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霜瞧着好像被勾去魂兒的許文毅,緊緊咬着嘴脣,眼睛瞪得如燈籠一般,冒着火盯着臺上那抹倩影。
“諸位安好,嬋月獻與諸位一曲‘泣心蠻’,願各位歡喜。”冷瓊月淡下笑容福了福身,一舉一動皆引得紗衣有些波光流動之感,宛若仙子。
她朝玉媽媽點點頭,玉媽媽笑着秀手一揮,一旁的幾個女子便悠悠兒奏起伴樂,曲調清婉,似有似無。
宴臺後邊是黃梨木雕花樓階,頭頂樑柱上墜着昏黃又散着淡紫的燈。
冷瓊月抱着琵琶,婷婷立在宴臺上,哪怕光站着不動,也值得公子們爲她癡狂。
她邁出一步,輕柔的曼紗隨之飄浮,波光流動,熠熠生輝,纖細的手指輕輕一撥,清婉樂聲淙淙,在寂靜的前廳很是清楚。
猶抱琵琶半遮面,她身子輕盈一轉,柔紗頓時閃出璀璨的光華,纏綿的琵琶聲響起……
初識的輕鬆愉悅、相熟的羞澀難言,相愛的旖旎纏綿……不解疑惑、背叛痛苦、矛盾激化、痛之入骨、悲傷欲絕再到最後的絕望!
一滴淚從她細嫩的臉龐劃過……
琵聲婉轉悠揚,訴衷腸、傾苦楚……這分明演繹了一個女子萬分坎坷的情路。
曼紗飄飄璀璨,百褶裙翩然成花,繞腰,旋轉,紛飛,小五花……身姿柔軟,細腰盈盈一握,冷瓊月沉浸其中,悽切琵聲與柔美舞姿結合,動人心魄。
隨着最後一個悅音落下,冷瓊月抱着瓊瑤以一個優美的姿勢臥下,膝蓋撞着了臺板,發出沉悶了的“咚”一聲。
她眸中噙着淚,淚光楚楚惹人疼,柳葉眉微蹙,淚水經不住滾落下來。
她急急擦去眼淚,站起來理了理衣裳,勉強扯出一絲笑容,雙膝微微彎曲,雙手合在身側,行了一禮,道:“嬋月獻醜了。”
她似乎察覺不到膝蓋的疼痛,她痛的是心。
最後一次,最後一次了,這般爲李墨淵難過,她在心裡暗暗想着。
王孫公子們皆不經屏住了呼吸,眼神迷離,癡癡望着臺上眼圈通紅的冷美人。
“譁”!一下,衆人沸騰了,議論聲滾滾,有些仙月渡的姐妹竟也落下淚來,深有所感,就連幾個堂堂男兒也眸藏淚光。
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曲終收撥當心劃,四弦一聲如裂帛!
曲調纏綿悲壯繞心頭久不去,舞姿輕靈動人印腦海未散,美貌刻入心扉一顰一笑難忘懷。
“好……好!”不知是誰萬分激動的吼了一聲,帶頭鼓起掌來,隨後臺下一片掌聲雷動,叫好聲綿綿不斷。
“果……果真是美貌無雙,恐怕朝歌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如這般的美人了……”一小郎君羞紅了臉,撓着頭低下頭去,眼神不時飄向冷瓊月。
“這曲子好生感人……”一裙素衣麻裙的三等侍婢聚在一起,其中一個姑娘擦了擦眼淚,鼻頭紅彤彤的。
“真厲害啊……舞也跳的好美,這冷瓊月果真有些能耐……”葉子眸子清澈,如潭水一般。
“我瞧着她也不像煙茗姐姐說的那般高傲,不是挺有禮的麼。”
煙茗湊着耳朵聽着這些人議論,手緊緊一握:“你們萬萬不能被她迷惑了,那謙和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這賤人先前就說我們都比不上她,都是她看不上眼的貨色!”
“就是!看着就噁心!”花枝狠聲道。
“啊……本來還有些好感……沒想到她竟是這種人……”
先前擦了眼淚的姑娘低聲道,皺皺眉。
聽着她們議論,葉子莞爾一笑,仍興趣勃勃的望着冷瓊月。
玉媽媽擦去剛剛被聲樂感染的淚水,樂得咯咯直笑,眼神亮的出奇,歡喜盈滿心頭,如吃了蜜一般:“那可不,嬋月才藝無雙又有絕世之姿!”看來半年後在暢音坊舉行的花魁選賽,仙月渡勝券在握了!
“各位折煞嬋月了。”冷瓊月已經冷靜下來,下了臺來。
世事無常,她從前從未想過,一身才華會在煙花柳巷施展。
她沒有因爲看客的讚賞沾沾自喜,因爲她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人不能做井底之蛙,要看到外邊更廣闊的天空。
這世上,比她優秀的有太多,她無能爲力的事更多,她怎能滿足如現在,偏安一隅?
“姐姐好美!你不知,剛剛妹妹在臺下都瞧癡了呢!”春月自一肥胖油膩大戶身上下來,嬌笑着,搖着團扇,朝她走來。
明明不熟,還能笑得如此甜蜜。
冷瓊月嫣然一笑,迎合道:“否也,仙月渡的姐妹自然都是美的,各有千秋。”
這番話,春月聽了開心,衆姐妹開心,玉媽媽也爲自己的眼光沾沾自喜。
冷瓊月不是不知變通、一根筋的姑娘,場面話該說還是得說的。
燈光闌珊,更顯得她皮膚細膩,柔嫩光滑。
“果然是個可人兒!”
“跳的真好……”
“這姑娘名喚嬋月?貴重、美好,不錯不錯,好名字!”
未施脂粉,天生麗質,衆人皆迷。
“遠山眉黛長,細柳腰肢嫋。妝罷立春風,一笑千金少。”
樓上雅間裡,一墨衣綢服男子長髮用羊脂玉簪半束,自然垂落,狹長的眸子染笑,凝望着樓下如衆星捧月的姑娘。
眸有琉璃般攝人光華,眉目如畫、氣韻高潔、溫潤如玉。
他把玩着玲瓏酒杯,將杯子虛對着冷瓊月方向一推,再笑着一飲而盡:“寒,你跟丟了的美人……竟被我遇上了。”
冷瓊月眉頭一皺,那股被人盯上的異感又來了,好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