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結黨營私、圖謀造反是株連九族的重罪,那時牽涉到的人就不是大人一個了,但凡跟大人有關聯的都將有嫌疑,屆時,那些朝臣爲了保住自己,不得不出面上書爲大人力辯,兩黨相爭,必然魚死網破,皇后見勢態無法掌控,自然也無法。那時,皇上再出面,將大人您高高拿起,輕輕放下,大人非但能保住性命,還能保住官職。”
“而兩黨之爭後,雙方元氣都有所受損,此時只有端王一黨置身事外,當今皇后跟寧河王難免會猜疑,此幕後之手是端王,目的是借刀殺人,攪亂兩黨,一箭雙鵰。......那之後,寧河王同皇后的視線必將轉移到端王一黨的身上,大人,才得以喘一口氣。”
孟然將這其中原由細細道來,公孫伯仲早已是心中暗服。嘆了一聲,“......如今想來,八王爺的行事作風與他師傅可謂多有相似之處,同樣是謀略膽識過人,能力超羣吶,只可惜八王爺年紀輕輕就......唉......”
孟然的眼神閃爍了幾分,暗自低頭抿下一杯酒。
眶若公孫伯仲知道南宮既是八王爺,只怕是要欣慰得一夜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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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和宮。
澡一聲‘皇上駕到——’,只見着一簇的人跟着皇帝入了太子殿。
殿外,皇帝一擡手,將身後的人紛紛擋在外頭。
他微微凝着眉頭,放緩了腳步。
來到殿內,蘭熙先迎了出來,“皇上,太子殿下正在梅林裡練箭。”
皇帝皺起眉頭,“身子尚未大好,怎麼就練箭了。”說完向着梅林直去,蘭熙緊緊跟在後頭。
梅林裡,上官弘宇白衣勝雪,青絲如墨,鬆鬆以白玉簪綰了一掬,頃長的身姿掩映在嫣紅的梅林之間,僅僅只是一個背影便已然傾國。
手中角弓箭在弦上,那雙碧水長眸注視前方箭靶,卻遲遲未射出。
腦子裡,只有一個身影。
當年,楚兄許是擔心泄漏身份而沒將雪衣的名字說出,而他自己也沒在意,不曾詢問。
怎麼也想不到,在夢裡掛念了兩年的女子,本以爲只是一個幻念,卻誰知,有一天,那女子竟真的站在他眼前,而他早已難將她忘記。
終於知道,爲何帝京街上驀然一瞥,他對她的感覺會那般強烈而熟悉。
這又怎能是巧合。
楚兄,若你愛她至斯,又怎能忍心讓她遠走他國,卻擁着別的女人在懷。
是你變了心,還是有怎樣的苦衷。
而自己此時此刻,又該如何來面對她。
‘嘭!’
一箭離弦,輕鬆射中紅心。
梅林顫抖,繽紛了漫天落紅,腦海裡浮現的,是那日梅林的一幕。
聽聞身後有腳步聲靠近,他沒有回頭,只是淡淡的說道:“都吩咐了退下,怎麼又來擾我,退下!”
“......殿下,是皇上來看您了。”蘭熙低聲道。
上官弘宇微微一怔,這纔回身,“父皇,您怎麼來了。”
皇帝目光微微半眯,鬢邊風霜隱現,遲緩了一下才說:“朕下了朝,想着過來看看你,還有一事要與你說。”
“父皇有何事不妨直說。”上官弘宇以絲絹擦拭手中弓箭。
皇帝看看這梅林,又看看太子射的箭,目光中多有感概:“弘宇,你的箭術越發精湛了,只是練箭也要看時候,圍場回宮,你身體一直未曾大好,別太累了。”
上官弘宇清美的容顏露出點笑意,風輕掃,鬢邊鬆鬆的青絲飄揚。“父皇無需太過擔心,這幾日蒙父皇給兒臣請的‘御醫’診病,已覺大好,日日食補、藥療、薰藥湯、倒真覺得比往常的藥物要管用得多,身子也爽利了許多。”
皇帝心神一動,目光閃爍了一下,道:“這才幾日的時間,還是要多加修養纔是。”
“父皇剛纔說有事要告訴兒臣,是什麼事?”上官弘宇淡淡道。
皇帝又是一番遲疑,這纔開口說道:“昨夜酉時皇城外的年德街走水,天月樓燒成一片灰燼,連城樓也受到牽連。”
上官弘宇道:“這事兒臣聽說了,昨夜火光燒紅了泰半的天,這皇宮裡無人不知曉。”
皇帝點了點頭,沉吟一會,“昨夜天月樓失火之時,景王妃恰巧也在那樓裡放燈祈願,不想......”
“等等!”
上官弘宇袖手一揚,目色駭然瞪過來:“父皇,您說什麼?!”
對上官弘宇的神情,皇帝多少有些出乎意外,說:“可惜,只有跟隨在景王妃身邊的丫鬟逃了出來,那丫鬟親眼見着景王妃不幸被大火燒死於樓內,屍骨無存,原本朕還想着她醫術不凡,能將你從多年的病魔裡解脫出來,朕還想,等三年一過,或許能指給你做側妃,好讓她從此都伴在你身側服侍你,可嘆人算不如天算,沒想到這孩子如此福薄......”
皇帝徑自動情的說着。
一旁的蘭熙卻見,上官弘宇如一尊雕塑立在那,恍然之間,只覺得那張清美的臉上寫滿如霜的冰涼之色......,只是微風在拂,那頃長的身影卻搖晃得厲害。
驚懼一點點從眼底蔓延,她尖叫的同時撲了上去,卻還是晚了一步,上官弘宇口角溢出一抹殷紅的血,絕代的身影轟然傾倒,漫天飄落的梅紅,陣陣如雨,灑了滿園,落了滿地......
皇帝一時呆在那,震驚的神情漸漸轉爲暗歎。
這是他怎麼也沒料到的。
看來,這孩子只怕是已經深陷了,他身爲父皇,卻忽略了兒子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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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驍騎將軍府。
“將軍,奴婢嘗試了很多次了,可每次湯藥都吐了出來,根本無法喝下,請將軍責罰......”丫鬟們跪了一地。
龍青天深深凝起眉頭,看一眼榻上蒼白憔悴的容顏。
他坐在牀頭,將昏沉的阿碧扶在胸前,伸手,“拿藥碗來。”
那些丫鬟連忙從地上起身,速速端了藥碗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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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手捏着她的脣,一手從丫鬟端的藥碗裡拿起湯匙,湯藥緩緩從阿碧口中灌下,一口接着一口。
丫鬟們欣喜的笑了,“好了好了,姑娘喝下湯藥了,還是將軍有辦法!”
一碗藥湯緩緩喝下,阿碧暈暈沉沉的咳嗽起來。
“拿帕子來!”龍青天手一伸,有丫鬟立馬遞上帕子。
他仔細的爲她擦拭溢出口角的藥汁,又將她粘在鬢邊的髮絲撥向耳後。
懷中的阿碧輾轉動了動,眉頭極度不安的皺在一起,口裡不時的發出囈語:“......公主,公主......,阿碧在這,阿碧來了......”
“公主......對不起......對不起......”
“阿碧沒有生公主的氣......沒有......”
屋內氣氛驟然沉重,那些小丫鬟們紛紛被阿碧悽弱的呢喃給感染得溼了眼眶。
心裡說不出的難受。
龍青天輕揚手,丫鬟們紛紛相視一眼,安靜的退下。
他靜靜凝視那不安的臉。
心一動,他不自覺的俯下身子,厚實的脣落在她不斷囈語的紅脣上,只不過薄薄的一下,阿碧忽然驚喊一聲醒來。
“公主——”
四目相對,阿碧渾濁的眼神還陷在混沌的世界裡,龍青天猛然退開臉,一層火熱的紅燃燒兩頰,剛毅的線條揉着一分尷尬。
然而,他卻自然的拾起帕子,爲她擦去額上驚醒的香汗。
“妳,妳醒了。”
阿碧驚醒後第一個反應就是找尋雪衣。
也沒在意自己身在何處,也沒在意自己正躺在龍青天的懷裡,而是惶然拽着他的袖子急迫的喊着:“公主在哪!”
龍青天沉默着。該來的總是要來的,他擔憂的事情逃不掉。
“我問你公主在哪,說啊!”阿碧隱隱的覺得不安,顧不得身份,急得吶喊。
“她沒能逃出來,留在了天月樓。”龍青天有些沙啞的道。
阿碧忽然一下鬆了力道,“什麼叫做留下,她在那做什麼,天月樓着火了,她在那做什麼,你告訴我......她死了,公主被火燒死了,是不是!”
“......”龍青天目光灼熱,緊緊望着阿碧。
他的沉默無疑給了阿碧明確的回答,阿碧頹然跨下雙肩。
龍青天的手握緊又鬆開,忽然之間只想將她擁在懷裡。
阿碧垂着頭,低低的聲音透着無比的悲慟,又透着不容拒絕的堅定:“給我備馬!”
龍青天握緊拳,無聲應了,不出一會讓下人備好馬,他帶着阿碧,奔向皇城前的天月樓。
天月樓前,依舊有百姓的哭聲悽悽。
輝煌的樓一刻傾塌,風雨沖刷一夜,只剩下,眼前這片狼藉的,燒焦的木架子。
阿碧清瘦的身影在風中搖晃。
她聽說這兒可以祈願,祈的願望很靈,所以她沒有回府,所以她想來這爲公主祈福。
可是天燈放飛了,爲什麼願望頃刻間化爲灰燼。
如果她沒有負氣的離開,如果她能學會更多的隱忍,學會公主的忍耐。
()。
如果她早點回府。
如果她早點去救公主。
如果......
“不————”
她不相信公主就在這堆灰燼裡,她不相信!
公主一定還活着!
一定還活着!
龍青天雙手頓然緊握成拳,只見阿碧撕心裂肺的吶喊一聲衝進那被大雨澆滅的廢墟中,清瘦的身影整個趴進殘垣,如發了瘋般試圖刨開那厚重燒殘的木架子。
“不、不可以,不可以就這麼死去,公主,公主!阿碧對不起妳,阿碧對不起妳......”
“妳怎麼可以拋下我一個人走!”
“我沒有生妳的氣啊,我只是替妳難過......”
“妳怎麼可以不要我......”
“出來、出來啊!不要躲了,妳是在躲着阿碧對不對,妳在生阿碧的氣對不對,出來,阿碧保證,帶妳離開,帶妳回北蒼,咱們不回皇宮,咱們回娘娘的故鄉,回大草原......”回草原,不再被人嘲笑,不再被人欺負。
然而,廢墟里,死寂一般。
阿碧倒在燒殘的天月樓上,絕望的淚水淹沒了視線。
公主......
..................阿碧怎能,忍心妳一人離開......
“住手!”
龍青天拔劍飛來,將阿碧手裡握的匕首挑飛,阿碧倒在他懷裡,他焦灼的查看她頸子上的傷情,還好,只是劃破了表皮,沒有傷到血管,若他再晚一點,她此刻已經是死人一個。
“她雖然死了,但妳還可以活下去!”龍青天眼中有驚怒騰起。
“不,公主是因我而死,我沒能保護好她,我愧對娘娘。”阿碧沙啞的聲音透着巨大的悲慟。
“我不會讓妳死!”
阿碧驀然擡頭看着他,“你憑什麼,憑王府的勢力?我若要死,你攔不住一輩子。”
“我沒有要攔妳,我只是不想妳死。”龍青天目光黯淡,深深凝視着阿碧。
阿碧怔怔的看着他,驚訝的神情漸漸蒼白,最終虛弱的昏倒在他懷裡。
龍青天抱着阿碧,飛身上馬,策馬揚蹄,直向着府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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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景王府門前。
一早,府門前擁擠一大片的百姓,這些百姓都是爲了雪衣而來。
此時府廳。
“管家,外面這些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老太妃臉上十分凝重。
剛看過情況的馮管家急急說道:“回老夫人的話,這羣百姓都是上門來......來爲王妃送靈柩,說王妃是他們的救命恩人,如今這些人找上了門來,要爲北蒼國公主扶靈送行。”馮管家看了一眼面色更凝重的老太妃,繼續說道:“只是百姓不滿咱們報喪的形勢,說是要聖上下旨,賜封號,以公主禮儀扶靈送行,運回北蒼,還有......”
“還有什麼,你倒是一次說完,我這老人經不住折騰。”老太妃已經是有些坐不住。
馮管家緊緊道來:“還有今日南宮先生成婚,有下人忘了吩咐,將喜禮用的箱子從前門擡進來,沒走香雪園側門,不成想讓那羣百姓知曉了今日園子裡有喜事,如今鬧了起來,說是公主爲救東陵國百姓犧牲了性命,雖說成婚的是景王的師傅,但景王府內也不宜有喜事操辦,因此頗爲不滿,鬧得不可開交,百姓人太多,下人們一時難以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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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老太妃拄杖坐起,“我這把老骨頭實在是經不住他們鬧的,當初真不該讓這煞星入門,死了還要給咱添晦氣!”
“老祖母,嬸嬸爲了救百姓都死了,您老人家怎麼還說這種話,珠珠實在不明白你們爲什麼這麼討厭嬸嬸,嬸嬸人這樣好,珠珠怎麼就不覺得她晦氣!”上官珠珠眼睛紅腫,撅嘴不甘的道。
“妳個小孩子家,懂什麼!”老太妃怒眼瞪過來,上官珠珠還是瑟縮了一下。
沈碧君上來拉着上官珠珠,上官珠珠撅嘴抖着膽子又道了一句:“珠珠已經成年了,不是小孩子了,珠珠只知道,嬸嬸是北蒼國的女子,卻能捨身救咱們的百姓,這樣好的心腸,又怎麼會是個煞星,依珠珠看,是咱王府的福氣還差不多......”
“珠珠、不許再說,看妳把老祖母氣的!”沈碧君握緊上官珠珠的手,上官珠珠氣哼哼的扭身跑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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