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齊正在牀上滾呢,被劉文藝嚇了一跳,從牀上彈了起來:“你幹什麼?”她的意思是,你怎麼能在我撒嬌的時候出現呢,多丟人啊。
姜媛接過暖瓶,說:“別在意,這是我女兒齊齊。來,吃水果。”說着遞給劉文藝一個大蘋果。
“不,我不吃。”劉文藝有些支吾地回答着,眼睛掃了一眼齊齊,打開暖瓶,取出茶杯沏好茶,放到桌子上。
“齊叔叔,我先回去了,衣服還沒洗呢。”
齊懷遠趕緊做了個制止的動作,說:“今天你不用洗了,你阿姨和我女兒來了,讓她們給我洗就行了。”
“這是我的工作,讓阿姨和妹妹休息吧。”劉文藝說完轉身離開。
齊齊一下子站起來說:“哎,我什麼時候成他妹妹了?”
一家人哈哈大笑。
周衝最近一直沉浸在幸福之中,警校的錄取通知書終於來了。全家人興奮不已,尤其是養母,逢人便誇逢人便講。幾乎全村的人都爲周衝考上警校而高興,同學們都來祝賀,其中自然少不了張羣。張羣開車帶着周衝來到城裡的酒店,要設宴爲周衝送行。酒席間,張羣送給周衝一部手機,祝賀周衝考上警校,周衝推辭不掉,只能收下。
一週後,警校要開學了。齊懷遠不能回家送女兒上學,只能在電話裡囑咐些注意事項。周衝也要去學校報到了,母親拉着兒子的手,眼含熱淚,這是幸福與激動的眼淚。從這個夏天開始,齊齊和周沖走到了一起。
警校開學典禮非常簡單,空曠的籃球場中間,擺了幾張桌椅。後面站着兩個學員,用力拉着一個橫幅,上面寫着:“熱烈歡迎新生入學”。齊齊站在最前面,看着臺上的校長和幾個領導,心裡涼了半截,這跟她的期望值相差太遠了。
齊齊在入校之前,腦海裡已經勾勒出了一幅壯觀的警校圖景。整齊的歡迎隊伍,高亢的警察之歌,振奮人心的拼殺格鬥,激揚澎湃的歡迎致辭。然而這些都沒有,未免有些失望。
周衝來到警校報到時,開學典禮已經開始了,點到周衝這個名字時,沒人回答。校長並沒有因爲一個學生遲到而推遲開學,剛剛開始不到5分鐘,周衝出現了。所有人都被周衝的出現轉移了視線,包括主席臺上的領導,也齊刷刷地看着站在操場邊上的周衝。
“報告,新學員周衝前來報道。”從立正到報告,簡直是一名訓練有素的老隊員。齊齊被這個傢伙震住了,她不敢相信這個幹練的小夥子是新生,一般能做這種標準動作的都是老隊員,或者經過嚴格訓練的。此時,主席臺上發出一聲命令:“入列!”
“是!”回答的同時,周衝已經快速跑向隊伍前面。巧合的是,周衝正好站在齊齊面前,魁梧的身材把她的視線擋了個嚴嚴實實,齊齊什麼也看不見了。校長從主席臺上站起來:“你不知道你遲到了嗎?”
“報告,我知道我遲到了。可是……不怪我,是長途車車軲轆爆胎了。”周衝如實彙報着,臺下鬨堂大笑,笑這個心直口快的周衝。齊齊沒笑,她聽到了鳳凰嶺三個字,這不是父親療養的地方嗎?頓時感覺親切起來。
“周衝同學,遲到就是遲到,沒有理由,請站到隊伍的最後面。”校長嚴厲地訓斥着。周衝有些窘迫,又被校長驅趕到隊伍後面,嘴裡嘟嘟囔囔地說:“什麼制度啊?又不是故意的,車壞了怪我啊?”齊齊看着一臉無奈的周衝,差點笑出聲來。
烈日下,校長宣讀着新生入學規定。舉着橫幅的同學已經換了兩撥兒了,臺下開始發出“嗡嗡”的聲音,隊伍後面還有敲擊聲,被擊打的是鐵皮水缸子。校長並沒有被騷亂影響,繼續宣讀着。隊伍開始出現不規則的晃動,有的蹲下來,或者坐在揹包上。周衝把揹包頂在頭上,遮住太陽的照射。
齊齊回頭時,正看到周衝頂揹包的樣子,心說,太棒了,有創意啊。齊齊也把揹包頂在頭上,還把白毛巾搭在頭上,兩側垂下來的地方正好擋住陽光,後面看簡直就是一個阿拉伯酋長。學員都在騷亂的時候,被一聲清脆的哨聲震住了,緊接着就是校長的聲音:“緊急……集合!前方5000米處,前進……”
俗話說,軍令如山倒,聽到命令,隊伍裡更加嘈雜,有的找不到揹包,有的丟失了毛巾,有的找不到鞋子。齊齊擠在中間,嘴裡喊着:“別碰我,沒長眼啊?”“你纔沒長眼呢,你以爲我願意啊。”喊叫聲、謾罵聲、腳步聲交織在一起,像一個春節前的集市,又像一個設計好的音樂會。
隊伍緩慢地前進,很久以後,隊伍到達目的地,所有人都癱倒在地。周衝喘着粗氣,靠在一棵樹上,他從來沒有這麼累過,也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齊齊徹底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她實在受不了了,脫下鞋子,看着腳底下的血泡,眼淚汪汪的。周衝的目光掃到齊齊時,正好看到齊齊揉腳,大血泡近在眼前。
周沖走過去,關心着:“哎,穿上鞋子就不疼了。”齊齊轉頭看看,發現是周衝,心裡頓時幸福了一下,周衝給她的印象太深刻了,並且他是鳳凰嶺村的。但是爭強好勝的齊齊怎麼可能聽周衝的呢。“什麼理論,穿上不更疼啊?”齊齊瞪着眼睛迴應着周衝。
“聽我的沒錯。”周衝極其認真地說。
“憑什麼聽你的?你是誰?你是華佗?我看你像秤砣。哎喲!”齊齊笑時才感覺到真的很痛。
“不聽拉倒,疼死算了。”說完,周衝起身離開。
“周衝,你敢詛咒我。你別神氣,看我怎麼收拾你!”齊齊發狠地喊叫着,把校長和教官也驚動了。
校長走過來:“隊列裡誰說話呢?”其實校長早就聽出來是齊齊了,他也知道齊齊的父親是被販毒分子打斷腿的齊懷遠,他曾經是齊懷遠的兵,他叫姚佔軍。
鳳凰嶺療養院裡,齊懷遠恢復得很快,拄着拐可以走幾步路了,時間不能太長,頂多半個小時,齊懷遠想到村裡轉轉,散散心。劉文藝看看被憋得難受的齊懷遠,放下課本,拿上雙柺,陪着齊懷遠向外走去。
齊懷遠看着劉文藝手裡的雙柺,問:“拿這個幹嗎?”
“拄着這個不累啊。”
“不拿,我自己能走了。”說着,齊懷遠向門外走去。
鳳凰嶺村發展並不是最快的,但是年年被評爲文明村,原因是這裡的村民很善良,沒有打架鬥毆的現象出現。齊懷遠和劉文藝走在村裡的水泥路上,感嘆着社會進步。當年哪能想到現在這樣的生活呢?就算當年提出的“電燈電話樓上樓下”的口號,都覺得遙不可及。現在看來就應了那句老話了:只有想不到的,沒有做不到的。
兩人穿過窄小的衚衕時遇到了麻煩,一隻大狼狗擋住了去路,齊懷遠接觸過警犬,他清楚這種動物的厲害。劉文藝一看大狼狗,提醒齊懷遠:“首長,咱們回去吧?”
“怎麼了?害怕啊?”
“嗯,有點怕,這隻狗我認識,是一個叫張羣的老闆的,是周衝的同學。”
齊懷遠看看劉文藝:“那我們回去吧,看來是好狗不擋道啊。”
兩個人掉轉身向回走,劉文藝感覺到身後襲來的殺氣,他猛地回頭,迅速彎下腰。這是他小時候聽爺爺說的“狗怕彎腰狼怕瞧”,這個動作還真把大狼狗唬住了。劉文藝站起身:“首長快走。”說完他又是一蹲,狼狗向後退了一步,劉文藝順手撿起一塊石頭,拿在手裡對着大狼狗示威。
齊懷遠一邊努力回撤,一邊提醒劉文藝:“別惹它,惹急了就麻煩了。”劉文藝想把狼狗嚇唬到遠處去,順勢把石塊扔向狼狗。這一扔,扔出去的是一塊石頭,同時也扔出了一個悲慘的局面。
劉文藝被送往醫院,一路昏迷。醫生說,這是嚇的,沒什麼大事,只是腿上有些牙印。劉文藝醒來以後,還掛念齊懷遠的安危,嘴裡不停地喊着:“首長,快跑。”齊懷遠拉着劉文藝的手,安慰着:“別怕,很快就好了。”
醫生給劉文藝包紮的時候,齊懷遠藉機給姜媛打了個電話,說自己在警官醫院呢。姜媛聽到警官醫院嚇了一跳,以爲齊懷遠的腿又出問題了,等齊懷遠解釋完以後,姜媛這才放心,她讓姜忠誠找了輛車向醫院駛來。
姜媛來到醫院時,劉文藝的情緒已經穩定下來,正跟齊懷遠開玩笑呢。姜媛認出了劉文藝,他就是專門照顧齊懷遠的,沒想到現在老公照顧起警衛員來了。姜媛說:“小夥子,讓你受罪了,都是爲了我們家齊懷遠。”
姜媛這麼一說,讓劉文藝十分尷尬。姜媛安慰着劉文藝:“好好養傷,阿姨回家給你包餃子吃。”這讓劉文藝倍感親切。姜媛回家後,開始包餃子,一個是犒勞一下劉文藝,另一個原因,齊齊今天也要回來。爲了能讓女兒見到父親,外公姜忠誠親自給警校打電話,希望能批准齊齊回來一趟。
校長姚佔軍把齊齊叫到辦公室,告訴她齊懷遠回來了。齊齊差點跳起來,姚佔軍提醒齊齊:“要淡定,這可違反新學員規定。”
周衝從洗漱間端着臉盆出來曬衣服,正好看見齊齊一瘸一拐地上了吉普車。當時就傻了,心說:壞了,這個瘋丫頭被退學了。看姚佔軍的表情,又不像是他想的那樣。身後的同學碰了一下週衝:“幹嗎呢?又偷看局長的千金呢?”
周衝回頭一笑:“誰偷看啊?哎,你說什麼,局長的千金?”
“對啊,你不知道啊?齊齊老爹就是緝毒英雄齊懷遠。外公就是咱們市的功臣之一姜忠誠。”
“啊?”周衝一下子蒙了,這丫頭是齊懷遠的女兒啊,那個療養院的局長竟然是齊齊的老爹,難怪這丫頭那麼瘋。他心想完了完了,這下子算是捅了馬蜂窩了。
齊齊回到家裡,看見父親,高興得忘記了腳底下的血泡,歡蹦亂跳地衝過去抱住齊懷遠。
“爸,你腿好了?”齊齊發現父親像以前那樣站立了,雖然身體不很魁梧,可是精神狀態非常棒。
“是不是不再回鳳凰嶺了?”
“還要回去的,這次是回城裡有事兒。”
“什麼事兒啊?要不別回去了。”
“一個小戰士爲了救我受傷了,在警官醫院呢。等他治療好了,我們就回去。”
“我爸是最棒的,還有人能救我爸,誰這麼英雄啊?”
“劉文藝。”
“劉文藝?你說上次我去療養院的時候,喊我阿姨的那個嗎?”齊齊好奇地問。
“哈哈,是啊。”
“沒想到啊,他還這麼勇敢啊?”
“當然啊,一會兒我和你媽去給他送餃子,要不你也去?”
“嗯,好吧。”
齊懷遠他們來到警官醫院病房時,劉文藝已經睡着了。齊齊在劉文藝的耳朵上撓一下,劉文藝騰地坐起來,看看齊齊,又看看齊懷遠,這才定下神來:“齊叔叔回來了?”
“哎,厲害啊你,你能救我爸了,謝謝你啊。”齊齊表達着謝意。話是說給劉文藝聽的,可是她心思並沒有在這裡,她正在琢磨,怎麼樣才能把那東西帶給周衝呢?管它呢,先帶上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