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顯一家子在房陵的日子,過的挺低調。一大家子人,就算是最驕縱的李裹兒,也鮮少有出門的時候,閒暇在家讀書習字,騎馬射箭都成。
韋王妃出自京兆韋氏,也是名門貴女出身,見識自然是有的。就算是被流放,自家孩子的教育,該有的還是有,雖不曾得名師,但一羣孩子的學識,兩口子自己親自教,不算特別出色,也不算太差,也算襯得起他們的出身的。
廬陵地方荒僻,人口稀少,最不缺的就是土地。廬陵王府雖說陳舊,花園也修的簡陋,但地方其實挺寬敞的。
張昌宗帶來的人手多,全都是些青壯,王府裡雖說僕役少,但女僕也是有的,更多還是韋王妃和李顯的人,張昌宗更需要管束好手下。
讓一羣青壯啥也不幹的縮在屋子裡,顯然不是長久之計。在他們居住的院子隔壁,有個荒廢的花園和幾間破舊的屋子,張昌宗人手不缺,便帶了人整理一番,把破舊的屋子拆了,把荒廢的花園也拆了,把地面整理出來,弄個跑馬操練的校場。
這樣一來,讓這些青壯總算有了一個發泄精力的場地。日間張昌宗會同手下的士卒一起操練,晚上也不會任由他們閒置,就照着他以前在軍隊的日子來,大家一起聊聊天,開開生活會,間或搞搞文化娛樂,倒也被他弄得熱熱鬧鬧,開開心心地。
這些士卒多數都是文盲,不識字。張昌宗就發揮我黨傳幫帶的優良作風,晚上教他們認字,也不求能長多少學問,寫什麼好文章,能識文斷字就行。
先教寫自己名字,然後是生活中經常能接觸到的、與自身休慼相關的各種文書,比如地契、房契一類生活中的契約文書;軍隊裡常用的軍令、文書等,一切從實用性出發,大家學習的積極性都挺高。不止如此,張昌宗還教他們簡單的算術這些。
這麼一番弄下來,這些士卒也不用出去了,每天忙着操練、學習就要花費許多精力,哪還有空出去亂來,自然也不會在府中搗亂。
府中多了這麼些人,李顯自然會留意,見張昌宗這般能管束手下,還能讓手下心服口服,不禁跟韋王妃感慨道:“我先前還納悶,這位所謂的羽林衛大將軍,爲何小小年紀便能擔當要職?原想着莫不是因爲生得俊俏過人之故,這些時日看了才知是我小看人了,犯了以貌取人之錯啊。論識人,我不如母皇。”
韋王妃看他一眼,道:“這位張將軍的本事,又何止如此!”
李顯這麼多年與韋王妃相扶相持,一起撐起這個家,韋氏對子女們都很用心,他心中對韋氏是看重的。聞言問道:“王妃還看出什麼不凡來?還請不吝指點指點爲夫。”
韋王妃伸指點了他一下,神情隱隱可見嬌媚之色,笑道:“王爺莫非不曾看出來?這位張將軍,言行舉止,風度翩翩,可曾有武人的半分粗魯之態?中山張氏雖然也算名門,可並非世家大族,早已沒落,非是我小看張氏,張六郎這等風采與氣質,卻非張氏可以養出來的。”
李顯一愣,訝然問道:“王妃的意思是……”
韋王妃道:“觀這位張將軍,小小年紀,行事便頗有章法,大家風範十足,言行舉止也與常人不同,這背後必有名師指點。”
李顯想了想,笑道:“還是王妃眼利,經王妃這麼一說,我細細回想,這張六郎身上,倒有幾分名門世家子弟的氣質和風範,也不知這等俊傑,出自何人門下。”
韋王妃一臉精明的道:“不管是誰,只要是名師就好。”
“王妃的意思是?”
李顯還有些不明白。韋氏白他一眼,直接上手在他腰間掐了一把,掐的李顯滿臉苦笑的討饒:“輕些,輕些,愛妻手下留情!”
韋王妃再度白了他一眼,嗔罵道:“王爺難道忘了我們的孩兒?”
李顯也不是徹底的草包,聞言立即懂了她的打算:“愛妻的意思是,大郎他們……”
話還沒說完,就被韋王妃打斷:“王爺眼看着就要回京了,我們在這等荒僻之地待了十四年,我們是沒什麼,不過是苦盡甘來,可孩子們呢?在最該學習長進的年紀,跟着我們在這荒僻之地長大,雖我們夫妻盡心教導,但眼界、氣度這些,又豈是靠教就能有的?居移氣,養移體,還不是要靠環境的薰陶?難道你忍心將來回京,看着孩子們畏首畏尾,縮手縮腳,全無大家子之氣度?”
李顯一臉肅然,憂慮的道:“愛妻所言甚是,我只顧着可以回京高興,卻忘了此事,幸虧還有愛妻,多謝愛妻提醒。只是,這等事……一時間,我也毫無辦法,愛妻可有法子?”
韋王妃白他一眼,毫不客氣的在他腦袋上嬌蠻的點了一下,道:“這不是有現成的人選嗎?”
李顯眼睛一亮:“愛妻的意思是……張將軍可用?”
韋王妃頷首:“即便十多年不在京城,可是,愚妻相信張六郎這等男兒,便是在兩京也是鮮少有人能及的兒郎!若能讓孩兒們趁着這段時間他在的時日,跟着他學學,待回京時,糊弄糊弄人當也足夠,總不至於面對洛陽繁華而露怯纔是。”
“愛妻此法大好。”
李顯高興地誇道,韋王妃再度白他一眼,略帶得意的道:“愚妻的打算不止如此。王爺看,這位張將軍可算是人才?”
李顯點頭:“觀他行事,如斯年紀便能有此章法,自是大大的俊傑。”
韋王妃眼中閃着精光,盤算打得精明:“王爺回京,總是需要人才的,如今便有一位大大的人才放在王爺面前,王爺若是放過了,豈不可惜?”
李顯緩緩點頭,表示認同,只是,還是忍不住有些遲疑:“張將軍雖好,可是他這般年紀便能統領北衙禁軍,想是極得母皇信任的,只怕……他不會服我。”
“王爺急什麼?張將軍纔多大年歲,而陛下……”
韋王妃偷偷地看看四周,壓低聲音,附耳對李顯道:“陛下春秋已高,便是高壽,以張六郎的年歲,待他盛年時日還早,王爺若是此時便與他結個善緣,何愁將來無人可用呢?何況,就算是王爺現在有心拉攏,可陛下當前,王爺最好還使莫要輕舉妄動纔好。”
李顯重重點頭,感激的對韋王妃道:“愛妻提醒的是,是我心急了。明明先前就是犯了心急之錯,如今還未曾吸取教訓,是我的不是了。愛妻日後可要多多提醒爲夫纔好。”
韋王妃身體一軟,靠在李顯懷中,柔聲道:“夫妻一體,夫榮方纔有妻顯,愚妻不提醒你還能提醒誰去?只望王爺來日顯達,也莫要忘了爲妻的好纔是。”
李顯鄭重道:“愛妻待我之恩,我李顯不會或忘,我李顯今日發誓,若我日後能重見天日,定要惟愛妻所欲,不相禁制。”
韋王妃眼睛一亮,伸指點了李顯額頭一下,嬌笑道:“這話愚妻可記下了,王爺可要說到做好,莫要忘了。”
李顯語出至誠:“愛妻放心便是。我李家可沒有哄騙賢妻的傳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