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季昌榮才吩咐了沒多久。
另外一邊,就有暗衛將他說的話稟報給了長公主。
豔麗無雙,貴氣逼人的長公主差點在季家門口笑出聲。
還親爹的臉面。
他有臉嗎?
前二十七年對親生子嗣不聞不問,轉眼就想和別人親近,讓別人爲自己所用。
他這架勢拉的,就像是一個人突然跑到另一個人跟前含着笑問,“我是你爹,跟我走吧,以後我對你好,但你功成名就了也要對我好。”
怎麼,合着別人都是傻子啊。
撿現成的也沒見過這麼撿的啊。
長公主越想越後悔。
後悔剛纔話說的太輕,罵的太少。
她本來就是個情緒不波動則已,一波動極大的人,這一後悔,呼吸就有點重。
喬連連剛纔給她順背順習慣了,一聽這動靜,下意識地就在長公主後背上拍了兩下。
等拍完了,才發現不對勁。
剛纔是長公主情緒過分激動,她順兩下也就罷了。
如今長公主可是清醒又利落着的,連季家家主都被懟了幾句,吃了掛落,她喬連連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在老虎睜眼的時候摸腦袋。
啊,不要命了啊。
喬連連有些謹慎的縮回手,準備迎接“京城第一不好惹”的冷言冷語,順便思考下該如何不動聲色的懟回去。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好幾個呼吸過後,周遭仍然一片平靜。
喬連連訝異的擡起頭,就看見長公主有些不自在的看向天空。
當發現喬連連看過來的時候,她抿了抿嘴,疑惑地左右看了兩眼,還低聲喃喃,“本宮的馬車去哪裡了,車伕去哪裡,怎麼不在門口候着,真是越來越不懂事了。”
點頭哈腰着站在一旁的車伕,“長公主,小的在這裡,小的哪裡都沒去,一直在這裡等你啊。”
說着,還扯了扯手中的繮繩,繮繩的那頭,站着三匹威武雄壯的汗血。
長公主面色罕見的一紅,扭過頭,狠狠的瞪了車伕一眼,“等着就等着,亂插什麼嘴,本宮允你講話了?”
車伕縮了縮脖頸,悄悄後退兩步,將自己藏在了威武雄壯的長公主儀仗後。
喬連連在一旁看着,只覺得忍俊不禁。
長公主瞟了她一眼,正好看見喬連連嘴角的笑意,臉色愈發地紅了。
但她不是那種害羞則跑的人。
相反,她越是害羞,外在表現的愈發兇狠。
“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長公主衝着喬連連大喝,“本宮也是你能笑的人嗎。”
這要擱別人眼裡,估計就以爲長公主是生氣了,便是不害怕,也肯定收斂了笑容低伏做小,不敢再放肆。
但喬連連是何等人,早在長公主的兩次臉紅中她就發現了貓膩,此刻長公主的喝聲雖然聽起來兇厲,但喬連連狗膽包天,竟想冒險去試探一番,一切是不是和自己預料的一般。
所以儘管長公主表情嚴厲,語氣冷然,但喬連連沒有任何退縮,仍舊笑盈盈的,“莫生氣莫生氣,生氣容易使人衰老,公主如此年輕貌美,可不能讓這股子賴氣壞了容貌。”
她說着話,還故意上前,單手撫了撫長公主的後背,一股子安撫意味。
把車伕給嚇得,已經退到儀仗後的身子又縮了縮,要不是身後就是大街,估計他能把自己埋起來。
就連長公主的親子,季雲舒也嚇了一跳,以爲喬連連是瘋了,敢在老虎嘴上捋鬚子。
他心底擔憂,兩腳下意識的邁開,就等着他老孃發瘋打人的時候,他好上前把媳婦救下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在喬連連的安撫之下,無雙長公主的情緒奇異般的平復了下來。
她的眼睛還是睜的那麼大,但呼吸不喘了,情緒也不激動了,只是呆呆的望着喬連連,似乎不太明白,爲什麼她不害怕自己,還反過來靠近自己。
明明所有人都怕自己的,只要自己一發火,就會避讓開來的。
怎麼……
“長公主是不是想問,爲什麼連連敢靠近長公主?”喬連連柔柔一笑,恰到好處的問了一句。
無雙長公主下意識的點了點頭,雙目緊盯着喬連連不放。
別說她,就連季雲舒都好奇,自己這媳婦究竟有什麼魔力,竟然讓自己那暴躁的娘平復下來。
真是太奇怪了。
喬連連接收到了一衆目光,她微微一笑,不緊不慢的道,“長公主雖然看似兇厲,實際上是個再好不過的人了。別的不說,那玉簪在我這裡辦事失利,換別人早就將她發賣了,長公主卻一直好吃好喝留着她。後來我那兩個侍女貪玩,將她傷了臉,長公主也不曾動怒,反倒是給了她一筆錢,遣了她的奴籍,只要她將來勤勤懇懇生活,總會過得不錯。”
“還有車伕,看似是惹了公主生氣,實際上得到的也只有呵斥,並沒有什麼實際上的懲罰。在這裡我斗膽越界問一聲車伕大哥,這些年,可有看見過被長公主打殘發賣的丫鬟,又或者掌嘴斷腿的對待家丁小廝?”喬連連看向縮在一旁的車伕,慢條斯理的問。
車伕這些年只看到長公主發火,早就被嚇得膽子都破了,哪裡有功夫想這些。
如今被喬連連這麼一提,但想起來,長公主發火歸發火,但卻從沒有狠戾處罰過哪一個人。
頂天了也就是罰點月俸,或者狗血淋頭的罵一頓。
和打斷腿,張嘴,毀容,發**起來,這些真的
猶記得上一個這樣懂她的人,還是年輕時的季昌榮。不算什麼。
長公主其人,外在兇狠,語氣淡漠,但骨子裡,終究還是個好人吶。
喬連連的這一番話,讓車伕陷入了沉思,讓季雲舒眼底情緒翻滾,也讓長公主表情逐漸恢復平靜。
她靜靜地望着自己這個未來兒媳婦,像是在看什麼新奇的人類。
已經很久沒人把她看的這麼透徹了。
那會她愛耍脾氣,清風霽月的少年便握着她的手柔聲道,“阿靈看着是脾氣最大的人,只有接近了你才知道,實際上,你纔是最柔軟的人。”
她愛上他,也是因爲這份相知。
可悲的是,後來這種相知消失了。
喬連連算是二十幾年後,第二個這般看懂她的人。
長公主目光奇異的望着這個不過十七八歲的姑娘,半晌,含笑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