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和的體力消耗太大,又流了不少血,藥性也還有部分殘存在體內,讓她既昏昏欲睡又覺得渾身燥熱難耐,非常不適。但隨着腦中思路的漸漸清晰,她慌亂不安的心慢慢平穩下來,身體上的不適感也在逐漸減弱,不知不覺中就睡着了。
再一覺醒來時,外面的天色都已經暗了,而她睜眼之後,渾身的痠疼和頭部的暈眩都有了極大的緩和,體力也恢復了許多,讓她不至於連起個身都困難了。
她從牀榻上起來,走到桌邊想倒杯水緩解一下喉嚨裡的燒灼,但一提茶壺發現已經空了,便又撐着往門邊走,想去找找水。
這時正巧白真兒提着一隻食盒開門進來了,她見着夕和忙快走兩步過來攙着她到桌邊坐下,再在得知夕和是要找水喝後便把手裡的食盒一放,轉身又去提了另一隻茶壺進來,給她倒了杯水。
夕和頗爲不好意思,“多謝白姑娘,真是麻煩你了。”
“哪裡的話,我說過了,你我同屬一脈,如今又相依爲命,自是要互相扶持的。”白真兒笑笑說,一邊又打開了食盒,將裡頭的菜餚一道道擺放在桌面上,“你醒來的正巧,這不,聖奴把飯菜送來了,你快多吃一點,身體恢復起來也會比較快。”
夕和一眼掃過去,葷素搭配着的四菜一湯,外加兩道甜點和兩碗熱騰騰的白米飯,看上去,在吃食上那些個巫祝族人倒沒有苛待這幾位神女,只是,這看上去還不錯的外表之下不知道有沒有摻雜着骯髒齷齪的謀算了。
白真兒給夕和布了筷,夕和接過後讓她稍微等一等,然後依次夾取起一筷放到鼻下仔細聞了聞,再把湯和米飯也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聞到異味後才朝白真兒點點頭,說了聲“可以了”。
索性一般來說巫祝族會在飯菜裡下的藥都是些腌臢藥,不會是毒藥,而這些腌臢藥基本或多或少都會有點氣味,夕和敏銳的鼻子完全能夠分辨出來。
要是毒藥就有些麻煩了,畢竟有不少毒是無色無味的,保險起見的話應該再拿銀針檢測一下,然而她們很明顯沒有銀針,那就只能冒一回險或者餓肚子了。
白真兒看了她這一番舉動,問夕和:“殷姑娘懂醫?”
“略知一二。”夕和淺笑着點頭,又反問她:“這些飯菜是聖奴送來的,那聖奴人呢?可還在?”
既然這個島只有巫祝族人和送吃食的聖奴能來,那麼,或許聖奴會是個可以攻破的突破口。
“聖奴每次送飯來都只送到無憂閣的門口,放下人就走了。我們用過飯後只需把食盒放回到門口,他們下次來就會取走了。”
“無憂閣?”
“嗯,就是棧道前面的那座宅子。這裡是無憂谷,那座宅子便被叫做了無憂閣。原先時候,我們都是住在那座宅子裡的,後來宅子裡發生了太多可怕的事,島上又只剩下了我一個人,我住在那裡頭總是心裡發慌,就搬到後頭這廢棄的雜物房來住了。”
原來,她拼命逃離的那座宅子叫做無憂閣。無憂……真是笑話,那座宅子和這座島真是浪費了兩個好名字。
“那聖奴每天來送吃食的時辰是固定的嗎?”
“嗯,一日三餐分別是辰時、午時和酉時正送來的,從未有過延時。”
夕和想了想,又問:“那,你剛剛說他們,來送飯的不止一個人嗎?”
“有時候只有一個人,有時候會有兩個。不過自打這島上只有我一個人之後,每次來的都只是一個人了。”
夕和點點頭,心裡默默決定明天早晨得去會一會這個送飯來的聖奴才行。
飯後,夕和突然想到了一件被她自己忽略掉的事,便忙問了白真兒她之前穿的那身衣服丟哪兒了。
“那衣服的衣襟、衣襬還有衣袖都被撕裂了,已經不能再穿了。殷姑娘還要那身衣服來做什麼?”白真兒疑惑地問。
“我知道,但我不是要拿來穿的。白姑娘可是將那衣服丟掉了?丟在何處?”
白真兒擺擺手,站起身來,“那倒沒有,我丟在隔壁屋的竹簍裡呢,我這就去拿。”
很快白真兒就將那身破破爛爛還沾滿了塵土和血污的衣服取來了。夕和道了謝接過,然後翻找到腰帶,再沿着腰帶一寸寸摸索過去,在摸到一小顆凸起物後露出了鬆快的笑意。
她又問白真兒要了把剪刀,將那一處剪開,從中取出了這顆小小的凸起物。
“這是什麼?”白真兒看她從腰帶裡取出了一顆小小的黑色藥丸便又好奇地問她。
“是一條興許能救我們脫困的生路。”夕和笑答。
沒錯,這一顆黑色的小藥丸不是別的什麼,正是從青蘿那裡得來的連心蠱的子蠱。那時她還指望着連心蠱來破解那幻境,自然不會隨意地往身上一藏,而是選擇了更爲妥帖的辦法,將它縫進了自己的腰帶裡。
現在看來,很多時候謹慎一些總歸是沒錯的。就好比現在,雖然她身上的釵環物件都被蒐羅走了,但這一顆妥善藏在腰帶裡的子蠱卻保留了下來,而有了這顆子蠱,未必能脫困,但至少能引起青蘿那邊的母蠱的注意。
傅珏就算被擒,但她相信他絕對不會受制於棘牙太久,他定會和她一樣以最快的速度脫困,然後想辦法找到彼此。屆時,或許就是這顆子蠱要發揮效用的時候了。
夕和又向白幻兒要來了針線,將這一顆子蠱重新縫進現在身上的腰帶裡,然後毫不猶豫地捏碎。這麼一來,不管她去到哪裡,母蠱應該都能感應到了。
當晚,夕和睡得極不安穩,不僅頻繁被驚醒,而且在斷斷續續的睡眠裡還在做着各式各樣的噩夢。她已經許久沒有過這種夜不能寐的不安感了,這讓她彷彿回到了最初流浪的時候,渾身滿是恐慌和疲憊。
但她咬牙忍着,蜷着身子苦熬天明。待到夜色漸消時,她總算是得以安穩地睡了一會兒,體力和精神也才得以有所恢復。
卯時一過,她便起來了,洗漱好後和白真兒兩人沿着棧道往無憂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