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輸入正文前面就是臨江派的範圍了,袁來自然不能再飛行,至於降落之後被武當歸糾纏那該是一件頭疼但是卻無法避免的事。
可是就在他思考如何擺脫他的時候,武當歸卻忽然間停了下來。本來急踏浪奔行的他突兀地停立於河面,雙足如踏平地,臉色忽然間陰鬱了下來。
因爲就在他面前的河水上,飄蕩而來一朵雪白蓮花,這個時節蓮花本應大半凋零,消失無影,但是這一朵卻鮮嫩如剛剛綻放,它在河水中半沉半浮,緩緩旋轉,滄浪河並非是如表面這般平靜溫和的,事實上這河水時時都在滾滾向東流入東海,然而這隻蓮花卻絲毫不受水流影響,如飄蕩於潭水之上,波瀾不驚。
武當歸不知道這東西究竟從何飄蕩而來,但是想必其主人距離此處不遠,按照他的修爲,他的性子,這世上能讓他停下腳步的人並不多,就算是此刻此處主人臨江仙楊青鋒跑過來他都怡然不懼。
但是武當歸終究是個人,只要是人就有許多糾葛,會怕一些人,也會恨一些人,當這小小蓮花擋在他的面前,他知道只要自己輕輕吹口氣,這花甚至都會凋零,但是他卻沒有動,反而是停滯不前,彷彿面前便是深淵。
沉默了一陣,他忽然深深嘆了口氣,有些蕭索地扭頭就此離開,那離開的身影竟然比先才踏浪更要快了八分,顯然方纔跟隨袁來足跡遠未盡全力。
北宗的船緩緩重新平穩,船上的人卻被驚動,木長老前去安撫,而陳書畫卻只站在船舷處皺着雙眉望着那忽然間離開的老人陷入沉思。
這世上總有一種人習慣脫於規則之外,甚至於擁有以規則御人的野心,那是可怕的,也是尋常的,陳書畫思考着,沒有覺那緩緩從高處降落的兩隻白鶴。
“他怎麼走了?”
袁來搖搖頭,無法解答呦呦的疑問,但還是輕鬆道:“無論爲什麼,總是好事。”
“找個地方落下吧。”
他整理心情,開始四處打望,忽然間眼睛一亮,他看到了遠處的一座巨橋,心中瞬間便閃出這橋的名字。
這是一座在大啓所有橋樑中都赫赫有名的建築,它也是令人覺得奇異的,因爲這座橋並非完整,而是斷裂的。
一座斷橋,據說每年冬天飄雪的時候,這座橋被白雪淹沒之時景色很美,斷橋殘雪,是大啓十大美景之一,每年倒是有不少人慕名來此,可惜如今是秋日高懸,想看那美景還要再過幾月。這斷橋的成因也是奇異的,據說是前朝的一位皇帝在位之時不知因何竟然產生了一個讓人無語的念頭,他下令要在這河段上修一座大橋連通兩岸,任何一個殘存理智的人都不會認爲這是個好主意,因爲這河段寬達數百里,要修一座橋不是不可能,但是卻要耗費所少人工?多少錢財?多少歲月?而得到的卻遠不值得這樣去做。
果然這亂命遭到舉國反對,但是那位帝王卻一意孤行,竟然真的驅使勞工強行建橋,可惜最終這橋只造了不長的一段他便退位了,這荒唐的工程也便就此終止,至今……已經五百餘年。
不過,即便只是“不長的一段”也是相對於數百里河寬而言的,就是這斷橋的長度也是所有橋樑之最,唯有帝都瀾滄江上大橋能與之媲美。
“安和橋,就在這裡落下吧。”
袁來說完,那白鶴便向那安和橋飛行降落而去。
他選擇的降落之處便是斷橋的斷口處,距離近了便如同一座斷崖,那橋宛若峰巒匍匐河上。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停落的時候,袁來忽然看見在斷口不遠處站着一個人。
安和橋上站着的那人手中撐着一把油紙傘,傘遮住了陽光也遮住了身影,下雨的時候打傘是再正常不過的,但是……袁來擡頭看了看那碧藍的天空和那明亮高懸的火球,這種天氣怎麼會有人撐傘?
當然不可能是爲了擋雨,那麼是爲了什麼?
袁來有些好奇,但這並不耽擱他降落。當兩人從鶴背上躍下踏上堅實的橋面,他們揮揮手那一大一小的白鶴便振翅竄入天空,遠去。
人已經送到,它們自然就要離開,返回沃洲山了,呦呦眼睛裡有些捨不得,喃喃道:“以後我一定也要養一隻大鳥。”
“行,咱以後多養幾隻。”袁來笑着揉了揉呦呦的頭黑。
“哎,那個人好像在看咱們。”呦呦忽然說道。
袁來一怔,扭頭看去,只見那不遠處的身影安靜地站在那裡,只不過那身影是朝着他們的,那抓着傘柄的手似乎在擡起,因爲那傘面正在緩緩擡高,顯露出下面的人。
傘面每上擡一分,露出的衣裳便更多一分。
袁來和呦呦不由得仔細看去,心中不知怎的生出要好好看一看對方面容的渴望,這絲渴望看起來是人之常情,但是袁來卻猛然醒悟自己的心神竟然在不知不覺間就被對方所牽引!
他後背一涼,脖頸肌膚沁出幾滴汗珠。
真正讓他驚訝的是,對方引動自己心思的動作是那麼簡單,只是很正常很尋常地擡起傘面而已,如此而已,他的心神就被引動了,身上就此也露出了無數破綻。
如果剛纔對方出手,他必然無法躲開。
想到這裡他的臉色嚴肅了幾分,他擡起手輕輕隔在了呦呦的視線之前,如此呦呦便看不見那人,幾息之後呦呦疑惑地擡頭看他,卻只見袁來微微搖頭,道:“這樣看人是不禮貌的。”
“哦……”呦呦懵懂地點點頭,隨後撇撇嘴,有些不以爲然。
這時候那傘面終於徹底擡開,露出了裡面的人,袁來先是看見了一身素白的衣裳,然後纔看見了這個女人的臉。
真的是個女人,而且是很美麗的女人,她站在那裡就下意識讓人覺得美麗,美麗卻又讓人毫無褻瀆之心,那氣質也不是高高在上的聖潔,而是一種很奇怪的婉約。
就像飄飄灑灑的一場秋雨,不細微不爆裂,只是吹打,浸潤,透出秋日的涼意。
“沒關係。”女人微笑。
“什麼?”袁來疑問。
在晴日撐傘的女人淡淡解釋說:“目光雖然無禮,但是沒關係。”
袁來恍然大悟,隨後目光坦然而直率地籠罩了她,只從目光上說的話,再無拘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