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靜靜地相擁了一會兒,隨後傅珏溫柔拭去夕和眼角的淚珠,帶着笑意對她說:“傻丫頭,別哭了,你看,你的願望實現了。所以今年的願望也要好好許,知道嗎?”
夕和吸了吸鼻子,重新揚起笑,用力點頭,“嗯。不過你今年別把你的願望給我了,就許一個你想要的,好不好?”
傅珏失笑,應了聲“好”。
夕和這才重新拿起筆,沾了墨,再看着紙張稍作思索,而傅珏則照舊微側過身子,不去看她寫什麼。
須臾後,夕和落筆,漂亮的行書整齊地落在紙張上:願與似之百歲相守,生世不負。
寫好後,她低頭吹了吹,又用手風扇了扇,待墨跡稍幹後將祈天燈翻了個面,說了句好了。
然後她也別過臉去,待傅珏開口說好再轉過來。
照舊是夕和提着燈盞,傅珏將燈盞下的松脂點燃,然後兩人分別提着兩角,待祈天燈包裹着一簇搖曳的火焰漸漸變得飽滿後再齊齊放手。
四四方方的燈盞便帶着兩人的心願緩緩升空,從屋頂裡飛出,向着遙遠璀璨的蒼穹而去,最終化作滿天繁星中的一顆。
上元節後的半個月,整個京城慢慢從熱鬧喜慶的氛圍中迴歸平常,而夕和和傅珏兩人則慢慢陷入了一種十分忙碌的狀態。
傅珏書桌上堆積的公文開始越摞越多,還時不時就有官員登門議事,一待就是一兩個時辰,他在書房裡待的時間也越來越久,到後來甚至隔三差五地乾脆歇在書房裡。
夕和呢,因爲一味閣的擴張提上了日程,很多細節都需要進行調整改動,也是忙得不可開交,每天早出晚歸,把大量的時間都花費在了一味閣上。
這麼一來,兩人見面相處的時間就變得少之又少。但彼此間默契地保持互不打擾,不僅沒有因此產生摩擦,反而在‘闊別’半月後有了一種小別勝新婚的微妙之感。
半個月後,一件事情的發生使得國相府裡忙碌又充實的生活出現了巨大的轉折,而這件事就是北漠使團的到來。
這一天,正是立春的好日子,天氣卻灰濛濛的,萬物尚未復甦,一切都還在隆冬的苦寒中沉睡,沒有半分春來的痕跡。
祁王藺司白奉皇命於城門之上代表南越皇室迎接北漠使團的到來,他站在正中央的位置,面無表情地目視前方,耳旁的寒風呼嘯而過,捲起城外一陣飛沙走礫,使得眼前的一切莫名有些悲壯。
在等了小半個時辰後,一支黑色的隊伍自遠處緩緩而來。還在遠處時看去人數並不多,但待走近了一些才發現這支隊伍足足有上千人之多,且其中有三分之二都是手持寶劍的護衛。
藺司白皺了皺眉,跟身旁的人耳語了兩句,身旁之人就領了命自城門上下去,騎上馬朝着由遠及近而來的隊伍奔去。
三國間有契約,出使團的人數不能超過五百人,且護衛不得超過一半,若是人數超出則必須將超出之人留在他國都城以外三十里駐紮,否則視作無故攻城,他國有權將出使團俘虜。
等了一會兒,等派遣過去的人和黑壓壓的隊伍會合,隊伍便停了下來,又過了一會兒後,隊伍明顯斷成了兩截,前半截繼續前進,後半截開始往後倒退,看上去還算是配合。
藺司白見此又將不遠處的另一名將士召來,低語命令了一聲,那名將士便又匆匆下了城門。
三國契約裡出使這一條規定又不是剛剛纔定下的,北漠使團不可能不清楚,但他們卻還是帶了這麼多人來,實在可疑,不得不防。
漸漸的,剩下三分之一左右的使者越走越近,終於抵達了城門之外,這時再瞧去,城門上相迎的南越衆人不禁有些傻眼。
因爲眼前約莫三四百人中除了中央一頂垂紗軟轎裡的人看不清模樣外,其餘所有人竟全是女子,連擡轎的八人也是身材較爲壯碩的女子。
北漠送來的國書上並沒有寫明派了哪位或者哪幾位皇子大臣爲使臣代表,但見着了眼前這一幕,藺司白已然猜到了來人,面色越發陰沉了起來。
隨後,在衆人的一片驚愕中,垂紗軟轎裡傳來了一個聲音,並不陽剛,也不陰柔,有種雌雄莫辨的感覺。
“祁王爺,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藺司白盯着那方垂紗後若隱若現的人影,揚聲迴應:“多謝三皇子關心,本王一切都好。三皇子長途跋涉而來,舟車勞頓,辛苦了。請入城。”
藺司白的話一出口,旁邊的一衆朝臣又是一愣,隨即再度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祁王殿下剛剛說什麼?那頂被一羣女子所包圍的軟轎中坐着的人是赫赫有名的北漠三皇子?他們、他們還以爲是北漠的哪位公主啊!
吱呀一聲,城門大開,外頭的‘女子使團’緩緩入了城,而藺司白也轉了身,下了城門,再騎上馬,代表南越一路將北漠來的使團朝着皇宮引去。
爲了迎接使團,通往皇宮的道路自然是清理過的,湊熱鬧圍觀的百姓被禁衛軍嚴格地阻攔在兩邊。
隨着隊伍的緩緩經過,百姓們也是一波接一波的看傻眼。不是說是北漠來的使團嗎?那不該是膀大腰圓的大漢嗎?怎麼皆是女子?還個頂個的水靈靈的,一點都不像是傳聞中北漠盛產的悍婦啊!
再等看到那頂垂紗軟轎,百姓們又是一陣接一陣的驚異。來了個公主?難道又是和親?不知道北漠來的是哪一位公主啊,又會嫁給哪位王爺呢?這王爺們都已經有了正妃,莫非是要入後宮?
百姓們竊竊私語,各種猜測層出不窮,但他們誰也沒想到轎子裡坐着的根本就不是什麼公主,而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北漠使團此行的目的也根本就不是什麼和親,反而是要帶走他們南越最引以爲傲的人。
傍晚時分,夕和從一味閣回到府裡,想着很久沒下廚給傅珏做過東西吃了,既然今日回得比較早就乾脆親自做晚膳。
然而,她剛回到湖心小築喝了口水,傅珏就也進了屋,並告訴她今晚宮裡擺宴,需要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