚴厲到總是將人叫到書房訓話的人。
許福生會經常把許略晨和許世清請到書房去訓話卻幾乎不管李晴和蘇芷染在許家如何,在他看來這些都是她們丈夫的該管的事情,可是這一次,他直接派人來請她去書房,蘇芷染有些心神難定。
她在書房沒有動作,等在門口的男人也沒有傳了話就離開的意思,而是耐心的等着她,一定要讓她跟着自己到達書房在罷休的樣子,蘇芷染自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由不得她去細想許福生把她叫進書房會有怎樣的反應,而她又該如何應對,只能硬着頭皮起身和男人走了。
來到大書房的門口,厚重的桃木門並沒有關得嚴嚴實實的,站在門口蘇芷染也能從半開的門裡清楚的看清裡面許福生此刻的狀態。
他坐在書桌之前,背脊挺得很直,並沒有因爲年紀的原因就將自己的背佝僂着,看上去很是精神,手裡拿着一支和她上次看到的堪比十歲小孩小臂粗的毛筆大小不太一樣的毛筆,這一支明顯要小很多,只有簽字筆大小,他低頭在寫着什麼,彷彿書信一般。
就連蘇芷染都能看出書房裡的許福生在做什麼,更別提是跟在他身後當了那麼久的保鏢,怎麼也對他的性格有一定了解的男人了,他的腳步也堪堪停在書房門口便沒了動作,竟生生的當起了門神一般。
蘇芷染大概也清楚的,她隱隱約約聽許家的傭人提起過,許福生很喜歡在書房寫字,而他寫字的時候是最不喜歡被人打擾的,所以她也知道,自己要站在門口等着許福生擱下筆纔有被召見的資格。
百無聊賴之下,她將目光放在了許福生的書房佈置上,許家在C城的地位說明了這個豪門家族所擁有多少的財富,但是許家卻並不像一般的豪門家族,相對於商戶來說,許家更像是一個沉澱了百年之久的書香門第,這一點在許福生的身上最能體現。
許家大宅的佈置也將書香門第這個詞體現的淋漓盡致,每一處都透露出低調的奢華,也許只是樓梯口的木幾架上的花瓶擺設也許都是晚清時景德鎮出產的寶貝,就更加不用提當家人許福生的大書房裡的擺設該值多少錢了。
當然,將這麼高雅有品味東西和金錢掛上代鉤無疑都庸俗了。
許福生的書房佈置的很是雅緻,一眼望過去給人最直觀的感受就是很適合古代世家大族裡面一家之長的身份,書房的空間很大,卻並沒有給人很空蕩或者很擁擠的感覺,每一處的佈置都極爲用心,彷彿不管是哪一處都恰到好處,多一分顯累贅,少一分顯清減。
即便知道整個許家大宅的每一處佈置都是請了人專門設計,甚至是經過反覆推敲,不僅要保證美觀還要考慮到合適的風水,但是能有這麼一番成果還是不得不讓人驚歎。
蘇芷染的目光在大書房裡肆意的打量着,她第一次來時,因爲太緊張的原因只顧着考慮該怎麼應對許福生,完全沒有認真欣賞這裡的佈置的心情,這一次雖然依舊緊張,但是莫名的她就安心了很多,不急不躁。
她的目光從這邊劃到那邊,也在許福生的身上掃過卻沒有任何的停留,而書房裡的許福生雖然依舊身姿筆挺的寫着字,可心神到底有些難以凝聚,看着寫到一半的東西,最終還是輕嘆了一聲,便直接將手中的筆擱到了筆臺上。
“是芷染來了在外面?進來吧!”
他未曾擡頭,目光落在自己下了筆的信箋上,聽到門口有動靜傳來,這才神色稍凝,將手中未寫完的信箋小心翼翼的鎖進了書桌的抽屜裡之後纔將目光放在了蘇芷染的身上。
蘇芷染站定在書桌開外的一米處,不遠不近,卻和以往的許略晨站的地方意外的契合,許福生目光在她的臉上掃過,見她的臉上有緊張有忐忑卻獨獨沒有任何把自己卑微到塵埃的情緒,臉色也和緩了不少。
他並不喜歡被居高臨下或者擡起頭才能和對方平視,所以他也站起身來,率先走到了會客沙發上坐下,蘇芷染在他走動的時候就已經反應過來他的意思,也跟在他的身後,依舊不緊不慢的落後一米,直到他坐下,再次將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對她做了一個坐下的手勢,她才落座。
她的進退有度被許福生看在眼裡,眼底有讚賞閃過,但是因爲想到了自己將人叫進書房的真正目的而有所收斂,他清了清嗓子,才擺出了當家人的氣勢與威嚴,一臉正色的開口。
“我想你應該知道我爲什麼會把你叫來這裡和你談話,我想聽聽看你的想法。”
蘇芷染蹙眉,有些不能理解,她心裡想過自己一進書房就會被許福生各種色疾聲厲的對待,卻沒想過他會這麼輕飄飄的問自己有什麼想法,一時間有些啞然。
許福生像是看出了蘇芷染心裡的想法似的,臉上一改嚴肅與正經,嘴角含笑,恢復了以往的和善。
“你以爲我會把你臭罵一頓還是怎麼的?放心吧,我可不是這麼不開明的人,早在阿晨非要娶你,我就料到了遲早會有這麼一天,許家在C城縱使權勢滔天,但是光腳的不怕脫鞋的,膽子大的多的是,兄弟易娶這種事怎麼都不可能會瞞得住。”
聽到許福生的這番話,蘇芷染不禁有些吃驚,而更多的卻是擔憂,她沒想到許福生居然是早就料到了這件事,卻選擇了順從許略晨的意願,甚至爲此盡力壓制了這件事。
許福生的聲音頓下,並不稀奇蘇芷染臉上誇張的表現,一副瞭然於胸的樣子,“我雖然早就料到了,但並不代表我會提前想好對策。”
他又這麼輕飄飄的加上了一句,蘇芷染卻心領神會的一時沒把住口就將自己心裡的猜測脫口而出了,她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
“這是對許略晨的考驗?”
許福生並沒有覺得有哪裡不對的樣子,反而對她讚賞的點了點頭。
不錯,他確實早就料到了遲早都會有這麼一出,也並非什麼對策都沒有想,只不過他更希望由自己十分看好的兒子來親手解決這個問題,證明自己的眼光是沒錯的。
得到肯定答案的蘇芷染一時間竟然有些語塞,不知道該怎麼說許福生和許略晨這一對怪異的父子,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很能理解許福生堪稱良苦用心的費心,用這件事來考驗許略晨,不僅能從他處理這件事的手段上面看出他應對危機的能力,也能看出他有沒有擔任一個繼承人的責任感。
“我沒有想法,以許略晨的性格來說,他是絕對不會讓這件事對我造成任何的困擾,他會處理好,當然,他如果有任何需要我配合的地方,我也會毫不猶豫的點頭配合,這件事已經不只是我一個人的事了,現在還牽扯到許氏的新產品,我相信他能全部處理好。”
這也就是給了許略晨全部的信任。
許福生依舊點頭,定定的看了蘇芷染幾秒鐘之後才移開視線,他依舊正襟危坐,保持身姿的筆挺,臉上的情緒卻真實了不少。
“現在看來,考驗也要更大了一點!”
只是感慨。
直到蘇芷染起身離開,許福生才帶着幾分正色的叮囑她。
“這段時間你先不要出門,如果一定要出門,多帶幾個保鏢,宋陽會安排好。”
蘇芷染自然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心中一暖,笑着點頭應下他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