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槐不料一句話引出她一大篇話來,瞧瞧忍笑的青木,摸摸鼻子訕訕地說道:“菊花妹妹說的對,我跟你哥眼下不就在琢磨這兩季稻子的種植麼!我託長雨買了幾本農耕方面的書籍,上面就有描述南方人如何種稻子的經驗。不過,他們那兒的氣候炎熱,有的地方甚至都能種三季稻子,跟咱們這邊是不能比的,也不能照搬。”
菊花點頭道:“是不能照搬,要因地制宜麼。”
青木笑問菊花:“你蹲那幹啥哩?我瞧你看稻子看得呆住了,有啥想法麼?”
張槐聽了連連點頭,期盼地望着菊花,他剛纔其實就是想問菊花看稻子看出啥來了。
菊花微笑道:“我沒看稻子。
嗯,是在看稻子,也在看稻田裡的小魚兒和青蛙哩,瞧它們好開心悠閒的樣兒,我瞧着也喜歡。回頭割完稻子,把鴨子趕過來,肯定能吃得飽飽的。”
青木和張槐聽了,先是愕然,然後一齊笑了起來。
菊花納悶地問道:“咋了?不對麼?割完稻子,這稻田裡蟲子、青蛙,田溝裡的小魚蝦,可是多的很,我到時候還要把雞也放進來吃一飽哩。”
張槐笑得止不住,咧着一嘴的白牙,好一會纔對她道:“沒啥不對。就是聽你前邊說的有些……有些田園詩意的味道,跟着話頭一轉,就要趕鴨子來吃人家了,聽起來有些怪怪的。”
菊花聽了也忍不住笑起來,看見哥哥還在笑便沒好氣地說道:“天生萬物,循環輪轉,無非是你吃我,我吃它罷了,這也不算稀奇。不是有話說‘大魚吃小魚小魚吃麻蝦,麻蝦吃泥巴,麼!要是不這麼吃來吃去的,哪樣東西多了都是災難哩!當然,吃光了也是不成的。”
青木終於止住笑,對她道:“這法子不錯。還跟去年似的,拿麻繩把雞腳纏住,放到稻田裡,到時候也容易找回來。鴨子就隨它們去了我覺得只要你一喚它們都呼啦啦地跟着你跑——肯定丟不了。”
菊花自信地說道:“那是當然了。這稻子割完了十來畝田,挨個地把雞鴨放進來吃一圈,肯定能抵得過在家喂好些天的。田裡這些東西叫‘活食,,正經的餵鴨子,應該放在秧田裡,它們用扁嘴巴在田裡到處戳,對秧苗也是有好處的。當然了,要在稻苗還未抽穗的時候,抽穗了就不能放進來了。”
青木詫異地問道:“你聽誰說的?我咋不曉得哩?”
菊花見他和張槐都不相信地望着自己有些心虛,心道說漏了嘴了。
算了,還是甭這麼幹了。雖然前世確實有人把鴨子放在還未抽穗的秧田裡,但是不是對稻田有好處,自己也是不能確定的,不過是從理論上推斷,好像行得通。
她便不好意思地解釋道:“我是這麼想的:鴨子又不吃草,所以不怕它啃秧苗。它們的扁嘴巴在秧田裡到處戳,不是能把水草給戳起來麼?它們還吃水蟲、田螺、小魚和泥鰍等於是幫稻田清理了一遍。咱們用秧耙子推秧草,人必須要下田,踩得田裡多了許多坑,總是不好;鴨子的腳是扁扁的,就不會留下坑。”
她謅了一大篇話,說得有些口乾,再瞧瞧兩個愛動腦子的鄉村少年,皺着眉頭想她這番話的可行性。
她不忍他們爲自己的奇思妙-想費神,便笑道:“我也就是瞎想的,家裡也沒幾隻鴨子,就甭費那心思了。還是等稻子割完了,再放進來吃幾天吧。”
張槐看着她微笑,一副洞悉她小心思的神情,爲了給她捧場,便道:“聽你說的好像有些道理,要不明年咱就試試。試試又不是啥大不了的事情。就像你說的,鴨子又不會啃秧苗,想來也不會出大問題的。”
菊花樂呵呵地說道:“那就在一塊田裡試,不然要是出了問題還賴我這主意不好。噯喲!瞧我這臭嘴——肯定不能出問題的。”
莊稼人對這“吉言”可是看重的很,自己沒說“吉言”就罷了,反而說起倒黴話來,要是張叔聽了該說她“小娃兒嘴巴沒個遮攔”!
張槐見她一副後悔失言的模樣,笑道:“不就是說了一句話麼,田種的好不好,哪裡是一句話能決定的哩?”
說完瞧瞧天色,日頭早就落了下去,田野裡不再熱烘烘的,微風送來清涼的氣息,村子上空已經騰起嫋嫋的炊煙,便對兩人道:“該回去了,要吃晚飯了哩。田畈裡蚊子也多,菊花你不該跟着來哩——叮一頭包。”
他看看山邊,心道,等秋天的時候,自己就能和青木菊花同出同歸了,現在卻要分開往兩個方向走。
菊花點點頭,田埂上小業子飛舞,這時傺她又不嫌棄這衣衫累贅了,虧得渾身裹得緊緊的,要是露胳膊露腿,那肯定慘不忍睹!
青木走了兩步,順嘴問道:“咋今兒是你來看秧田,張叔哩?”
張槐跟在菊花身後,說道:“我爹和我娘都在割草哩。”想想叉補充道:“就是打豬草。不過不光割野菜,也割青草。”
青木詫異地問道:“你家才五頭豬,橡子果兒不夠吃麼?”
張槐搖頭道:“不是。我是爲了攢肥。當然了,也是爲了餵豬。
常割些青草讓豬嚼,等於是餵它們吃零食了,其他的豬食也不少喂。它們嚼一半,糟蹋一半,到晚上連同豬糞全部清理出來,倒進漚糞池。等這稻子割了,就全部弄到田裡來,不然種兩季稻子,地肥跟不上可不成哩。”
青木眼睛一亮道:“這法子好哩。我本來就準備割青草漚肥的,這麼的讓豬糟蹋一遍就更好了。冬天地好養,等秋收後,把稻草鍘碎了,丟田裡爛到明春就成了;可是這早稻割完了,立馬要翻田插秧,用稻草就不行了,得早早地另外準備好肥料才行。”
菊花也覺得這法子好,不過她有些懷疑地問道:“那你家的糞池可不得挖好大才夠用?”
張槐笑道:“漚糞池過一段廿子就要清理一回,再燒些稻草枯葉,摻和在土坷垃一塊,混合在一起,纔好用,不然就這麼的弄下田也是不成的。”
青木呵呵笑道:“這就跟土糞差不多了。往常咱沒肥料用的時候,不就是燒些草木灰,摻和些土坷垃,用來種麥子麼。槐子這麼的一折騰,多了豬糞和青肥哩,只有更好!”
這真是“蝦有蝦路,鱉有鱉道”,菊花想,本來種兩季稻最大的困難就是怕地肥跟不上——要是種了兩年,那田廢了,可不是要哭麼——如今這麼搗騰,倒也是個辦法。
張槐又對菊花和青木道:“我這麼弄也沒多長時候,倒是覺得這法子不錯。肥料啥的就不說了,那豬整天嚼巴青草,也是有好處的——我覺得它們精神了許多哩,比往常吃了睡、睡了吃要神氣些,整天哼哼叫的歡。”
這回菊花猛地被點醒了——這不就是增加了豬的活動量麼!有人爲了豬肉更加美味,特地把豬散養,放在野外,整天跑跑,啃啃青草啥的,那豬確實精神好多,比一個勁地催肥的豬,味道又不同。
她回頭對張槐笑道:“槐子哥,你這‘零食,喂得好哩。就是地方不夠,不然的話,劃好大一塊地方,把豬放在裡面,那是最好的了。這麼讓它們嚼些青草,也是個法子。”
張槐點點頭道:“我見它們常嚼巴青草,變這麼精神了,還想着等搬家後,把老屋基場改做養豬場哩。後來又想,這麼怕是不好,到時候清理起來太麻煩哩。難道要把地面每天都刮一層?要是不刮的話,用不了幾天,那豬場肯定就不能進人了。所以我就想,算了,還是勤快點,割些青草回來,讓它們嚼草吧!”
青木聽得大感興趣,停住腳步——前面張槐就要跟他們分路了——問道:“那它們整天嚼青草,總能抵些飽,是不是就能少喂些豬食哩?”
張槐也站住了,笑道:“我反正是沒少喂,要不咋說這青草是給它們當零食哩。它們吃飽了豬食,再吃青草也就是嚼着玩。我見那豬都是嚼巴幾下,有些野菜是吞進去了,有些草渣就吐出來了。反正倒一堆草進豬欄,隨它們不停地挑揀着拱來拱去地嚼巴,‘哼哼,地忙個不停,嚼累了才歇一會。”
菊花笑道:“這纔好哩——就是找些事讓它們忙,不然這些傢伙吃了睡睡了吃,就沒那麼歡實精神了。”
青木也點頭笑道:“是這麼回事。不過我想你減少些豬食應該沒啥大不了的——它們吃不飽自然就多吃青草了。”
張槐笑嘻嘻地說道:“我不是怕這些傢伙不樂意麼。咱要吃它們的肉,自然要將就它們些。再說,我還想多攢些肥哩,要是豬都把青草給吃了,那還攢啥?我不過就是想把草丟豬欄裡,讓它們幫着多踩踩,這樣爛起來也快些。”
菊花和青木聽了忍俊不禁!
說笑了幾句,三人分手各自回家。
路上,青木就跟菊花說道:“這法子不錯。咱也常常的割些青草丟豬欄裡吧。就像槐子說的,讓豬幫着踩踩,順便讓它們嚼巴青草,動動嘴。”
菊花笑道:“好當然好了,就是事情又多了。咱家的田地比槐子哥家多哩,怕是要更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