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宋濤察覺到了氣氛的異樣,他看看自己的閨女,面色緋紅,瞭解自己女兒的父親自然知道她是害羞了。
他簡直懷疑自己看花了眼,最後擡眸看看霍琛,只見他臉上面色無波,一副從容淡定的樣子,宋濤這才覺得二人應該不是他腦袋裡一瞬間閃過的那種關係,宋濤微微鬆了一口氣。
宋溫暖警告地看了霍琛一眼,提醒他不要亂話。霍琛眨眨眼,透過有些滑稽的圓框眼睛,多了幾分俏皮的意味,跟平時男人一本正經的模樣差地別,宋溫暖繃不住,本是警告人的嚴肅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聲音不大,但總歸是失控了。
宋濤笑道:“閨女頑皮,讓你見笑了,這些日子她在你那工作沒給你添麻煩吧?”
霍琛搖搖頭,就算是麻煩,也是個歡樂的麻煩。他眼觀鼻鼻觀心,划着輪椅就往他們父女二人這邊過來,熟料地板上因爲護士的粗心大意,遺留了一個口服液的瓶子,霍琛不察,輪椅從上面壓過去,使得輪子打了個轉,往一邊偏去。
宋濤也是個腿腳不便的病人,他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宋溫暖已經從牀上一蹦而下,扶住了霍琛的椅背,低頭撿起瓶子。
霍琛此時背對着他們,剛好掩住了勾起的嘴角,暖果然還是關心他的,還要在父親面前保持距離呢,這不自己送上門來了,對於她的反應他甚是愉悅。
宋溫暖不知霍琛心中正在暗自偷笑,把瓶子丟進了垃圾桶裡,問道:“你沒事吧?”
宋濤倒想開口問的,誰知卻被自己的女兒搶了先。
“沒事。”霍琛壓下心頭起伏的情緒,被人緊張、關心的感覺真的很好,自己的心臟被宋溫暖那特有的軟糯的嗓音以及焦急的聲調輕輕劃過,就像羽毛搔動着,癢癢的,他的心跳都急促了起來。
“沒事就好,這護士也太不心了。”宋溫暖埋怨起來,霍琛都能想到她皺起臉的表情,一定很可愛。
宋濤輕輕咳嗽起來,宋溫暖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在父親面前失態了,她不如霍琛能夠隱藏情緒,雙手慌忙從椅背上撤回來,宋濤看着閨女的動作、神情。
原來,他之前的想法並不是無中生有、空穴來風啊,這兩個年輕之間一定有問題。
宋溫暖是他從辛辛苦苦單親帶大的親閨女,雖然家庭條件不樂觀,也是從放在手心裡疼的,女兒可能找了一個身體不便的男朋友,他怎麼可能一點意見都沒有,即使他再喜歡這個年輕人。
宋濤不動聲色地把情緒掩埋起來,暫時當做不知道。
“暖過來,你把早餐收拾一下,我要跟阿琛下棋。”他招招手,並把桌子上的碗筷推到一邊。宋溫暖利索地把東西收了起來,給他們鋪上棋譜,用棋盒壓住。
然後去給二人拉開窗簾,讓太陽招進來,宋溫暖這才端起碗筷走了出去。
霍琛已經坐到了宋濤的正對面,兩人互相打量着,他非常有禮貌地跟宋濤打招呼,“宋伯伯,好久不見了。”
是好久不見,夥子還像以前一樣招人喜歡,可是宋濤卻沒有了以前那種純粹欣賞的心情。如果霍琛的腿腳是好的,他倒是能放心女兒跟他交往。
對於宋濤異樣目光的打量,霍琛難得的好脾氣,並沒有跟他計較,而是掏出棋子,擺放起來。霍琛剛把“將”放下,就被宋濤伸手攔住了。“年輕人,還是我來吧。”
霍琛笑了笑,收回了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宋濤臉上的每一個褶皺都在告訴着霍琛他的情緒,他嘴角上鉤,並沒有開口解釋。他沒想過要對宋溫暖放手,就讓他誤會吧。
霍琛低頭看着他的動作,問道:“宋伯伯這回擺的是什麼棋譜?”
宋濤笑笑不話,只見宋濤那方是綠色,霍琛那方是藍色。他其它的棋子都沒擺,只擺了帥、士、兵和車,而霍琛那邊,宋濤把他的一隻“車”拿掉了。
擺完之後,宋濤攤攤手,用眼神詢問霍琛準備好了沒有。
霍琛凝眉,這根本就是不公平的棋局,特別是在高手之間,一子之差都能影響整個棋盤的輸贏。他只是低頭想了想,就明白了宋濤的意思。
果不其然,宋濤接着道:“我只想試試,士沒有了車,是不是可以守得住自己的將帥。輸了的可要接受懲罰,你是輩,要勇於嘗試一下,你不介意陪我這個老頭子消遣消遣吧?”
霍琛裝作不知道宋濤的意思,換上一副沉重的表情。要知道棋場上不分年齡,反而年紀越大的越有經驗,宋濤如此做法,有欺壓晚輩之嫌。
但是霍琛面對長輩的無理要求,坐在那兒沒有一絲不滿,反倒從容地看着棋盤。
宋濤又不禁對他讚賞起來,這欣賞越多一分,他就越是五味雜陳,可惜了一個這麼好的夥子。
過了半晌,霍琛點點頭,道:“我願意試試,不過宋伯伯這懲罰可別太重了,怕晚輩承受不起。”
霍琛語帶雙關,看向宋濤的眼神深沉如深海,讓宋濤心裡咯噔一下,這年輕人通透的神情,像是猜透了自己的所思所想。
“阿琛,你先吧。”宋濤緩了緩氣,已經佔了別人的大便宜,理應讓霍琛先走。
霍琛擡手,捏上自己的棋子,宋濤看着他的手,正等着他走第一步。他把車拿起來,在手裡摩挲了半。
宋濤也不急,靜靜地等着,誰知霍琛竟把手上的那隻“車”丟到了一邊。他頓時傻眼了,“阿琛,你……”
霍琛勾起了脣角,自信的笑容讓這個的病房瞬間亮了起來,“我就是雙車盡失也可以保住‘帥’,您若執意讓我先,我就不客氣了。”
完,霍琛才真正走了第一步。宋濤看着他,若有所思。
他把下棋比作經營,霍琛雙腿殘疾,就如同沒有車的軍士,將帥就是他們要守護的人。宋濤的意思分明是,霍琛雙腿殘疾,護不得宋溫暖一輩子的周全,他在用這種方式在告訴他,自己不同意霍琛和宋溫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