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呢？”
“在練劍。”
“又在練劍, 成天就知道劍、劍、劍，媳婦都跑了也不知道去追！媳婦難過了也不知道去安慰, 簡直氣死我了，真不像是我的兒子。”
“也別這麼說, 兒孫自有兒孫福, 你何必爲老大多操心什麼，他這個年紀早就成家立業，也該承擔他自己的人生了。”
沈夫人柳眉一豎，鳳眸中露出幾分怒意：“成家立業？我看這個小子是要打一輩子的光棍了。”復又嫌棄萬分的掃了眼對面的沈山，“都是因爲繼承了你的缺點，老大才會如此。”
沈山吭吭哧哧了幾聲，沒敢反駁, 生怕母暴龍徹底惱火發飆。看着沈夫人一臉的不虞怒色, 沈山大眼一瞪, 粗臉上滿是兇惡之色：“老大這小子真是不懂事, 一把年紀了還要累得你爲他操心。”
“等他練完劍，我非得好好教訓他一頓不可！”沈山怒髮衝冠，怒氣勃勃, 很有沈昭當面就要狠狠教訓他一頓的氣勢。
沈夫人眉眼不動, 連眼皮都懶得撩一撩，自顧自的轉身：“說得好聽, 就好像老大怕你似的，別在那裡廢話，跟我一起去看看老二老三, 他們都被老大帶回來，成天就知道修煉修煉！”
“也不能這麼說，身爲沈家子弟，強身習武亦是正理……”
沈山的話還沒有說完，沈夫人就直接嗤之以鼻：“是不是還要保家衛國啊？”她瞪了沈山一眼，終於懶得再和他多說什麼，直接離開去找闊別二十載的兩個小兒子去了。
洛月汐剛剛已經與沈昭聯繫過了，言明她將要離開鬼域，並且將身上所有的養魂丹等丹藥留了下來交給沈昭。
沈夫人和沈山對於洛月汐的決定並不驚訝，也已經知曉洛文彬和洛夫人的選擇，於他們而言，經歷過一次死亡，又化作陰魂在鬼域沉湎了二十載，有些事情已經看得很淡了。
甚至於，對於洛文彬洛夫人二人能夠達成所望，執念盡消，沈山夫婦是有些羨慕的，只可惜他們的兒子不爭氣，確實短時間內無法將執念消散了。
與洛月汐那邊已經留在鬼域無事，故而打算儘快離開不同，因爲沈山和沈夫人陰魂虛弱的原因，他們還需要在鬼域再待一段時間，要以鬼界陰冥之氣穩固他們的陰魂。
是以洛月汐要離開鬼域，沈昭連帶着他的親人卻要暫居鬼域。好在洛月汐留下的丹藥數量足夠，足以撐到沈昭等人迴轉修真界再像洛月汐討要。
被沈山夫婦二人討論的沈昭此時確實如他們所言，正在芥子空間內的竹林中練劍。這是他每日必做的事情，只要沒有緊急的事情，便絕不會耽誤。
練劍時沈昭心神沉凝，冷靜睿智，不會爲外物所動搖，劍心空明澄澈，沉浸於劍道之中，絕不分心他顧。
縱橫喧囂的劍氣隨着沈昭揮舞的長劍四溢開來，將竹林裡劍形的竹葉割裂得發出細微的聲響來。劍氣如虹，每一劍都帶着磅礴的氣勢和威壓，可以想見這樣的劍氣落在人身上時會有什麼樣的傷害。
時間漸漸流逝，沈昭每日練劍結束的時間也漸漸來臨，他豁然收劍，右手舞了個劍花豎提着長劍負手而立，即使專心致志的舞劍數個時辰，他依舊氣息綿長平穩。
將手中黑色重劍插回到了背後的劍鞘之中，沈昭長長的舒出一口氣來，轉身離開了竹林，轉而往藥田而去。
甫一走近，他果然一眼就看到了正在龍紋章樹下打坐的小紅，他還是五六歲的孩童模樣，化形後生得五官精緻、玉雪可愛，偏偏卻板着一張小臉故作冷漠，倒人覺得可愛得想要揉搓一番。
小紅對沈昭向來不甚親近，往日裡也只因爲他和沈昭之間的主僕契約纔不得不幫助沈昭戰鬥，但自從有些話說開了之後，小紅對於沈昭的態度便變得非常冷淡起來，就連往日做出來的臣服和順從也不願意繼續了。
除了整日在龍紋章樹下修煉，便再沒有其他，小紅根本不會離開芥子空間，自然的，對於沈昭的事情也不會干預，只把自己當做一個“房客”。
對此沈昭不僅沒有覺得不虞和生氣，反而還鬆了口氣，他是劍修，一生只修一劍，既然註定了不可能給予小紅應有的關注和照顧，那麼有些羈絆和關係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建立起來。
沈昭看了眼專心修煉的小紅，便不再過多理會，只是轉而走到了藥田前，這裡種植着一片陰寒類的靈藥，皆是煉製養魂丹的靈藥。
即使並不曾煉製成丹藥，這些靈藥也足以補全沈山等人的陰魂，讓他們不會因爲陰魂虛弱而消散。
這是洛月汐離開之前留給沈昭的，於她而言，這些原本打算靜心培育的靈藥已經沒有任何用處了，故而直接丟給了對這些有着需求的沈昭。
沈昭站在藥田前，神色莫測，不知眼底情緒到底是喜是悲。幾日之前，在洛沈兩家終於將當年的舊案解決後，沈昭和洛月汐之間的婚事也煙消雲散。
緊接着，便是洛文彬二人執念已消，徹底安息，而洛月汐因此大徹大悟，就此放開執妄，道心穩固，並於今日與沈昭告別，打算直接離開鬼域。
沈昭沒有去送洛月汐，更沒有就洛文彬和洛夫人徹底消散的事情去安慰洛月汐什麼，因爲他知道以她的驕傲，這樣的時候，更適合她一個人獨處，一個人好好的想清楚。
雖然心裡理智很清楚該怎麼做，但是不放心還是不放心，擔心還是擔心。沈昭抹了把臉，終於不再強行忍耐心中的渴望，轉身離開了芥子空間。
雖然不是打算出現在洛月汐面前去戳她的傷疤，但是偷偷送她一程，看着她平安無事的迴轉修真界也是好的。沈昭抱着這樣的想法，暗戳戳的準備追上纔出發沒多久的洛月汐。
沈昭御劍飛行，又是急切追趕，自然比乘坐飛天靈船，速度並不是最快的洛月汐要快得多，不過片刻就已經飛到了鬼域最上空。
就在沈昭想撕破空間薄膜去到空間夾層中的時候，鬼域最上空這片陰氣虛薄，但空間之力充沛的地方頓時風起雲涌起來，彷彿有無盡的風暴就此掀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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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措不及防之下，直接被從空間夾層內吹拂而來的風暴給擊中，被打得倒飛出去往半空跌落。若非沈昭反應及時，只怕就要直接摔落到地上了。
將身形穩在半空中，沈昭目光又驚又懼的擡頭看向鬼域最上空，在那裡，空間之力陡然集合起來，開始形成了空間風暴，竟是向着四周捲了過來。
看着眼前風雲變色的這一幕，沈昭還要什麼不明白的，在鬼域之外，那空間夾層之中竟然開始掀起了空間風暴！
不好！阿月有危險！
沈昭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剛剛離開鬼域進入到空間夾層中打算返回修真界的洛月汐，若是她直面這股威勢恐怖的空間風暴，只怕……絕無活路！
即使是沈昭，也不敢誇口能夠在空間風暴中保下性命，他是有芥子空間在身，但是空間風暴會撕碎所過之處的一切，即使是芥子空間也未必能夠倖免。
連他亦是要在空間風暴之下落得如此地步，洛月汐的情況只會比他更糟。
思及這一點，沈昭幾乎來不及深想，就已然朝着鬼域上空衝了過去，即使他自己被捲入到空間風暴中也是生死難測，即使他衝過去了說不定根本救不了洛月汐，甚至還會搭上自己的性命，但是他卻還是毫不猶豫的衝了過去。
這根本就是本能的決定，他甚至沒有仔細思考過，就這樣迫不及待的衝進了空間夾層之中，仿若撲火的飛蛾一般。
鬼域雖然比之修真界面積顯得狹小，但到底是一塊穩固的能夠在空間夾層中存在的大陸。故而在鬼域之中，空間風暴衝破空間隔膜後威勢已經小了許多，只要小心些，倒也不會輕易隕落。
但在鬼域之中和在空間夾層之中，所感受到的空間風暴的威能是完全不同的。如果說鬼域裡掀起的風暴是一級、二級，那麼空間夾層內的就是十級。
沈昭身上亮着數道靈光，皆是各種防禦靈器的光芒，他身上劍氣纏繞，手持黑色重劍開路，竟然主動衝入到了空間風暴之中。
在喧囂猛烈的風暴之中，沈昭明明只處於空間風暴最邊緣波及的地方，卻依舊覺得隨時可能被這股風暴之力絞殺。
艱難的睜開眼睛，沈昭放眼看去，卻只看到一片銀白，根本就沒有洛月汐的身影。
沈昭計算過的，以洛月汐的速度，此時應該進入空間夾層不到一個時辰，換句話說……她竟是正巧和這空間風暴撞上了。
想到這裡，沈昭心中一痛，幾乎難以爲繼。但比起痛苦，更重要的事情還是找到洛月汐救她，所以沈昭強自壓下心中的痛苦，衝入到了空間風暴之中。
風暴威力驚人無比，沈昭甚至沒有接近到風暴的真正核心，就被捲來的空間風暴捲入拋飛起來，周身的靈光在一陣閃爍後驟然熄滅，掛在身體各處的防禦法器也在壓迫後盡數毀滅。
沈昭眼前一黑，直接就在空間風暴之中暈了過去。也是沈昭運氣好，原本他應該被空間風暴捲起撕成碎片的，但此時空間風暴已經漸漸遠離，只剩下些許殘餘的風暴捲過。
沈昭身上亮起一抹白光，這是芥子空間自發的護住功能。白光罩住沈昭，讓他脫離了殘餘的些許風暴，以極快的速度朝着鬼域下方墜落。
當穿破鬼域與空間夾層分隔的空間膈膜後，沈昭已經脫離了空間夾層來到鬼域之中，白光一閃，沈昭整個人已經消失在空中，被收入到了芥子空間當中。
沈昭被空間風暴所傷，直接陷入到了暈厥重傷的狀態之中，在他重傷被空間風暴甩出來之後，是芥子空間內的小紅察覺到了沈昭的危急境況，操控着芥子空間護住沈昭，並且將他收入到芥子空間內，救了他一命。
雖然小紅並不把沈昭當做自己的主人，對他也沒有忠誠之說。但是無法指謫推諉的，當年若非沈昭收了它做靈寵，它很可能早就死在了當年的祁連山脈之中。
況且沈昭承諾在它成年之前庇護它，又在它成年之後放它自由，於情於理，小紅都不可能坐視沈昭真的去死。
而且，雖然小紅對沈昭不感冒來着，但是它卻真的十分依賴洛月汐，因爲這個原因，它願意順手救下沈昭。
板着白嫩的小臉，小紅金色豎瞳內並沒有太多的情緒，他淡淡看了一眼躺在芥子空間內青草地上昏迷重傷的沈昭，只確定他受的傷不致命後，甚至懶得尋找靈藥喂他服下，就直接轉身離開了。
反正沈昭也死不了，有什麼事情等他醒來了他自己會解決的。小紅一直在芥子空間之中，並不知曉沈昭爲何重傷，更不知曉洛月汐如今的處境，所以理所當然的做出這樣的反應。
因爲沈山幾人乃是陰魂，需要陰冥之力壯大神魂，所以不宜居住在芥子空間內，沈昭是專門在鬼域中爲他們尋找了一處陰冥之力充沛的地方暫居的。
此時沈昭一去不回，練劍結束了以後依舊不曾現身，哪怕是神經粗的沈山也是發現了些許不對。
看了眼神情自若的沈夫人，又掃了眼兩個專心吸收着陰冥之力的兒子，沈山粗臉上露出幾分驚訝和不解來：“你們不擔心鴻軒那個臭小子嗎？他可一直沒出現。”
沈夫人冷笑了一聲，神情頗爲潑辣不屑，似乎都懶得回答沈山的問題了，而他的兩個兒子，好歹還敬服他這個父親，在對視一眼後由沈二作代表發言。
“大哥肯定是追着洛姐姐去了啊。”沈二小沈昭三四歲，比洛月汐也小兩歲，故而洛月汐和他們交集並不多，他們只把洛月汐當成世交的姐姐，以及……未來大嫂。
沈二並不知道洛月汐隱藏的性格，哪怕她知道洛月汐也踏上修途，但除了洛月汐救治沈山夫婦時，他也沒有再和洛月汐有過接觸，故而還是以以前的目光看洛月汐。
故而此時沈二神情帶了些同情和嘆息：“洛家姐姐身體秉弱、弱不禁風，好不容易找到了父母，卻又遭受這樣的打擊，心中難免悲痛。大哥想來也是擔心她。”
沈山雖然隱隱覺得洛月汐的性格有點不對，但還是那句話，接觸太少難免霧裡看花並不真切，故而他點了點頭：“正是如此，如果老大是爲了這個，那還真是做對了。”
他看向沈夫人，粗臉上帶出幾分笑容來：“你之前還擔心老大那個小子不會討人歡心，現在看看，他還是學到了他老子的幾分溫柔體貼的嘛。”
沈山一邊說着，一邊就忍不住有些得意。別看洛文彬文弱他粗壯，就以爲他不懂得體貼溫文只有洛狐狸懂了！他也是很善解人意，很能討人喜歡的。
思及洛文彬，沈山也忍不住在心裡嘆了口氣，雖然是很羨慕他能夠達成執念，也明白他的選擇，但是這麼多年朋友，眼睜睜送他離開，又豈是好受？
沈夫人早就想到了這茬，還用得着沈山問了兩個兒子後再來和她炫耀？她根本不搭理沈山對自己的自吹自擂，只是道：“我們得儘快壯大陰魂，不然有我們拖累，老大怕是要一直滯留在鬼域。”
沈夫人也有執念，因着當初沈昭和洛月汐的成親之時出了意外，她又在那個時間死去，故而她的執念便落在了這裡。
她想看到她的三個兒子成家立業，這便是沈夫人的執念。成爲陰魂後，生前的記憶、感情其實會漸漸遺忘，心性也會扭曲，沈夫人並不例外。
在沈昭看來，他的父母與生前無異，但其實並非如此。如果洛月汐知道沈昭的想法，她只會嘲笑他的蠢。
因爲就連一直掛念着洛文彬和洛夫人的洛月汐都清楚的知道，死者和生者之間的溝壑，天差地別，難以逾越。
他們只是死後魂魄的投影，懷着不甘和執念以亡者的身份殘存於世，已非正常的生者，故而更不應該，也不能以對待生者的態度對待他們。
但沈昭並不知道，他以爲毫無異狀還是當年模樣的母親，其實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讓他們兄弟三個成家立業。這些已經成爲沈夫人的執念和本能，在平日裡她甚至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對。
就像一個正常的人不會覺得吃飯喝水有什麼不對一樣，懷有執念不甘的陰魂也並不覺得想達成自己的執念有什麼不對。
幸而沈昭目前不知道，他已經有了一個以逼迫他成婚爲人生大業的母親……
沈昭這一重傷昏迷，就暈了三日時間，等他終於醒來，甚至沒有任何有關於“他還活着”、“受傷了應該儘快療傷”的她念，他是臉色蒼白難看的脫口喚道：“阿月！”
醒來之後，昏迷後的事情沈昭已經盡數知曉，他已經知道時間過去了三日，怕是洛月汐早就已經被空間風暴所吞噬……
不，不一定的。沈昭努力說服自己，也許事情沒有那麼糟糕，既然他也有幸從空間風暴中保下一條性命，未必洛月汐做不到。
像是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一般，沈昭將掛在腰間的龍佩摘了下來，毫不猶豫的往龍佩了注入靈力，沈昭不顧自己重傷，直接打開了龍佩的禁制。
但是沈昭飽含着希冀的目光中，龍佩的光芒在一陣閃爍後，緩緩的熄滅了，而本來應該與鳳佩建立起的聯繫，卻並未形成。
這樣的情況只能說明一個事實，那就是……龍鳳雙佩之間的聯繫已經斷開，無法再建立起來了。龍佩在他手裡完好無損，也即是說……鳳佩毀了。
洛月汐貼身帶着的鳳佩就此毀了，那麼洛月汐此時又是何等境況呢？沈昭不願去想、不敢去想，但他漆黑雙眸眼底的光芒，卻咻的暗沉了下去，彷彿沉入了無比的黑暗之中。
阿月死了？她怎麼會死，她怎麼可能會死？
沈昭心裡不可置信的想着，洛月汐已經死去這樣的念頭實在是荒謬、可笑，他根本無法相信和接受。
他甚至覺得自己都可能會死，會隕落，但是阿月……她不該，更不可能就這樣死去。明明不管落到什麼境地，她都會咬牙拼命衝出來的，那樣的人……怎麼可能這麼簡單的死了呢？
沈昭不想相信，但是空間風暴的突然爆發，龍鳳雙佩的失聯，卻讓他心中難以遏制的浮現起這樣的想法。
沈昭呆呆的坐在原地，根本就不管身上近乎恐怖的傷勢，他滿心的絕望、痛苦、頹廢，甚至還有着憎恨和憤怒，他在不甘，他在怨恨。
爲什麼會這麼巧的捲起空間風暴，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爲什麼他這麼弱……弱到根本沒有辦法救出洛月汐？
在這一刻，巨大的絕望和對自己的厭棄幾乎淹沒了沈昭，他從來不爲任何事情動搖的劍心，在這一刻，終於因爲洛月汐的死，無可控制的崩潰了。
“喂！你怎麼了？”在沈昭絕望、自我厭棄，漸漸的發展到了想要拖着自己、拖着這個世界去爲洛月汐陪葬的時候，在他劍心崩潰幾乎無可拯救的時候，一道聲音彷彿炸雷一般在他耳邊想起。
這道聲音直接在他心底響起，是小紅在以修士和靈寵之間的主僕契約直接在沈昭心中與他對話。
在沈昭醒來後，小紅就發現了，原本他不想理會，只想繼續在龍紋章樹下繼續修煉的，但是沈昭身上突然瀰漫出來的，如同呼嘯的海嘯一樣彷彿要將一切吞沒的絕望和憎惡讓小紅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而在沈昭劍心崩潰，周身竟然有一種無比恐怖的氣勢升騰起來的時候，他更是打從心底裡升起了恐懼之感，故而在察覺到沈昭情況不對後，毫不猶豫的出聲試圖喚醒沈昭。
……但是並沒有什麼卵用。
雖然小紅的聲音直接在沈昭心底響起，引起了他的一些注意，但因爲小紅只是無關緊要的存在，故而這道呼喚甚至沒能讓沈昭清醒半分，就直接被摒棄到了腦後。
沈昭根本無心他顧，在他全心以爲洛月汐已經隕落在空間風暴的此刻，他心中什麼都沒有了，痛苦、絕望、憎恨，重重黑暗負面的情緒淹沒了他的理智。
小紅還是個幼崽，可以說經歷很少，但是他不傻，此時沈昭雙眸充血，眼底盡是絕望殺戮的模樣太過恐怖，讓他本能的知道不對，完全不敢掉以輕心，更知道絕不能放任他如此下去。
但怎麼喚醒沈昭，小紅多少有些手足無措，他作爲沈昭的靈寵，聲音可是快要直接在沈昭心底最深處響起的，但這都沒用……
努力想了想，看着沈昭臉上的表情更加猙獰兇惡，芥子空間受他影響，天空烏雲開始聚集後，小紅咬咬牙，很是不捨的掏出了一塊六棱星的透明晶石來。
金紅色的妖力注入到透明晶石之中，頓時晶石上亮起了光芒，一個帶着淡淡笑意的清脆聲音響了起來：“修煉之道，最忌道心不穩，需得穩紮穩打。我傳你百鍊訣，希望你日日提煉妖力，以待血脈純化化龍之期……”
聲音清脆，語氣含笑，清淺而又淡然的徐徐講解着修煉中的關隘，爲小紅講解着百鍊訣的修煉之法。
這是……洛月汐的聲音。
小紅捧着六棱形的晶石，白嫩的小臉板着，不帶一分喜意。這留音石，本來是姐姐特意爲他留下的，幫助他穩固基礎，純化血脈的，但沒想到……
第一次用這留音石，竟然不是爲了他自己QAQ
果然最討厭沈昭了。小紅鼓着包子臉，心中忿忿不平的想着。
雖然心中有着忿怒，但小紅還是關注着沈昭的情況，雖然沈昭陷入到魔怔的狀態之中，外界傳來的聲音只有隻言片語會被他聽到耳中，但是，這留音石應該有用……吧？
沈昭周身籠罩的絕望、痛苦的氣息並沒有散去，但是也沒有繼續擴大的跡象了，他整個人呆立在原地，彷彿整個人已經魔怔了。
小紅低頭看了眼手中捧着的留音石，又癟了癟嘴看了沈昭一眼，發現留音石傳出的聲音有用，但只能阻止他的情況惡化，卻不能讓他清醒過來，不由忍不住跺了跺腳。
“要不然就讓他去死吧……”看着好像沒辦法挽救的沈昭，小紅忍不住咕噥了一聲，聲音稚嫩，還帶了些掩不住的奶聲奶氣，但說出來的話卻並不那麼美妙。
反正沈昭死了他也不會死，雖然成年之前無人庇佑確實對他日後發展不好……但是他可以去找姐姐啊：“反正姐姐會照顧我的，沈昭的死活好像無所謂，=。”
小紅認真的思考着，要不要放棄沈昭這個不靠譜的主人，直接投向洛月汐？咦，問題是，姐姐現在在哪裡？
小紅後知後覺的，終於發現了些許不對勁的地方，爲什麼沈昭會突然變成這副模樣，他是受了什麼樣的打擊纔會如此絕望痛苦？
到底發生了什麼？
小紅金色的瞳孔陡然變細變長，變得和真正的獸瞳一般無二，金色的獸瞳中充斥着野性，小紅陡然趴下，身上一團金紅的亮光便爆發開來。
片刻後，原本小紅所站的地方，便現出一頭身形矯健、體型流暢，十分神駿的金紅豹子來。小紅化回原形後，仰起碩大的腦袋，大聲嘶吼了一聲。
“吼！”帶着龍威的吼聲擴散開來，頓時就直接衝入到了沈昭心底最深處，直接將他的心神從一片混沌之中給震醒了過來。
沈昭原本因爲絕望和痛苦而被矇蔽的心神頓時爲之清醒了過來。他充血的雙眼中漸漸的流露出了幾分讓人清醒和理智來。
他怔怔的擡起頭來看向小紅，在它爪下，六棱形的留音石依舊閃爍着亮光，洛月汐清脆含笑的聲音緩緩流淌出來，帶着令人安心的味道。
沈昭整個人都愣住了，他低着頭傻乎乎的看着小紅爪下的留音石，眼中還有着茫然不解和憎惡，但在這個時候，在這個聲音緩緩敘說着的時候，他竟然是不捨得打斷……
留音石內並沒有封存太多的內容，洛月汐也只爲小紅留下了一些修煉上講解的內容以及百鍊訣的修煉方法罷了。
光芒漸漸散去，洛月汐的聲音也漸漸低沉了下去，直至最後完全消失。
隨着洛月汐的聲音消失了，原本已經漸漸清醒了過來的沈昭雙眸再次染上了血色，似乎隨時都可能再次陷入到之前入魔的境況中一樣。
小紅嗷嗚一聲，擡起前爪就啪嗒一聲將沈昭直接拍倒在地。小紅前爪踩在沈昭胸前，碩大的頭顱直接湊過去挨在沈昭面前，它張開巨口，露出鋒利的牙齒來，一股兇獸的氣息頓時便朝着沈昭撲面而去。
“嗷嗚嗷嗚……”小紅對着沈昭使勁的嗷嗚叫喚着，大有沈昭如果還不能清醒過來就吃了他的意思。
被這樣威脅着，沈昭條件反射的揮手打出一道劍光，直接將小紅拍了出去。凌冽鋒利的劍光如虹，將小紅打飛出去時毫不留情，甚至會讓小紅重傷。
就在巨大的金紅豹子會被劍光衝入體內肆虐的時候，金紅色豹子身上陡然亮起一道冰藍色的靈光，輕描淡寫的擋住了沈昭隨手擊出的劍氣，護住小紅安然落地。
沈昭慢慢坐起身來，充血的眼中突然亮起了一絲明亮到令人無法直視的光芒，就像兩抹幽幽燃燒着的鬼火一般，帶着深不見底的絕望和僅存的一絲希冀。
“這是什麼？”沈昭緩緩問道，聲音嘶啞低沉。
受洛月汐留下的力量安全落地的小紅嗷嗚一聲，巨嘴裡發出略顯沉悶的聲音來：“這是姐姐留給我的力量，能夠保護我。”
沈昭的語氣簡直像是在飄一樣，脆弱、不敢置信，聲音低到幾乎可以說是虛弱：“這是她留下的力量……如果她死了呢？”
“嗷嗚！”小紅憤怒的咆哮一聲，前爪重重的拍擊在地面上，爲沈昭竟然問出這種彷彿帶有詛咒意味的問題。他咧開嘴，露出鋒利的獸牙，彷彿沈昭再多說幾句就要不顧主僕契約反噬衝上來咬他一樣。
但正是小紅的這番反應，確實的讓沈昭心中大安，他幾乎是狂喜般的認識到——阿月沒有死，她沒有死，她還……活着。
他們還有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