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 無雙仙子

兩條人影電閃入場,其中一人,用掌力迫開“神風老人”,另一人挾宮仇閃電般飄逝,“天殘老怪”暴喝一聲,破空追去。

場中爆起一片驚呼之聲。

“天殘老怪”與“神風老人”功力通玄,來人竟然能從兩人面前劫人而遁,這份身手,的確是驚世駭俗。

“神風老人”碎然遇襲,被震開了數步,但他的身手豈是等閒,退步之間,已極快地揮出三掌。

但對方似乎志不在此,幾乎是“神風老人”反擊的同時,飛遁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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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手,劫人,飛遁,僅是電光石火之間的事,在場高手,沒有一個看出,來人是什麼形象。

也就在羣豪驚震莫名之際,場中同時失去了“神風老人”的影子。

快,快得令人歎爲觀止。

一場暴風疾雨,至此煙消雲散。

“張仙祠”已被燒成了一片瓦礫之場,僅有那些焦樑斷柱,還在冒着輕煙。

於是

所有心懷貪慾的黑白兩道高手,一個個啞然若失地敗興而離。

於是

“白屍”的生死,宮仇的來歷,“一元寶-”的下落,在江湖中成了一個謎。

當然,這不是謎,宮仇心中雪亮。

且說,宮仇被人挾持電奔,但覺眼前景物,從視線內飛馳倒退,一時之間,他無法看出挾持自己的是什麼樣的人物,只是感到對方的身手高得駭人而已。

那人似在躲避後面的人追蹤,主旋右變,專揀隱蔽之處而行。

足足半個時辰,來在一座-巖棋佈的峰頭之上,那人剎住身形,放下宮仇。

宮仇目光掃處,不由怦然心驚,這劫持自己的,竟然是個半老徐娘,風韻依稀,腮旁一顆蠶豆大的紅痣,襯得她有一種說不出的風情。

他年方十六,對男女間事,不甚了了,這只是一種本能上的反應。

那婦人眉目之間,隱含煞氣,冷冰冰地道:“你叫宮仇?”

“不錯!”

“你是‘黑白雙屍’的傳人?”

宮仇心內暗忖,來了,原來仍是爲了這個,當下以更冷的聲音道:“不是!”

那婦人揚眉一豎,嬌斥道:“你說謊!”

“信不信由你!”

“好小子,看你邪還是老孃邪……”

這一聲老孃,使宮仇聯想到他的母親,母親被姦殺的慘狀,又呈腦海,他像中了蛇蠍似的一震,雙掌挾以全部功力,陡然劈了出去。

他自承受了“白屍”的全部真元之後,內力之強,已達驚人之境,雖說尚不能全發爲己用,但已非同小可,這傾力一擊,勢若倒海排山。

那婦人估不到他會碎然出手,粉腮爲之一變,但身形不移,雙掌一圈一劃。

這一劃之間,排山勁氣竟然被引得滑向一邊。

“隆!”然巨震聲中,石屑亂飛,一根合抱的石筍,被劈成了一堆碎石。

“好小子,有你的!”

一個震耳的喝聲傳處,一個五給長鬚飄拂的青衫中年,現身出來。

宮仇掌力被對方引開,心頭大駭,見這中年現身,又是一震,那突發的恨火,在一擊之後,消失了大半。

那中年人笑吟吟的向那婦人道:“怎麼樣?”

“這小子邪得緊,矢口否認!”

“先廢了他的功力再說!”

宮仇聞言之下,肝膽皆炸,重重地哼了一聲。

那中年偏頭打量了宮仇片刻,道:“這小子骨格不凡,想不到做了‘雙屍’的傳人,可惜……”

“可惜又怎麼樣?”

“可借其壽不永。”

“臭男人,你什麼時候學舍了看相?”

“哈哈!賊婆娘,碰到我倆手裡,難道還想活?”

宮仇暗忖,原來他們是夫婦,只不知是什麼來路。

中年男子目光又移到宮仇面上,冷冷地道:“小子,你還是照實說的好,‘一元寶-’竟在何處?”

宮仇憤恨至極地道:“無可奉告!”

“白屍是生是死?”

“不知道!”

“好小子,你聽說過‘侏儒神通’這門工夫沒有,我只消雙指一伸,嘿嘿……”

宮仇登時心頭巨震,透心冰涼,他曾依稀記得母親生前曾向他說過,武林中有一個專走偏激邪門路子的門派,叫“奇門派”,武功自成一格,黑白道聞名喪膽,處置敵人的手法,殘忍酷虐,其中最駭人的是“侏儒神通”,被這邪門工夫所傷的人,筋骨收縮,狀類嬰兒,終生現世……

心念之中,脫口道:“你倆是‘奇門派’的?”

那男子嘻嘻一笑道:“小子,你說對了,‘乾坤雙煞’,不陌生吧?我叫‘乾煞西門琛’,她那‘坤煞吳鶯鶯’,比你那師父‘黑白雙屍’高明吧!”

宮仇抗聲道:“我不是‘雙屍’傳人!”

“坤煞吳鶯鶯”冷笑一聲道:“小子,你會說實話的!”

話聲中,並指如戟,朝宮仇胸前點去……

宮仇亡魂大冒,他並非怕死,而是怕求死不能。

驀在此刻

一個沙啞但卻雄渾的聲音,破空傳來:“餐星吞月,倚雲臥波,煙水微茫,奇門爲尊。”

“乾坤雙煞”登時面色大變。

“坤煞吳鶯鶯”顧不得再傷宮仇,慄聲向“乾煞西門琛”道:“怎麼辦?”

“走!”

“走!”

“這……”

“賊婆娘,你想死我可還要活呢!”

“這小子呢?”

“帶走!”

宮仇智慧超人,知道這是一個轉機,稍縱即逝,半聲不吭,雙掌挾以畢生功力,猛然劈出,勢若怒海狂濤。

“乾坤雙煞”似乎怕極了那暗中發聲的人,恨哼一聲,雙雙縱落峰頭,電掣而逝。

宮仇茫然了。

這暗中發聲驚走“乾坤雙煞”的人是誰?

目的何在?

以“乾坤雙煞”的功力尚且準逃之不暇,顯見這暗中人必是一個不可思議的人物,自己豈非離了虎口,又入獅口?

心念之中,身後突地傳來一聲脆笑。

宮仇驟然回身,登時怔住,面對自己的竟然是一個衣衫襤樓,既黑且髒,年紀和自己不相上下,形同叫化的毛頭小子。

難道驚走“乾坤雙煞”的會是他?這簡直有些不可思議。

但聽他剛纔的笑聲,脆得像個女孩子……

心中雖驚疑,但仍不得不問道:“兄臺……”

“什麼,你叫我兄臺?嘻嘻……”

這一笑,露出了瑩白如玉的貝齒,宮仇又是一愕,訕訕地道:“這稱呼不當麼?”

“哦……這……這字眼不大好聽,看來你年組比我大,叫我的名字吧,我叫馮真……”

“馮兄!”

“說要你叫我名字!”

宮仇被弄得尷尬非凡,只好道:“我叫宮仇……”

“早知道了!”

“哦!貴庚?”

“十五!”

“我十六,託大叫你真弟,如何?”

“好極了,就這樣吧!”

宮仇迭遭慘事,形成他性格早熟,但天真未混,馮真的談吐,引發了他被壓抑的童心,也掃除了他下意識中的冷漠,掀起一種躍躍欲試之情。

“真弟,方纔‘乾坤雙煞’……”

“怎麼樣,不壞吧?”

“是你?”

馮真調皮地一笑道:“這一手如何?”

“我不懂!”

“我是冒名施詐,想不到真的把‘雙煞’唬得抱頭鼠竄!”

“可是那聲音?”

“要不要我學給你聽聽!……餐星吞月,倚雲臥波……”

聲音沙啞而不失雄渾,與方纔所聽的一般無二,不由爲之絕倒,莞爾道:“這怎麼學的?”

“你知道口技這一行沒有?”

“江湖玩意!”

“不錯,我曾經學過這一門!”

其實馮真是完全憑着精湛的內功,改變嗓音,宮仇見識少,沒有體會出來。

“真弟,那四句詩不象詩,詞不象詞的玩意,怎能唬走‘乾坤雙煞’?”

馮真聞言一呆,隨即輕聲一笑道:“這是一個無名老人教我的,他說如果逢上‘乾坤雙煞’,這法兒最有效,到底是什麼原因,我也不知道。”

“哦!”

宮仇明知這是句搪塞的話,但卻無可挑剔,彼此才認識,當然也不好追問,“哦!”了一聲之後,接着道:“真弟,謝謝你解了我的危難!”

“不必掛齒,適逢其會罷了!”

宮仇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道:“真弟,你家住哪裡?”

馮真眼圈一紅,道:“我沒有家!”

“什麼,你沒有家?”

“是的,我媽死了,我爹不要我了!”

“這,怎麼說?”

“我爹不許我出來,我自己偷跑出來,他不要我了!”

“你怎知令尊不要你呢,天下父母心,沒有不疼兒女的!”

“我出來一年多了,也不見他找我,這證明他不要我了!”

宮仇幾乎忍不住笑出聲來,這真最孩子活,忍俊不住地道:“也許今尊正在找你,只是找不着罷了?”

馮真展顏一笑道:“也許是的,可能我錯怪他老人家了!”

“真弟最好還是回家,以免令尊大人牽掛,你這年紀出來飄泊……”

馮真用手指比腮一羞道:“你只不過比我大一歲而已,一年三百六十天,說話倒是滿老練的,那你呢?爲什麼又……哦,我想起來了,你是‘黑白雙屍’的弟子,所以……”

“我不是!”

“真的?”

“我何必騙你!”

“嗯,我想你不是,你的武功路數,完全不是‘雙屍’的路子,但你夜入‘張仙祠’,而能安然度過一夜,這爲什麼?”

“我是去趕拜兄之約,胡闖進去,弄出這大的誤會。”

“你還有拜兄,他是誰?”

“辣手書生!”

“哦!名氣不小!”

“真弟對江湖事知道得不少?”

“道聽途說而已!”

宮仇想起拜兄“辣手書生”,不禁大感急躁,如果他找不到“黑心國手”求治,後果不堪設想,心念之中,道:“真弟,後會有期……”

“什麼,你要走了?”

“是的!”

“我還有話要給你談。”

“以後吧!”

“什麼事這樣作急?”

宮仇無奈,只好把“辣手書生徐陵”,被愛人邢玉嬌下毒謀害,必須要在今天日落前,找到“黑心國手”求治的事,說了一遍。

馮真嗯了聲道:“如此,你拜兄算是死定了!”

宮仇不由心頭巨震,一把捉住馮真的手道:“爲什麼?”

這一捉,但覺對方的手滑膩細緻,柔若無骨,但也不大注意,他一心繫戀拜兄“辣手書生”的安危。

馮真眼內閃過一絲異樣的色彩,徐徐地道:“黑心國手醫術天下無雙,但其心之黑也是普天下難找第二人,凡求他醫治的,必須付出相當的代價,照仇哥之言,‘辣手書生’被害,間接由於‘金劍盟’存心要剪除‘青衣幫’,而‘黑心國手’已被‘金劍盟’延攬,他找到‘黑心國手’也是死,找不到那就更不用提了!”

宮仇登時額角現汗,狠聲道:“如果拜兄遭受不幸,我要爲他報仇!”

馮真偏頭想了一想,猛地抽回被宮仇握住的手,道:

“有了!”

“什麼有了?”

“我們得馬上找到‘辣手書生’。如果他還不死的話,總有辦法可想!”

“事不宜遲,走吧……”

“真弟要和我一路?”

“你不願意?”

“走吧,焉有不願意之理!”

說着,彈身馳下峰頭,他心裡惶急,腳下可使出了全勁,去勢如電,奔了一程,暗罵一聲該死,這一跑,馮真豈能趕得上,心念之中,陡然止步。

馮真的聲音道:“噫,怎麼不走了?”

宮仇回頭一看,馮真距自己不過五尺,面不紅氣不喘,一付嘻皮笑臉之相,不自禁地面上一紅,道:“我怕你追不上?”

馮真嘻地一笑道:“還可勉強應付,仇哥你儘量吧!”

宮仇對於這突梯刁鑽的小友,感到有些駭然了,自己承受了“白屍”的全部真元,猶有可說,對方這大年紀,看情形內力修爲在自己之上,江湖閱歷也相當深,真是人不可以貌相,海水不可以斗量。

當下重行舉步,全力疾奔。

顧盼之間,山區已盡,眼前現出坦蕩官道。

兩人不期然地一剎身形。

宮仇道:“真弟,現在如何追去?”

就在此刻,一條人影,星射而來,到了兩人身前,突地止住奔勢,赫然是一個五十上下的枯瘦老者。

那老者打量了兩人幾眼,目注宮仇遣:“小哥兒就是宮少俠?”

宮夥一怔神,道:“不錯!”

那老者面上呈喜色,道:“請隨小老兒來!”

宮仇惑然道:“閣下何方高人?”

“小老兒‘飛天蝙蝠胡靖’,奉命恭請少俠!”

“奉何人之命?”

“少俠到後自知!”

馮真突地一拉宮仇道:“跟他去!”

宮仇茫然道:“跟他去?”

馮真喜逐顏開地道:“走吧,沒有錯,胡分舵主請帶路!”

“飛天蝙蝠胡靖”駭然望了這既髒且黑的小叫化一眼,掉頭飛奔。

宮仇疑雲滿腹,眼看馮真已舉步,只好跟着彈身,心中卻有些忐忑難安,馮真現身突兀,與自己相交前後僅一個時辰不到,如果其中有什麼陰謀,那豈非睜着眼睛往火坑裡跳?

“一元寶篆”的事,已使他在極短的時間內,成熟了不少,但,想盡管想,腳下卻不曾稍慢。

“飛天蝙蝠”人如其號,奔馳起來,直似一縷輕煙。

宮仇若非在昨夜得“白屍”輸功,以他原有的造詣,那真要望塵莫及了。

奔行了約莫十里,拆入山區,愈行愈是荒僻。

眼前,來在一座幽深的谷口。

“飛天蝙蝠胡靖”首先剎住身形,宮仇和馮真也跟着停下。

谷側峰壁半腰,傳來一聲輕喝:“何方朋友?”

“飛天蝙蝠”立即應道:“頭頂一柱香!”

“以何爲證?”

“青腰三帶結!”

“請進!”

宮仇心中大感惶惑,分明這谷中是一個神秘所在,福禍全在進退一念之間。

“飛天蝙蝠”一擺手,道:“兩位請跟我來!”

宮仇正自躊躇之際,馮真已露齒一笑道:“走吧!”

宮仇天生傲性,心一橫,不計利害,跟了進去。

穀道幽暗深長,一路之上,隱約中人影憧憧,約莫盞茶工夫,面前現出一幢苔蘚遍佈的石屋,屋前站着四個青衣漢子,滿面悽苦之色,其中之一搶步上前道:“舵主回來了!”

“飛天蝙蝠”道:“請稟幫主,客已請到!”

青衣漢子道:“幫主有諭,客到立即請進,毋須通稟了!”

“飛天蝙蝠”往旁邊一側身,道:“兩位請進吧!”

宮仇惶然望了馮真一眼,看不出他臉上有什麼異樣表情,咬一咬牙,大踏步往裡便走,那青衣漢子忙搶前領路。

晃眼來在一扇半開的房門之前,又是兩名青衣漢子左右保門。

那領路的青衣漢子向那守門的兩名青衣人道:“宮少俠到!”

房內立即傳出個孱弱的聲音:“請進來!”

宮仇一聽聲音,登時領悟,大叫一聲:“大哥!”一腳跨了進去,馮真隨之而進。

房內錦榻之上,半臥着一個面色憔悴的青衣人,他,正是“青衣幫”幫主“辣手書生徐陵”。

宮仇激動地再喚了一聲:“大哥!”

“辣手書生”目光掃向宮仇身後的馮真,道:“兄弟,這位是……”

宮仇忙道:“這是小弟新結識的好友馮真!”

“哦,請坐!”

馮真大咧咧地朝旁邊椅子上一坐,道:“幫主,幸會!”

“辣手書生”眉毛微微一皺,向宮仇道:“兄弟!愚見我以爲此生不能相見了,想不到還能……”

說到這裡,一陣哽咽,竟然說不下去。

宮仇鼻子一酸,淚水幾乎奪眶而出,悲聲道:“大哥,情形怎麼樣?”

“青衣幫總壇和各地分舵,在同一天被毀,幫中弟子大半被屠殺,少部分漂游在外,這裡是唯一僅存的一處分舵!”

“誰下的手?”

“金劍盟!”

宮仇咬牙哼了一聲,道:“大哥,你的傷……”

“兄弟,我還有一個時辰可活!”

宮仇的淚水,終於滾落腮邊。

“辣手書生”又道:“昨晚我奔赴‘張仙祠’,發現“黑白雙屍’的標記,只好回頭,想不到與你錯過,一切經過,已得門下弟子傳報,兄弟,想不到你竟然還活着,趕上最後一面……”

馮真在一旁冷冷地接口道:“別哭,死不了!”

這話像是在哄一個孩子,令人啼笑皆非。

宮仇卻認真地道:“真弟,你說你有辦法?”

“當然!”

“什麼辦法?”

“我這裡有一粒‘血豆蔻’……”

“辣手書生”半躺着的身軀,倏地坐直起來,顫聲道:“血豆寇?”

“不錯,‘血豆寇’可以使閣下保住元神,遏阻毒勢,一月之內,絕無生命之憂,僅一月的時間,定可從‘黑心國手’處得到‘闢毒丹’!”

“這……‘血豆寇’是稀世之珍啊……”

馮真一撇嘴道:“這東西我家裡有的是,算不了什麼,你既是我仇哥哥的拜兄,再珍貴的東西我都不在乎!”

宮仇心裡感到一陣欣慰,結交了這位慧黠的朋友,的確不冤。

“辣手書生”感激地道:“小兄弟,如此我受之有愧了!”

口裡說,心裡卻在想,這形同小叫化的少年,究竟是什麼來路,“血豆寇”稀世之珍,他竟說家裡有的是,但,一時也不好問出口來。

馮真伸手懷中一陣掏摸,取出一粒血紅的豆蔻來,直伸到“辣手書生”口邊,道:“吃下去吧!”

那隻既髒且黑的手,實在令人不敢恭維,“辣手書生”伸手接過,放入口裡。

宮仇誠摯地向馮真道:“真弟,我該謝謝你!”

“免,不值言謝!”

說完,轉面向“辣手書生”道:“我也叫你大哥吧,你現在該運息一番,幫助藥力推行,我和仇哥哥暫且告辭!”

“什麼,要走?”

“替大哥去向“黑心國手’討藥!”

“小兄弟,你與那黑心老兒相識?”

“不!”

“那……”

“我自有辦法!”

“愚兄我這裡有幾粒珠子,帶去向對方交換,也許好說話些……”

“不必!”

宮仇對馮真雖說仍莫測高深,但卻相信他的話決非無的放矢,接話道:“大哥,如此我們告辭了!”

“兄弟,最少也得用過酒飯……”

“人之相知,貴在知心,大哥,不必了!”

“兩位兄弟,爲我如此奔波犯難,教我心何能安?”

“大哥這話豈非見外了!”

“既然如此,兄弟,本幫目前已由明轉暗,我傳令門人弟子,隨時聽候吩咐,凡是衣服前襟上有一段青線的便是本幫弟子!”

“小弟記下了,大哥珍重!”

“辣手書生”雙目滾淚,這淚水是感激也是悲哀。

宮仇與馮真別了“辣手書生”,雙雙出谷。

宮仇道:“真弟,哪裡去找‘黑心國手’?”

“星子巖,他的老窩!”

“如果他不在呢?”

“更好!”

“爲什麼?”

“屆時自知,趕路吧!”

黃昏時分,兩人來在一座大鎮甸中。

華燈初上,人羣熙來攘去,熱鬧非凡。

馮真道:“仇哥哥,我們先去吃飯吧!”

宮仇點頭道了聲:“好!”他對新結識的兄弟,始終感到有一種說不出的異樣感受,但又無法分析異在何處。

兩人穿插在人羣中,直奔大街。

走了沒有幾步,宮仇忽然發覺馮真竟然失去了蹤影,不由大是惶然,目光四掃之下,連一點影子都看不到。

突地

前頭行人波分浪裂,向兩旁閃開,間或傳出一兩聲驚“噫!”,看見一個貌相威棱的老者,旁若無人地迎面疾走而來。

宮仇大感駭然,眨眼之間,那老者已行到身前,但覺有一股極強的暗勁,把自己的身形,向外猛推,本能上的反應,使他沉氣穩身,但仍被迫得踉蹌退開,心中之駭異,莫可言宣。

那老者似有所覺,目光向宮仇一掃。

宮仇的目光甫一接觸到對方的目光,立感心旌搖搖,六神無主,不自覺地低下頭去,心中暗呼:“邪門!”

老人去遠了,他仍徵在當場。

忽地有人拉了他一把,道:“走呀,發什麼呆?”

一看,竟然是馮真,不知何時又回到自己身邊,訝然道:“方纔你去了哪裡?”

馮真不自然地一笑道:“去如廁!”

“你看到那邪門老人沒有?”

“什麼老人,沒有呀?”

宮仇餘悸猶存地把所見說了一遍,馮真雙目連眨道:“我知道了,他就是當今武林第一高手‘白石島主’、‘奇門派’掌門人!”

“乾坤雙煞的師父?”

“不錯!”

宮仇倒吸了一口涼氣,道:“這就難怪了!”心中卻暗自佩服馮真見聞廣博。

兩人沿街而行,馮真七揀八揀地,最後在一間氣派十足的酒樓前停下步子,道:“仇哥哥,這裡將就吧!”

宮仇倒是胸無成見,微笑着點了點頭。

兩人手拉手地踏進酒樓大門……

店小二看這兩個人上門,一個是村俗少年,另一個和乞丐差不了多少,神氣十足的橫身當門一站,吆喝道:“你兩個小子胡闖些什麼?”

宮仇一怔神,馮真一翻跟,大聲道:“你們這兒是幹什麼買賣的?”

“酒樓!”

“這不就結了!”

店個二瞪眼道:“你倆……”

馮真呸了一聲道:“小子,你則狗眼看人低,以爲小爺吃了付不起錢,是不是?”

說着,從腰間取出一錠金子,晃了一晃。

店小二馬上改容道:“兩位請進!”

馮真白了小二一眼,進去揀最大的一副座頭坐了,高聲嚷嚷道:“小二,四時鮮,四乾果,再揀你們店裡拿手的菜十個二十個,上等花雕半斤!”

小二倒嚥了一口唾沫,轉身下去。

宮仇皺眉道:“兄弟,吃不了這許多?”

馮真噗哧一笑道:“吃不了擺着看吧!”

不一時,酒菜齊上,宮仇是確實餓了,舉箸大嚼,而馮真卻斯文得很,淺嘗則止,但每一盤每一碟他都用筷子窮翻一遍。

吃喝間,馮真認真地道:“仇哥哥,你內力相當深厚,而招式卻令人不敢恭維,什麼原因?”

“這,想是缺了明師指點的原故!”

“我替你介紹一個師父好不好?”

“師父?”

“不錯,以你的內功根基,只消一年半載,包管使武林側目!”

“什麼樣的師父?”

“你先說願不願?”

“願當然願意,不過……”

“怎麼樣?”

“我要學劍!”

“學劍?”

“嗯!”

“爲什麼?”

宮仇面上流露出一片慘厲之色,激動地道:“先母生前一再告誡,必須習劍!”

馮其“哦!”了一聲道:“你也沒有媽媽了?”

宮仇眉目之間,怨毒之色大濃,咬牙道:“孑然一身!”

“你比我還可憐!”

“真弟,武林中以劍術稱雄的有哪些?”

“論武功當推‘奇門派’掌門‘白石島主’第一……”

“真弟,你似乎對‘白石島主’特別推崇,我說的劍術!”

“劍術嗎………四大劍派武當、崑崙、峨嵋、華山,近百年來,人才調落,不足一道,目今當以‘金劍盟’盟主爲最!”

“盟主是誰?”

“不知道,但傳言他的劍術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可能找不到敵手!”

“只他一個?”

“不,‘二賢莊’莊主南宮靖與何一凡合稱‘無敵雙劍’,但……”

“怎麼樣?”

“十六年前,‘二賢莊’遭逢鉅變,自莊主以下,無一倖免,被譽爲‘武林第一家’的‘二賢莊’也被燒成白地!”

“哦,什麼樣的鉅變?”

“這在武林中是一個謎!”

“另外呢?”

“百年來僅見的劍術好手‘醜劍客’,但他在三十年前失了蹤,這也是一個謎!”

宮仇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道:“我們該走了?”

馮真點頭招呼小二,把那錠約莫一兩重的金棵往桌上一放,道:“小二,剩下的賞你!”

店小二連眼都直了,好半晌才哈腰作揖地道:“謝小爺的賞,小的方纔有眼無珠,請小爺原諒!”

說着,把金錠小心翼翼地放入懷中,側身恭送。

馮真一拉宮仇,道:“走!”

因起身得急,把站在一邊的小二,撞得倒退了一步。

出了店門,馮真一揚手,道:“仇哥哥,你看!”他手中正是方纔付給小二的那錠金子。

宮仇徵得一怔,拂然變色道:“真弟,你……”

“我怪他狗眼看人,消遣他一下!”

“這不是我輩應爲的事!”

“你不高興?”

“嗯!”

“好,你別扳面孔,我回去還給他吧!”

說着,真的回身入店,往櫃檯上一放便走,那小二還矇在鼓裡哩!”

方出鎮梢,馮真怪叫一聲道:“糟了!”

宮仇愕然道:“什麼糟了!”

“我們不該在那大酒樓之中露面!”

“爲什麼?”

“‘金劍盟’耳目衆多,‘黑心國手’既是該盟的人,對於我們求藥的事大有妨礙,間時‘張仙祠’之役,不少武林人都認識你,這……”

宮仇對於這刁攢古怪的真弟,開始有些懷疑了,以他這年紀,不但武功高得出奇,而且江湖門檻之精,令人咋舌,尤其唬走“乾坤雙煞”,店中竊金,這兩件近於下三流玩意的“詐”“扒”手段,更使他不能釋之於懷,他無法想象馮真到底是什麼來歷!

心念之中,脫口道:“真弟,你到底是什麼門派?”

“問這幹嗎?”

“我想知道!”

“說來話長,以後慢慢的會告訴你,現在你等一等,我去去就來!”

說着,不待宮仇答應,返身又朝大街奔去,眨眼消失在人叢之中。

宮仇迷憫地望着馮真背影消失,不知他這一去又弄出什麼花樣。

突地

一條人影,從暗角里轉了出來,向宮仇一抱拳道:“在下‘神行客鄭良’,職司‘青衣幫’巡察總監,奉令聽候差遣!”

宮仇一看,對方是一個短小精悍的老者,襟前穿着一股青線,隨道:“鄭總監,差遣兩字不敢,目前沒有事!”

“在下告退!”

聲落,人影已沓。

工夫不大,馮真興沖沖奔了來,手裡提着一個包袱,一言不發,拉着首仇就走,來到鎮外無人之處,馮真打開包袱,取出一套書生行頭,衣履頭巾俱全,道:“仇兄快換上。”

“這……做什麼?”

“換上吧,多少可以避點耳目,以免發生意外麻煩!”

(缺三行)衣角,竟然是上等衣料,笑嘻嘻地道:“我不會刻苦自己,行了吧!”

宮仇莫測高深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經不住馮真一再催促,只好換上衣履頭巾,這一換上書生裝束,立即顯得俊秀飄逸,成了一個翩翩濁世佳公子。

馮真一拍手道:“仇哥哥,你真美!”

宮仇尷尬地一笑道:“美?”

“是呀,美男子,俏書生!”

宮仇吐了一口長氣道:“真弟,我們該走了!”

“走吧,但不必太急,我們天明時趕到‘星子巖’!”

兩人漏夜上道,向“曲州”奔去。

日出時分,兩人來到了“星子巖”前,只見一片碣色石林中,隱着一所巨宅。

馮真用手一指道:“到了,這就是‘生死莊’!”

“什麼‘生死莊’?”

“‘黑心國手’,醫道蓋世無雙,用毒也是世間少有,能活人,也能死人,所以叫做‘生死莊’,同時,施醫必談代價,如果代價不合,人死在腳前他也不管!”

“醫術所以濟世,這作風的確令人不解!”

“現在我們去取藥!”

宮仇一怔道:“取藥?”

“不錯,取藥!”

(缺二行)

“葫蘆代表懸壺,是生門,有人把守,求醫的必得走這條路,骷髏頭代表死門,步步皆毒,但沒有人把守!”

“那還有誰睜着眼進死門,豈非多餘?”

“一點也不,我們現在要進死門!”

宮仇怦然心驚,慄聲道:“進死門?”

馮真神秘地一笑道:“從現在起,你最好少開口!”

說着,走到掛着白骨骷髏頭的路口,揚聲高叫道:“金光萬道!”

未幾,一個聲音遙應道:“劍氣沖霄!”

宮仇心中一動,只見一條人影,從石筍夾峙的珙道中奔了出來,赫然是一個胸前繞着一柄金劍的漢子。

那漢子一見兩人之面,頓時愣住了,面上全是驚詫莫名之色。

馮真愣地從懷中抽出一柄金光燦然的小劍,向上一揚。

那漢子面色一肅,躬身道:“弟子‘榮養殿’侍衛孫丕候令!”

馮真一收金劍,道:“殿主可在莊中?”

“外出未歸!”

“何人主持莊務?”

“殿主千金黃淑惠!”

“要她接令!”

“容弟子入內通稟?”

“快!”

侍衛孫丕施禮疾退。

宮仇心中殺機陡熾,想不到馮真會是“金劍盟”的人,“金劍盟”主使“紅花會”毒害拜兄“辣手書生徐陵”,毀了“青衣幫”,又假“黑心國手”以“黑蜘蛛”毒殺“黑白雙屍”,自己受“白屍”輕功贈笈之德,理應有所報效……

心念之中,一雙帶煞的眼睛,已迫視向馮真。

馮真見狀駭然道:“仇哥哥,你怎麼了?”

宮仇慄聲道:“我要殺你!”

馮真下意識地退了一步,道:“殺我,爲什麼?”

“你自己心裡明白!”

“我不明白!”

宮仇冷哼了一聲,一掌劈向馮真當胸,他自得“白屍”輸以全部真元,內力之強,已到了驚人地步,這一掌勢如排山。

馮真尖叫一聲,雙掌一圈,一道排山勁氣,竟然被引得卷向空處。

宮仇這一驚非同小可,這種引開掌勁的玄奇功力,他曾在“乾坤雙煞”的手下體驗過,想不到馮真小小年紀,也會來這一手。

馮真雙目圓睜,厲聲道:“你這是幹什麼?”

那眼神之中,似有一股懾人的力量,使宮仇大感氣餒,但仍怒聲道:“想不到你會是‘金劍盟’的人……”

一條纖細人影,如行雲流水般珊珊而至。

馮真狠狠地白了宮仇一眼,壓低了嗓音道:“你是個笨麼,傻瓜,如果你不願意大哥死的話,就放規矩些,否則壞了事由你負責!”

來人,已停在身前,是一個豆蔻芳華的綠衣麗人,美得令人目眩,不問可知,她就是剛纔那黑衣漢子口中的黃淑惠。

宮仇滿頭霧水,蹩了一肚子悶氣。

黃淑惠目光掃及馮真時,秀眉一蹙,及至看到宮仇時,粉腮之上倏起兩片紅暈,芳心卜卜亂跳,她被宮仇的絕世風標吸引了,竟忘了禮數。

馮真冷冷一降,道:“你就是黃姑娘?”

黃淑惠如夢乍覺,訕訕道:“正是,兩位如何稱呼?”

話聲中,一對剪水雙瞳,仍然瞟向宮仇,宮仇被她看得面上一熱,但這神情,被他臉上融不開似的冷漠恨意所掩蓋了。馮真再次取出金劍,也不表明身份,朗聲道:“黃姑娘接令!”

“弟子在!”

“盟主上諭,即取‘闢毒丹’應用!”

“遵諭!”

馮真收起金劍。

黃淑惠大惑不解,何以美書生雙脣緊閉,而由這叫化般的小子傳令,同時兩人身上都沒有穿着‘金劍盟’的規制服色,但,懷疑僅管懷疑,“金劍令”大於一切,除發令者和長老之外,任何職位的弟子,都得恪遵,當下目注宮仇道:“但不知上諭要多少位應用?”

宮仇面寒如冰,悶聲不響,心中卻響咕不已,他完全不明白馮真在弄什麼玄虛。

馮真冷冷地道:“盡其所有!”

黃淑惠一怔神,顫聲道:“家父生平一共只煉製了二十粒,用去五粒,目前僅存十五粒!”

“這最上諭,恕小可無法作主!”

“請進!兩位緊隨我身後不要超出兩丈,這通道遍地皆毒!”

馮真大咧咧地道:“這不須姑娘吩咐!”

隨着,向宮仇施了一個眼色,跟在黃淑惠身後,向裡走進,宮仇滿腹疑雲未消,復又心驚於遍地皆毒這句話,硬着頭皮跟去。

甫入通道,鼻中忽聞一股濃郁的異香,他本聰明絕頂,參以黃淑惠囑咐不要離開兩丈的話,頓悟這異香必是解這通道之毒的解藥無疑。

顧盼之間,來在一座宏偉的門樓之前,黃淑惠側身一讓道:“兩位請進!”

馮真嘻嘻一笑道:“黃姑娘,上諭緊迫,沒有太多的時間,姑娘不必拘禮了!”

“如此請隨我來!”

一路穿門入戶,所有莊中人莫不以驚怔之色注視兩人。

不久,來人在一間精緻的小軒中,黃淑惠道:“兩位稍候,我進丹房去取!”

馮真向宮仇施了一個眼色,對黃淑惠道:“黃姑娘,黃股主醫術通神,必煉有不少稀世靈丹,我們近衛長意欲見況一下丹房,可以嗎?”

黃淑惠面現難色,但當目光觸及宮仇時,突地粉腮微微一變,點頭道:“請!”

宮仇心中既惶惑又好笑,馮真竟然把自己稱作近衛長,這是從何說起?他這一見識丹房,不知又要玩出什麼花樣?

驀地

軒外傳來一聲驚異的呼聲道:“近衛長?”

宮仇心中卜的一跳,這一露出馬腳,勢將功虧一簣,“生死莊”遍地皆毒,縱使本領通天,也莫奈毒何!

黃淑惠粉腮一變……

馮真冷笑一聲道:“外面是誰?”

一個繡金劍的漢子,出現在軒門邊。

馮真煞有介事地喝叱道:“你知道本盟十大規條之中,第七條是什麼?”

那漢子頓時面如土色,俯首道:“弟子知罪!”

“說,第七條?”

“懷疑‘金劍令’者死!”話聲中,額上汗珠已滾滾而落。

“很好……”

宮仇生怕別生枝節,丹藥不到手,誤了拜見的生命,立即接話道:“念在無知初犯,不令追究,下去!”

“謝令!”

那漢子如逢大赦,躬身施禮而退。

黃淑惠伸手一按壁間,一道小門突地出現,三人魚貫而入。

丹房內三個巨形木架,各分八層,擺滿了大瓶小罐,每一個瓶罐上,都貼有標籤,註明名稱藥性。

宮仇走馬觀花地瀏覽了一遍,不由爲之咋舌,救人的良藥與殺人的毒藥各佔其半。

黃淑惠從居中最上一層的一個特製抽斗裡,取出了一個小玉瓶,似乎十分惋惜地看了又看,然後遞與宮仇道:“請驗收,一共十五粒,無論身中任何巨毒,一粒奏功!”

宮仇隨便看了一看,納入懷中。

黃淑惠眼波流轉,微紅着臉道:“近衛長尊姓?”

宮仇一愕,脫口道:“在下姓宮,宮殿之宮!”

“哦……”

馮真大聲道:“近衛長,上令所限,立刻動身吧!”

“好!”

黃淑惠恭送兩人到了那條“死門”通道之外,似乎惘然若失地向宮仇道:“宮……近衛長,盼能再見!”

宮仇語含深意地道:“一定會的!”

這四個字卻使黃淑惠芳心甜蜜無比,不自禁地嫣然一笑。

馮真狠狠瞪了宮仇一眼道:“走呀!”

兩人轉出石林,上了大道,馮真從懷中掏出一隻墨綠小瓶,道:“仇哥哥,帶在身上,將來會有用的!”

宮仇一愣,道:“那是什麼?”

“療傷聖品,‘歸元丹’!”

“你……”

馮真一撅嘴,道:“順手牽羊不爲偷,‘黑心國手’作孽不少,拿他的東西救人算是替迎贖罪!”

“你拿着罷?”

“我?嘻嘻,另有家傳靈藥可用!”

不由分說,強塞到宮仇手中,宮仇只好放入懷裡。

馮真又道:“到了前路城鎮,如果見有‘青衣幫’弟子,給他一粒‘闢毒丹’。由他們送回去,比較穩妥,我倆的形跡,恐怕瞞不了對方!”

語聲才落,一個短小精悍的老者,已迎面而至。

宮仇心中大喜,急取出“闢毒丹”倒了一粒,搶步上前,道:“鄭總監,你來得正好,這粒‘闢毒丹’立即星夜送回去!”

“神行客鄭良”喜孜孜地雙手接過,道:“敬代敝幫主向兩位少俠致謝!”

“不敢當,在下與貴幫主八拜爲交,份所當爲!”

“神行客鄭良”施禮爲退,抄僻路自去。

宮仇心頭一鬆,笑向馮真道:“真弟,‘金劍令’是怎麼回事?”

馮真洋洋得意地一陣笑道:“這是我無意中得到的,想不到派上了這大用場!”

“幫派令劍,你會無意中得到?”

“信不信由你!”

“可是你對“金劍盟’的切口與內幕,似乎-如指掌,這又作何解釋?”

“這是見聞!”

驀地

道旁林中,傳出一陣令人毛骨驚然的狂笑……

笑聲淒厲刺耳,雖在光天化日之下,仍使人有一種陰森恐怖之感。

宮仇不由心頭一震,不自覺地剎住了身形。

馮真駭然道:“難道是她?”

話聲方落,只見一個滿頭白髮紛披,鳩形鵠面的老太婆,手中倒拖着一根黑黝黝的柺杖,從林中踉踉蹌蹌地奔了出來,口中仍然狂笑不停。

宮仇劍眉緊蹙道:“她是誰?”

馮真急聲道:“瘋婆子,快走,別惹她!”

宮仇好奇之念大熾,心想,馮真刁鑽古怪,天不怕,地不怕,怎會獨怕這瘋婆子,其中必有蹊蹺,心念轉處,訝然道:“瘋婆子有什麼可怕的?”

“你不知道,快走!”

那老太婆耳朵可真靈,一擺頭,把紛被的白髮甩向頸後,狂笑之聲立止,目中寒芒暴射,厲聲大喝道:“誰是瘋婆子!”

馮真跌腳道:“這下將纏夾不清了!”

眼一花,那老太婆已站在兩人面前,身法之快,令人咋舌。

馮真作了一個揖道:“老前輩,我給你行禮!”

那老太婆聽而不聞,兩眼一不稍瞬地逼視着宮仇,風乾橘皮似的臉上,起了一陣抽搐,突地一掄柺杖,厲聲道:“負心人,我找得你好苦,今天你走不掉了,我先殺了你再自殺!”

隨着話聲,一拐向宮仇攔腰掃了過去。

仗沉力猛,破空生嘯。

馮真一拉宮仇,閃電般暴退五尺,杖影從身前掠過,勁風撲面如割。

宮仇這一來可膽寒了。

心念未轉,對方第二拐又告當頭劈到,快過電光火石。

兩人再度彈退……

焉知這瘋老婆子,武功竟然高得出奇,中途變勢,一長身,改爲橫擊,兩人無論如何也逃不過這這一杖之厄。

就在這生死繫於一髮的瞬間,馮真一抖手,把宮仇摔出八尺之外……

“砰!”

馮真一個小小身形,被一杖掃得旋飛而起,如斷線風箏似的瀉向三丈之外。

宮仇心肝俱裂,悲呼一聲:“真弟!”

甫沾地面的身形,暴彈而起,撲向馮真……

這些,都不過是眨眼間事。

瘋老婆子閃電般一挪身軀,憑空伸杖一點,宮仇彈在半空的身形,垂直地落了下來,卜地無法動彈,心裡暗道一聲:“完了!”

杖影橫斜,當頭劈落……

眼看宮仇勢非慘死當場不可。

就在此刻

只聽“啵”地一聲大響,瘋老婆子的柺杖,竟然被撞得偏向一側,但她的身手,實非等閒,就盪開之勢一掄,再度劈落。”

空氣緊張得無以復加。

電光火石之間,宮仇的身軀,被人抱着翻滾而出。

“砰!”的一聲暴響,碎石飛進,塵沙怒揚,地上被擊成了一個三尺大的深坑。

宮仇但覺身軀一震,原來被制穴道已被解開,又才推滾了一丈之多,起身一看,出手救自己的,赫然是馮真。

他心中的震駭,簡直無法形容,這確實是邪門,馮真被瘋老婆子一柺杖卷飛數丈,非但不死,看樣子連傷都沒有。

邪門,他對馮真更加感到莫測高深。

當下不自覺地脫口道:“真弟,我以爲……”

“你以爲我死了,是不是?”

人影一晃,瘋老婆子再度欺到了兩人身前,快捷得令人咋舌。

馮真把宮仇推向身後,趕緊作揖道:“老前輩,你認錯人了!”

瘋老婆子雙眼一瞪,凝視了宮仇片刻,神情一黯,顧然造:“是的,我認錯人了,他比他年紀要大些……”

話鋒一頓,突地又厲聲道:“說,我的他究竟在哪兒?”

氣勢洶洶,看樣子又要動手。

宮仇可傻了眼了,這突發的怪事,他連想象的餘地都沒有。

馮真向宮仇扮了一個鬼臉,鄭重其事地向瘋老婆子道:“老前輩,您找的人一個時辰前走了!”

“走了,從哪兒走?”

馮真一指路的盡頭道:“這邊!”

“你不騙我?”

“不敢!”

“如你騙我,下次碰上把你砸成肉餅!”

說着,一溜煙般飛逝。

宮仇迫不及待地道:“她是誰?”

馮真感慨地道:“一個情海斷腸人!”

“你真的看到……”

“隨口說說而已!”

“真弟,你不該作弄她!”

馮真一瞪眼道:“如果不騙她走,我無所謂,你如何脫身?”

“如果她發覺你在騙她……”

“不會,她是心神喪失的人,任何人被她纏上時,都這麼把她騙開!”

“她究竟是誰?”

“無雙仙子鍾筱紅!”

“無雙仙子?”

“不錯,她其實年紀並不大,僅五十過外……”

“可是……”

“她爲‘情’所毀,昔日的紅顏西施,變成了現在的白髮無鹽,我稱她老前輩只是順口之詞,她年紀還沒有我爹大!”

“何謂無雙?”

“三十年前,她的姿容天下無雙,在女子當中,武功也是難逢對手,所以稱爲‘無雙仙子’,在當年,她確曾風靡了無數的武林年輕高手!”

宮仇興味盎然地道:“你說她是情海斷腸人?”

“是的!”

“你全知道!”

“聽我爹說的!”

“詳情如何?”

“大約二十年前,她突然瘋了,頭髮也開始變白,昔日的絕美丰姿,極快的從她身上消失,一變再變,成了現在這模樣,逢人便問我的他在哪裡?如果遇上象你這種書生裝束的少年,更加纏夾不清……”

“可能她的愛人是個書生?”

“也許!”

“也許,什麼意思?”

“誰也不知道地口中的他是誰!”

宮優搖頭苦笑道:“她是個可憐人!”

“你很同情地?”

“我想誰都會的!”

就在此刻

遠遠一條人影,電閃奔至。

馮真驚呼一聲道:“黑心國手!”

宮仇心頭一震,道:“是他了!”

馮真急聲道:“你快走,在前面等我,這老兒渾身是毒,沾不得……”

“你呢?”

“別管,我自有脫身之策!快走!”

宮仇劍眉一聚,道:“我怎能拋下你……”

“呆鳥,再遲就不及了,你沒有忘記‘張仙祠’外那一幕吧?”

說着,狠狠地推了宮仇一掌。

這一推把宮仇送出兩丈之外,宮仇心念疾轉,馮真人小鬼大,看他行事刁鑽古怪,諒來脫身不難,想着,就勢彈身,電奔而去。

“小子,休想開溜!”

如雷暴喝聲中,一個襟前繡着交叉四柄金劍的黑袍老者,飛風掠至。

他,正是‘黑心國手’,“金劍盟”屬下“榮養殿”殿主。

馮真反迎上去,雙掌交揮,劈出一道旋勁。

“黑心國手”霍地剎住身形,鬚眉俱張,目射煞芒,渾身簌簌而抖,顯然是怒到了極處,戟指馮真道:“小叫化,你和那小子受何人指使,竟敢老虎頭上捫蝨子?”

馮真嘻皮笑臉地道:“閣下就是‘黑心國手黃有道’!”

“黑心國手”老臉成了紫醬之色,切齒道:“小鬼,說,受何人指使?”

馮真好整以暇地道:“這不幹任何人的事!”

“你先把老夫的兩瓶靈丹交出來!”

“沒有這麼容易!”

“好哇,小鬼,老夫若不把你化骨銷形,就枉稱‘黑心國手’!”

“閣下,是準備用毒的了?”

“小鬼,憑你還本配老夫用毒!”

“憑身手?”

“收拾你小鬼易如反掌!”

“那閣下算栽定了!”

“黑心國手黃有道”雙拿一揚,突地又放了下來,厲聲道,“小鬼,你那‘金劍令’由何而來?”

馮真嘻嘻一笑道:“閣下,我不會告訴你的!”

“黑心國手”雙目幾乎要噴出火來,他做夢也估不到以他的名頭地位,居然有人欺上門來而且對方竟然居兩個名不見經傳的毛頭小子。

“小鬼,你有師承嗎?”

“沒有!”

就在此刻

數條人影飛射而來,當先的,正是“黑心國手”的獨生女兒黃淑惠,後隨三名劍士,黃淑惠氣急敗壞地道:“爹爹,還有一個呢?”

“黑心國手”很聲道:“溜了!”

“女兒去追!”

“好,不問一切,見面就把他毀掉,注意搜他身上!”

“是!”

黃淑惠應了一聲,率同三名劍士,電掣風馳地追了下去。

馮真心中大爲惶急,自己要宮仇在前路相候,黃淑惠一行必然會碰上,論功力,宮仇或可自保,但黃淑惠是“黑心國手”的女兒,當然也是弄毒能手,如果被她追上了,後果不堪設想。

可是,他眼前又不能脫身追去,如果把“黑心國手”也引了去,後果將更加不堪設想,一時之間,他不知如何是好。

“黑心國手”陰惻測地道:“小鬼,你別轉歪念頭,目前你只有一條路,死!”

“這卻未見得!”

“哼,還有你那同伴,老夫已飛鴿傳訊,百里之內,他無所遁形!”

馮真登時心如鹿撞,但表面上仍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冷冷地道:“老毒物,如果我那同伴有什麼失閃,告訴你,‘生死莊’將雞犬不留。

“黑心國手”振聲狂笑道:“小鬼!這些大話到閻老五座前再說不遲,現在,說你的出身?”

“你打算報復?”

“說!”

“告訴你,說將出來你也只有乾瞪眼的份兒!”

“黑心國手”獰聲道:“你說還是不說?”

馮真一翻眼道:“不說!”

“你會說的,小鬼!”

話聲中,雙掌電扣而出,閃動之間,上下左右,全是爪影。

馮真滑似游魚,只一晃,便脫出了瓜影之外。

“黑心國手”大是駭然,從這一式身法,他意識到對方年紀雖小,可不是易與的了,就在雙爪落空之下,突地易抓爲劈,振腕之間,連攻了八掌之多。

馮真一味躲閃,根本不還手。

“黑心國手”怒發如狂,暴喝一聲,雙掌伸縮之間,推出了一排山勁氣,挾怒發掌,已運足了十成功勁,其勢之強,豈同小可。

勁氣暴形之中,塵砂如幕,一個小小身軀,劃空飛泄向五丈之外。

“黑心國手”陰笑一聲,自語般地道:“老夫非得掏出你根底,把你祖墳都給挖出來,否則就不叫‘黑心……”

自語之聲未落,不由的直了眼。

只見馮真一挺身,從地上蹦了起來,根本就是不曾受傷的樣子。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一擊,就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也禁受不了,何況他已在掌出的同時,夾施了迷醉之毒。

這簡直是透着邪門了。

莫非這小子會是……

心念及此,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情不自禁地脫口道:“如果是的話,這問題就嚴重了!”

馮真卻在考慮着如何引走老毒物,再追上宮仇。

“黑心國手”望着五丈外的馮真,大聲道:“娃兒,你說出來麼,老夫或許看在大人份上,既往不究?”

馮直脆生生的一笑道:“老毒物,你想左了,我不吃你這一套!”

“黑心國手”氣衝頂門,暴喝一聲,飛身疾撲……

馮真一晃身,往相反的方向掠去,身法之快,駭人聽聞,宛若流星曳空。

“黑心國手”展盡身法,竟然無法把雙方距離縮短。

顧盼之間,奔出了三裡地面,“生死莊”憬然在目。

“黑心國手”狂吼道:“小鬼,你自投死路!”

馮真遙遙應了一聲道:“老毒物,後會有期!”

話聲中,身形一偏,沒入道旁林中,繞了半個圓弧,向宮仇所奔的方向馳去,他心懸宮仇的安危,這一奔行,連吃奶的力氣都給用上了。

且說,宮仇一口氣奔出了十里左右,才停下身來,心裡卻在掛念着馮真如何脫身。

驀地

一聲陰笑入耳,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道:“小子,山不轉路轉,我們又碰頭了!”

宮仇陡吃一驚,循聲望去,不由暗道一聲:“苦也,這真是冤家路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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