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外是夏日炎炎,車內是冷寂的寒冬,車窗中的景緻向後倒退着。
葉向暖再睜眼時,看到的不是林立着數架飛機的N城機場,而是坐落在城郊的一棟小洋樓。
葉向暖一愣,據她所知——
N城唯一算得上別墅區的只有兩處,一處在繁華的市中心,一處是在城郊的一座山頂上,四面環水,只有中間有一條公路通往山頂。
而路挽之帶她來的,便是城郊的那處別墅區了吧。
葉向暖心下疑惑,這人又在玩什麼把戲,他完全可以把她送回H市基地,而不是像現在這般,多此一舉地將他送來什麼城郊別墅區。
難道,他還想把自己留在這裡做客?
她可不認爲眼前這個男人有這種閒情逸致,興許是又靈光一現想到了什麼壞點子。
在路挽之跟她提出要演一出傲慢與偏見的時候,她便將他定位在了瘋子的範圍內。
葉向暖臉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怎麼?想邀請我留宿嗎?”
路挽之彎了彎眸子,淺笑道:“向暖願意成爲這兒的第一位客人嗎?”
是客人,而不是主人。
涇渭分明。
路挽之用詞滴水不露,配上他那任何人看了都會有些頭暈目眩的絕美容顏,欺騙性十足。
葉向暖卻在心中冷笑,脣角微勾,有些不屑:“多此一舉。”
“爲了和你同在一個屋檐下,便不多餘。”
“……”
路挽之笑了笑。
他不想知道葉向暖的答案,話說到這個份上,她沒有拒絕的理由,也沒有拒絕的權利。
“進去吧,外面冷。”
路挽之沉沉笑了,用指尖蹭了蹭她臉頰,難得的帶了點兒討好的意味。
葉向暖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但還是點了點頭。
路挽之下車繞過車頭,伸手替葉向暖打開了車門,彎下腰伸出頭,紳士風度盡顯。
葉向暖平靜的看着他,並沒有任何動作,眉頭微皺。
路挽的手依舊停頓在半空,整個人從容而冷靜,並沒有任何被晾在一邊的狼狽和窘迫,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終於……
她嘆了口氣,將手搭了上去,路挽之瞭然的笑了,眼中神色饜足。
……
洋樓內的裝潢有些出乎葉向暖的意外,她以爲路挽之的審美下,應該是什麼極簡純色性冷淡風,沒想到屋內卻有些出乎意料的溫馨。
一進門,客廳內的吊燈色調偏暖,屋內擺放着各種各樣的古玩字畫,其中一面牆上掛着一幅油畫,面容嬌俏的少女神色恬靜,面上洋溢着幸福與愜意。
藝術氣息濃厚,親和力十足。
路挽之貼心地幫她拿過包,偌大的屋內只有他二人,並沒有傭人或者管家陪同,看來是很少有人居住。
幾盞燈被點亮,葉向暖沒說話,斜靠在沙發上,路挽之倒是換了套休閒裝扮,甚至還套了圍裙。
“想吃什麼?上飛機前我叫人準備了些食材放在冰箱裡。”
哦,看來是早有預謀。葉向暖心道。
“我不餓,氣也被氣飽了。”
路挽之沒在乎她的消極態度,笑了笑,耐心道:“我知道你吃不下東西,但幹嘛和身體過不去,一天沒吃東西了吧?”
“要不要我爲你煮碗麪。”
“我不吃麪條。”葉向暖有意爲難他,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路挽之眼中笑意不減,甚至還變本加厲地捏了捏她的鼻子。
葉向暖皺眉,伸手拍開。
“挑食的小鬼。”
“……”
“隨便你,反正不吃麪條。”
“都聽你的。”
“……?”
“不想看到你,快離開我的視線。”葉向暖狠狠道。
她生平最討厭有人擺出這副掌控一切有恃無恐的姿態,路挽之扮演完美男友時的樣子倒是敬業得很,眼中是滿滿的寵溺。
就是不知道那寵溺是對貓對狗,還是對一隻美麗的金絲雀。
端起這種姿態的路挽之油鹽不進,刀槍不入,帶給她深深的無力感,彷彿自己做什麼都是在無理取鬧,他不會改變,不會妥協,只會按照自己所認爲的正確行進着。
路挽之笑意依舊,搖了搖頭:“安靜一會兒,馬上就好了。”
說罷,他轉身進了廚房。
……
葉向暖雖然對廚藝稱得上是一竅不通,爲數不多的“拿手菜”便是簡單的組裝三明治和泡麪,但她對路挽之做的飯還是沒有任何期待。
一個世家貴公子,指望他做什麼珍饈美味?勉強能吃就是勝利。
她偏頭,半開放廚房內,路挽之正忙碌着,袖口微微挽起,偶爾露出的側顏也是神情專注。
向來被認爲不食人間煙火的路太子爺,如今洗手作羹湯,倒是多了幾絲人氣兒。
暖黃燈光打在他身上,像是周身被鍍了一層溫暖的影。
這副居家好男人的做派,倒是讓葉向暖有些訝異。
他好像……真的會做飯?
葉向暖的疑問在路挽之將熱氣騰騰的砂鍋端上來的那刻被打消,揭開砂鍋澆上調味汁,此筆畫龍點睛,砂鍋看上去黑又亮。
晶瑩圓潤的米粒上被白切雞與排骨鋪得滿滿,青綠油菜點綴其中,色香味俱全,讓人垂涎三尺,不禁食指大動。
“謝謝。”
葉向暖道謝,坐到了餐桌上,倒是沒推脫,拿起筷子便夾了一口。
米飯軟糯香甜,還帶着些焦脆的口感,上面的白切雞肉質緊實,澆汁調的鹹淡適中,還帶着粵菜獨有的甜味。
這一口打開味蕾,也打開了葉向暖塵封了一天的胃,她的身體後知後覺地飢腸轆轆。
“慢點吃,小心燙。”路挽之倒是微微一笑,溫言細語。
葉向暖吃得很快,吃相卻不難看,小口小口地咀嚼着,路挽之自然地坐在她對面,專注的看着她,神情溫和。
她不經意間擡眸,看到的便是路挽之那雙驚豔絕倫的桃花眼中的曖昧低沉,倒是讓她嚇得手抖了下,“啪”的一聲,筷子掉到桌子上。
葉向暖像個沒事人一樣撿起筷子,對着路挽之敷衍的笑了下:“有點走神,你繼續看,我繼續吃。”
理直氣壯地。
路挽之沒說話,低低的笑了下。
在這略顯詭異的氣氛下,葉向暖卻沒受影響,吃相依舊斯斯文文的。
但是讓葉向暖沒想到的是,路挽之便硬生生的等她放下筷子,隨後十分自然地接過她的碗筷,走到廚房內清洗了起來。
水龍頭的出水聲傳入耳中,葉向暖還有點沒反應過來,瞥了瞥路挽之身旁被冷落着的洗碗機。
神經病。
葉向暖在心中嘟囔着。
這是她不知第幾次用這個詞語來形容路挽之了,在葉向暖看來,路挽之的行爲稱得上怪誕,但又透着奇異的和諧感,彷彿因他做出來而變得合理了很多。
用塑造人物的術語來講的話……好像是做什麼都不會ooc的樣子。
……
二人的相安無事一直維持到睡前,當葉向暖在路挽之給她準備的房間內翻出沐浴用品,走到浴室門口時——
她嘴角有些不自然的抽搐,彷彿是忍無可忍。
這棟洋房內只有兩間浴室,一間在主臥,也就是路挽之的臥室內。
另一間在二樓的書房旁,兩間屋子只有一牆之隔。
……或許連一牆之隔都算不上。
因爲!這間浴室的嵌入式浴缸的背面是平開推拉門,推拉門的材質是沒有一點磨砂做工的玻璃。
這推拉門便是隔絕了書房與浴室的那堵“牆”。
而此時,路挽之正在旁邊的書房內辦公,她透過玻璃門,清晰的看到了檯燈下他端坐在桌前,脊背挺直的專注模樣。
此刻,如果她要洗澡,就相當於……
她要在路挽之面前裸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