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如此,滄笙還是有些詫異,問她:“公子要尋雷公藤做什麼?雷公藤雖然對於祛風除溼有奇效,但由於本身有毒,把握不好分量的話很容易害人性命,醫館藥鋪都是很少用到的。”
“姑娘說的沒錯,但姑娘也說了把握好分量即可。在下的醫館可不僅僅針對一般老百姓,還針對一些疑難雜症的病患,這雷公藤雖用處不多,備還是要備一些下來的。”夕和信口胡謅了個理由。
滄笙卻很單純,想了想也有道理,遂對夕和說:“雷公藤有毒,又賣不出去,村子裡沒有人採的。不過我看公子你不像是壞人,我家裡倒是還有一些,公子隨我去取吧。”
看這姑娘這般信任自己,夕和心裡不由生出點羞愧來。雖然她並無害人之心,但到底是騙了她。
夕和跟隨她從村尾處往西邊走了一段,到了最邊緣的地方瞧見了一處破舊的磚瓦房,滄笙回頭跟夕和說了句“到了”。
那是一棟深灰色的磚瓦房,不算小,有三間,但一看便知是年久失修的,屋頂上的瓦片殘缺破損,牆面也都坑坑窪窪的了。房子外面用竹籬笆圍了起來,在屋前圈出了個小小的院落,院落裡擺放着三個三層的木架子,架子上晾曬着這種藥材。
不大的院落裡還有一口井,井口邊上兩三步的距離處還有個粗陋的雞舍,裡面圈着一隻老母雞和三兩隻小雞仔,聽到滄笙推開竹籬笆進來的聲音,它們便活躍了起來,扭着身子往滄笙所在的方向擠。
“爹,我回來了。”滄笙領着夕和進了院子後讓夕和稍等一下,她自己則推開門走進屋子裡去了。
夕和所在的斜對面有扇開着的紙窗戶,透過那窗戶可以看到裡面。之間屋裡牀榻上半臥着一個年邁的男子,面色枯黃,雙眼凹陷,一看就是舊病纏身的模樣。滄笙進了屋,倒了杯水,再走到牀榻邊遞給那男子。
男子見着女兒回來了,病容上展露出一絲笑意,問她:“是誰家出了事了?”
“是根叔受了點傷,不過不要緊,我已經給他處理過了,他休養一陣子就能好,爹你放心吧。”
“那就好,根叔一家對咱們有恩,你回頭把院子裡那老母雞給燉了,送去你根叔補補身子。”
“哎,知道了。”
“咦,門口的那個是……?”牀榻上的男子咳嗽了兩聲,目光透過窗子朝外看來,發現了夕和。
夕和與他對視上了,便禮貌地微微頷首。
“那位公子是來村子裡採買藥材的,有幾味別處沒有,我就把他領咱家來了。爹你先歇着,我去把藥材給那公子包起來。”
“咳咳咳,好,你去忙,咳咳……”
滄笙拍了拍男子的背,替他順了氣後去櫃子裡抽了幾張油紙,再出來朝着夕和一笑,指了指院子裡那三個木架子中的一個,說:“喏,就在那兒,前不久剛採的,還在曬呢。”
夕和隨她過去,果真看那架子上第二層曬着的就是雷公藤。根鬚很完整,說明採摘時很仔細,夕和很滿意,笑着讓滄笙開價。
“這雷公藤數量不多,我本是採來殺蟲的,所以我得留下三棵,別的就送給公子好了。”滄笙一邊說一邊將雷公藤放到油紙上,再利落地包好遞給夕和。
夕和一聽她要白送給自己,立刻推拒了,“今天姑娘已經幫了在下很多了,在下絕不能再白拿姑娘的東西。”
夕和給臨月使了個眼色,臨月便從袖子裡掏出一錠紋銀遞到滄笙手裡。
滄笙笑着推開,“真不用,公子太客氣了,不過是幾株雷公藤罷了,不值什麼錢。”
滄笙堅持不肯收,可夕和也說服不了自己就這麼平白佔了人家的便宜,稍稍想了想後開口道:“既然姑娘不肯收,那不如在下以另一件東西跟姑娘交換吧。”
看對方露出不解的眼神,夕和繼續說道:“剛剛在下無意自窗戶看了眼令尊,令尊面色枯黃、眼窩凹陷,又臥於病榻,如果在下沒有猜錯的話,令尊的雙腿常年不良於行,且還有黃疸之症。”
“你只是看了一眼就看出來了?”滄笙頗爲意外,她還以爲這位公子只是醫館採買藥材的經辦呢,居然還懂得看病,還一眼就看出病症,這醫術還在自己之上啊。
“我爹爹的腿是早年間上山採藥的時候摔斷的,已經不良於行好幾年了,至於黃疸症是前不久誤食了一位藥草引發的,我已經抓了藥給他服下兩副了,只是沒見好。”滄笙嘆了口氣,眼裡有些無奈和心酸。
“那不如讓在下看看吧,或許在下能幫得上忙。若是幫得上也算是答謝姑娘今日的相助之恩了。”夕和對於男子的腿沒什麼把握,但黃疸症還是很有把握的。
滄笙剛剛已經察覺出面前的俊俏公子醫術不凡,此時聽她願意爲爹爹看診,立刻應了下來,笑着向夕和道謝,再領她進屋。
那纏綿病榻的男子見女兒把那公子帶進了屋,稍稍有些詫異,在聽了女兒說明情況後他先是向夕和道了謝,然後又說:“公子有心了,只是我這腿都好幾年了,估計是沒救了,還是不麻煩公子了。”
夕和看他說話時隔着棉被摸了摸自己的腿,明顯還是懷有一絲希望的,便說:“大叔,先讓我看看脈,不妨事。”
“是啊,爹,你就讓公子先看看吧,最多就是和現在一樣罷了,有我照顧你呢。”滄笙出言勸慰父親。
男子看了眼自己的腿,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手,“那就麻煩公子了。”
夕和淺笑,兩指搭上對方的脈象。須臾後,她收了手,又問:“大叔,方便我看看你的腿嗎?”
男子下意識有些抗拒,雙手壓在棉被上,“我這腿都好些年了,還看個啥,沒啥好看的,八成是好不了了。”
“大叔,不看看的話我很難確定你的腿究竟是什麼情況了,也許還有救呢。”夕和好言勸說男子。
男子面容糾結的不作迴應。滄笙卻是急了,直接走過來輕拍了男子的手背兩下,然後代替他將身上蓋着的棉被掀開給夕和察看。
一掀開,情況比夕和想象的要嚴重。男子的雙腿雖然套着棉褲,但褲管卻有些寬大,不是因爲褲子太大,而是他的雙腿已經開始萎縮了,從露出來的腳踝處便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夕和伸手在他雙腿上的幾個穴位摁了摁,但男子都是毫無所覺,再用雙手摸了摸他的骨頭,找到了骨頭錯位的地方,最後在錯位處稍稍用力往下一壓,男子的眉頭猝不及防的皺了皺。
夕和見此,把棉被重新蓋好,暗自思索了一下。
“公子,我爹這腿還有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