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聲音,好像是季昌榮。
喬連連沒想到這個人那麼執着,都到了這種地步還不死心,竟然攔在了八擡大轎上。
難道他以爲,這樣就能使季雲舒屈服了?
果不其然的,季雲舒面色很陰沉,但這是他跟連連的大婚之日,不想搞得太難看,所以還是壓着情緒道,“讓開。”
季昌榮寸步不讓,“我已經在季家爲你佈置好了一切,只要你過去,就可以拜堂。”
喬連連頓時笑了。
難怪季家敢來攔截八擡大轎,原來是一切都佈置好了。
“雲舒,季傢什麼都不要,只要你過去拜堂。”季昌榮沒得到迴應,語氣逐漸偏向威脅,“這大喜的日子,你也不想弄得太難堪吧,我季家倒沒什麼,不過是想讓不肖子孫回去祭祖,可你呢?你娶的夫人呢?你忍心讓她的大婚日留下瑕疵?”
竟然還拿她來威脅季雲舒。
喬連連氣的呼吸都不順暢了,她幾乎要忍不住拽掉蓋頭和鳳冠,伸出頭大喊一聲“沒事我不怕”了,外頭突然響起一陣冷笑。
“怎麼,季大人不在朝上同皇爺爺討論邊疆倭患,竟然來這裡爲難一個小女子,莫不是邊疆的倭患,不值得季大人爲之思考?”
卻原來是虞非城,隱忍了好一陣子,終是壓不住,冷冷的站了出來。
在他身後,是幾個同樣表情不忿的弟妹。
季昌榮皺了皺眉頭。
身爲十大世家的家主,他是不懼虞非城的。
可就這麼得罪了一個潛力無限的皇長孫,他也不願意。
所以略一思附後,他溫聲道,“讓皇長孫擔憂了,倭患的事已經有了處理結果,現在老夫是在處理家事,不方便談公事。”
所謂家事,便是一姓之人的事情。
虞非城雖然和喬連連情同母子,也稱呼季雲舒爲爹,可到底本命還是姓虞。
衆目睽睽之下,季昌榮這個老狐狸竟然拿姓名說事,讓虞非城的臉一瞬間陰冷了下來。
那一刻,他的腦海中旋轉了五種可以摧毀季家的謀算。
竟然在他娘出嫁的時候搗亂,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不過季昌榮人品雖劣,手段卻老辣的緊。衆目睽睽之下他拿姓名說事,叫虞非城一時間沒了繼續爲喬連連出頭的理由。
但他也不肯就此退去便是了。
眼看着雙方逐漸僵持,喬連連有些着急,單手放在了蓋頭邊沿,準備隨時拽下來去跟季昌榮理論——兒子爲了保護她站了出來,她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觀。
好在此時,又一道聲音揚起。
“季昌榮,他們可是要去我公主府拜堂的,皇兄還在府裡等着,怎麼,今天你要跟老虞家搶人?”
卻原來是長公主不知何時走了過來。
無雙長公主人有氣勢,說的話也氣勢十足,季昌榮當即就怔在了原地。
長公主,老皇帝,虞家。
這可不同於一個毛都沒長齊的皇長孫,一個一個的,都不是他能招惹的人。
“我沒有……”他有心辯解一兩句,但又不怕換來長公主愈發猛烈的攻擊,只能強行把話憋了回去。
早就預料到長公主會來參加喜宴,所以他特意選在新娘子剛出門的時候,防止撞見長公主。
結果他在算計,長公主也在算計,直接把宴客地點定在長公主府不說,還直接把老皇帝給請來了。
季昌榮沒了辦法,垂下頭顱,像霜打的茄子似的。
長公主冷笑一聲,“沒話說就滾吧,吉時不能爲你耽誤了,來人,起架。”
八擡大轎再次動了起來,不知道誰放了鞭炮,爲一對新人送上祝福。
喬連連微微一笑,放在蓋頭上的手落回了身畔。
她之前還一直納悶,爲什麼季雲舒不讓她在劉家出嫁,偏讓她在清平郡王府出嫁,還選擇了長公主府宴請賓客,做成婚府邸。
原來是防着季家啊。
可憐季家家主捨棄一張老臉,特意來衆人跟前威脅親子,試圖轉圜兩方關係,結果聰明反被聰明誤,他不僅沒能和親子關係緩和,反而再無破冰的機會。
很久很久以後,季昌榮纔想通。
如果他能在季雲舒成婚當日送上一份禮物,一份祝福,也許兩個人之間關係會逐漸變好。
如果他一開始不爲了追求所謂的真心,好好對待無雙,也許一家人就不會是這種局面。
但遺憾的是,這世界上沒有如果。
長公主府。
喬連連的朋友去的清平郡王府,季雲舒的親朋好友來的則是長公主府。
世家的力量終究是綿長的,長公主的號召能力也出乎意料的強,公主府的客人比請清平郡王府裡的客人多了三倍不止。
因爲距離不算遠,筵席便在公主府一同舉辦了。
端王妃等人就跟在八擡大轎後頭,等轎子一落,便湊在公主府門口看熱鬧。
“新娘子落地,先踢轎門。”那長長的聲音繼續喊。
喬連連一愣神的功夫,轎子的門就被恰到好處的力量給踢開。
緊接着,便是一個紅色的綢帶頭伸了進來。
喬連連緊緊攥住,跟着唱喊聲,感受着綢帶那頭傳來的力量,一步步走出了轎子。
因爲蓋了蓋頭,喬連連眼前一片通紅,什麼都看不清。
唯一能看見的,便是旁邊各不相同的鞋子。
粉的,黑色,藏青的。
喬連連一邊數鞋子,一邊跨了火盆,過了門檻,進了正廳。
接下來的事,她有點記不清楚了。
只知道拜了天地,拜了老皇帝和長公主,又對拜了一次,便被送進了洞房。
天色昏昏沉沉的,老皇帝喝了茶便回皇宮了,留賓客在公主府裡吃酒歡呼。
季雲舒是要在外頭陪客人的,饒是他分高位重,手握強權,但在大婚日,還是要被衆人取笑,調鬧。
等他推脫掉衆人,帶着一身酒氣回到洞房的時候,喬連連已經快吃飽了。
別人家新娘戴着鳳冠霞帔靜待夫君,她倒好,沒心沒肺似的又吃又喝,讓雅知餵了她半碗雞蛋羹。
“夫人,你咋一點都不緊張呢。”雅知傻乎乎的問。
喬連連但笑不語,一臉沉穩,好似胸有成竹。
可等到季雲舒一推門,兩個丫鬟大喊“見過郡王”的時候,她的心,突然不受控制的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