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話什麼意思!”
衆人面色一變。
袁來淡淡道:“沒什麼意思,就是覺得挺新奇的。”
他笑了笑,不拍桌子不瞪眼,就只是呵呵笑着說:“各位前輩看來都是心懷天下修士啊,不過我就是奇怪啊,據我所知擁有小世界的宗門在座的也不少吧,就比如屠院長你們北宗山上那個,當初割出一角來就能成一片山河,品相高妙,既然都有這個心思,爲什麼不乾脆都拿出來?”
“這麼多年了,你們各位明明手握重寶卻也從不拿出來惠及天下,怎麼今天到我這就想起這麼個主意了呢?”
袁來說着,語氣一冷,直接道:“相比於改造我這一片野蠻粗糙的世界,還不如大家都把自家的世界開放出來,想來你們手裡的小世界開發的絕對都比我的好無數倍了!這樣豈不是也省了改造的心血?哈,你們覺得我這個提議怎麼樣?”
袁來說罷,冷眼看向衆人。
唐靜巖登時大怒,一扣桌案,怒道:“袁來!你什麼意思?你以爲我們一羣人還會看上你那點東西不成!”
“哦?難道沒有麼?”袁來斜着眼睛問道。
“當然沒有!”唐靜巖斬釘截鐵回答,面不改色,朗聲道,“我等普惠天下修士,豈是你想的那樣!”
“既然不是我想的那樣,那你就考慮下我的提議怎麼樣,我記得唐長老你們太一宗擁有的小世界名字是叫東皇吧,正好也拿出來教大家觀賞一番。”
唐靜巖忽地伸手指着袁來喝道:“我派世界連門下弟子都不夠用,更何談開放!你以爲這小世界空間有多大就能塞多少人的麼!你去問問整個啓國,遍數各大宗派,但凡擁有小世界在手的,有哪個不是緊缺着!”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們都忙,就我這閒着是吧?”
“難道不是?這種規模的世界放在你手裡除了落灰還能有什麼用?”
袁來不高興道:“唐長老,我雲宗也是有弟子的,我們也是要自己用的。”
唐靜巖聞聽不禁笑出聲來,似是聽到什麼笑話一般,其餘衆人有不少也是發笑,只見一人搖頭鄙視道:“袁……宗主,說起來雲宗在幾百年前的確是大陸首屈一指的門派,但是現在早已經名存實亡,你就算還拿着傳承,但是你手下有幾個人?兩個?三個?這種理由就不要拿出來搪塞了,說句不好聽的,像你這種規模的門派,就算再擴大上一百倍……”
這人呵呵一笑,神色倨傲地伸手虛空點了一圈,又指了指大門,道:“也沒有進入這裡的資格!”
袁來默不作聲,只是看着這些人不言不語。
衆人眼看着袁來沉默,都以爲他是無話可說了,不少人嘴角都掛上了勝利的微笑。
只等待袁來舉手投降。
然而袁來並沒有如願地拱手將世界盛上,也沒有如一些人料想的勃然大怒,大喊世道不公。
袁來只是平靜至極地看着這些人。
不言亦不語。
大帳的門簾微微起伏,像是麥浪,從偶然露出的縫隙中鑽進來帶着寒氣和朝氣的氣流,吹散了些許爭吵的熱度。
也讓一些人激動的紅面漸漸降溫。
慢慢的,在沉默中喧鬧平復消失,議事堂這片海重歸平靜。
屠蘇輕聲咳了一聲,他也不看袁來,只是用一雙手摩擦着桌上的酒樽,說道:“袁來,你應該懂的顧全大局,唐長老的話還是有道理的,卸甲境界的世界潛力無窮,放在你手裡實在太浪費,拿出來給大家用,也不會少了你的好處,何樂而不爲?”
不得不說,屠蘇的養氣功夫還是足夠的,短短時間,被袁來惹起的怒意便已經壓下了。
他的這副語氣,倒像是前輩對後背循循善誘地說理一般。
但是袁來卻知道,他嘴巴里的道理其實是強盜的道理。
於是他深深吸了口氣,說:“屠院長,我還是認爲其他人沒有道理去要求主人家怎麼處置自己的房子。”
屠蘇依然不看袁來,也不怒,緩聲指出:“可是你終究不是這座房子的真正的主人。”
“你只是個看門的客人。”
“我們所有人爭搶的不過就是個看門的資格,這世界既然是卸甲仙人級別的前輩凝成的,那當然只屬於那位前輩,如今現世,你我都不是它真正的主人。”
屠蘇喝了口樽中液體,才重新擡頭目視袁來,說道:“這點你應該清楚。我也承認,要你開放出來的確有些不近人情,畢竟是剛剛拼死拼活奪來的,也死了不少人,付出了很大的代價,要你拿出來你心裡不舒服我們能理解。”
“但是,你並不是真正的所有者,只是暫時看護而已,如果你非要講道理,那麼這世界說到底都不是屬於我們在座的任何人的,你能得到它的青睞認可,已經足夠幸運,做人要知足。年輕人喜歡講道理,這是好事,但真要講道理,你也不是它真正的所有者,那麼你怎麼處置主人家的房子,我們這些路人,當然也是可以出來說兩句的。”
依然是強盜的邏輯,但是許是爲了讓自己顯得更有道理一些,屠蘇乾脆直接對袁來的合法性做出了質疑。
袁來瞪着眼睛,看着屠蘇,有些意外,意外於他竟然會從繼承的合法性上來攻擊自己。
屠蘇倒也不再那麼遮遮掩掩了,話裡話外的意思無非就是,我們的確是來耍流氓的,但是既然這東西本來就不是你的,你無非是撿了個便宜,就不要胃口太大了。
畢竟,說到底,咱們也都是在瓜分別人的東西而已,我們是,你袁來不也是麼?
屠蘇的意思大抵就是這樣。
夠直白,也夠符合袁來的胃口。
關鍵是,讓袁來覺得有趣。
坐在一旁一直不發言的申屠沃甲忽然注意到身邊的少年目光發生了一些有趣的改變。
臉上的表情也變了些,說不大好那種改變是什麼。
總歸是,很古怪。
尤其是少年看向屠蘇等人的時候,那眼神竟然好像有幾分嘲笑的意思?
申屠沃甲覺得自己眼花了,袁來心再大,也不至於在這種時候還笑得出來。
但是,袁來真的笑了。
笑得有些奸猾,好像是眼看着敵人作繭自縛,在自己給自己挖坑一樣。
“屠院長,我好像聽明白你們的意思了,就是說,主要的問題還是在於這東西終究在道理上還不是完全屬於我的對吧。”袁來忽然問道,語氣出乎預料的溫和。
眼看抓住了“道理”,一邊的唐靜巖立即搶着回答道:“當然!如果說這世界本來就是你的,那你如何處置,是開放與否,我們最多隻能提建議,決策在你,但是這世界本不屬於你,而是前輩大能留給整個啓國之物,由你暫管,我們自然也有使用它的資格!”
“這是你們共同的意思?”袁來又問了句。
屠蘇隱隱覺得哪裡不對,但終究想不出這番道理有何紕漏,此時見議事堂中大半數人都點頭同意,他便也不再說話,來了個默認。
袁來的笑容完全掩飾不住了。
他拍了拍手,哈哈一笑,目光古怪至極地看着衆人,然後就在衆人疑惑的目光中,他指了指自己,緩緩道:“既然是這樣,那我有一件事看來是不得不說出來了。”
“什麼事?”屠蘇眯眼問。
袁來故作玄虛地嘆了口氣,仰起頭,顯露出一副追思先輩的神情。
心中卻是在迅速思考利弊,這個思考的過程不算久,很快他就下定決心,這個選擇或許有風險,但是問題不大,值得一說。
於是,只見袁來清咳一聲,很認真很認真地開口道:“其實,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們,你們不是很好奇這個世界到底是從哪裡來的麼?他的原主人,那位創造它的卸甲境大修行者究竟是史上哪位前輩高人麼?”
“這個答案我知道啊,我現在也可以負責地告訴你們,那位卸甲境界的仙人正是我雲宗祖師!”
“這個世界也是我宗門祖師遺物!”
“所以!這件東西,還真真正在就是屬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