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傾玄眉心一擰。
她爲什麼就不能好好說話？那肉麻兮兮的嬌嫩嗓子叫他聽得一哆嗦，渾身不自在。
楚傾玄面無表情地看過來。
“咳，這不是喊你一聲麼，你沏的什麼茶？碧螺春還是龍井？能給我來一杯麼？”
“野山茶而已，你怕是喝不慣。”
“你又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喝不慣。”
來到他對面坐下，她笑吟吟地兩手托腮，星眸一眨一眨的，像極了寒夜裡明亮璀璨的星辰。
楚傾玄頓了頓，她過往驕奢，吃用嚼頭無一不是最精細的、最名貴的，平時鋪張浪費是常有的。像野山茶這種口感粗糙不夠精緻的東西，若是以前的她，從不會入口。
沉默着看了她許久，招架不住她火辣辣的視線。楚傾玄別開眼，隨手將一杯茶推到她面前。
“謝謝夫君。”
“喝完就儘快回去，時候不早了，我等下還要午睡。”
“可現在離晌午還早着呢，急什麼嘛。”
楚傾玄：“……”
沈青雉捧着這杯野山茶，小口小口的啜飲。分神打量他，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他即便依然冷淡，看她的眼神依然厭惡嫌棄，但貌似……他對她的恨意，已經稍微減輕一點？
這應該算是個不錯的進展。
只是這人太彆扭，明明已經對她有所改觀，可他自己似乎不願承認。
呵，口嫌體正直。
沈青雉笑得越發愉快。
“你看夠了沒！”楚傾玄知道她一直盯着他，忍了她許久，仍是沒能忍住，出聲呵斥。
“夫君貌比潘安，我怎麼可能看得夠。”
“你！”他突然陰冷地看過來。
這傢伙，一定又想歪了。沈青雉放下茶杯，一臉無語地站起身。
“你能不能自信點？從前容貌被毀前，你身爲戰神府的大公子，走在外頭不知迷死了多少閨中小姐，可怎麼如今我一提容貌外表，你就像炸了毛的貓似的？”
“你說誰是貓？”
“說你呀，”而且還是一隻通體雪白優雅高貴的波斯貓。
沈青雉突然傾身，一雙小手撐在他輪椅兩側，她逼近他，幾乎親在他臉上。
“夫君，你對我誘惑力還滿大的。這眉，這眼，這高挺的鼻樑，還有這脣……”不規矩的小手每說一處，就撫過一處，她笑得越發歡喜。
“說真的，全長在我審美點上，我看了真滿喜歡的。就算你摘下面具，臉上有疤又如何？我並不覺得恐怖，我認爲夫君很好看，所以我總是看完一眼，立馬想看第二眼。”
楚傾玄一震，愕然地看着她，不知她說的是真是假。可此刻心笙搖曳，冰冷的心底興起了漣漪。
“……沈青雉！”
突然一把推開他，他匆匆操控輪椅轉身。
沈青雉看不見他表情，但發覺他耳尖尖紅透了。
他沙啞，噙着幾分莫名的情緒說：“別再這樣。”
“什麼？”
“別再對我好，別再讓我以爲……”我很特別。
可這話他沒說。
深吸氣，他下起逐客令：“請你回去！”
“呃？”
沈青雉發懵。
什麼鬼，他到底什麼意思？難道嘴甜也是錯？而且她說的，可全是心裡話，她是真心認爲他很美。
可他怎麼發飆了？
沈青雉滿頭霧水。
直至半晌，沈青雉走後，楚傾玄哀哀寂寂地垂下眼眸。
他知道自己心裡的某些東西，已經開始發生了轉變。
可是他想要的，她給不起，也沒人能給得起。
既然如此，就別讓他奢望，他也不想去奢望。
……
林母出殯這天，一大早就颳起狂風，陰森森的天氣讓人心生壓抑。
沈青雉起了個大早，親自下廚煲湯，然後再端來楚傾玄這裡，和他一起吃飯。
說起來沈青雉也挺頭疼，自從那天被他攆走後，他就變得怪怪的。
似乎總是特意避着她，不與她對視，不與她講話。說冷漠吧，也不見得。
因爲曾有好幾次，她發現他竟然趁自己不注意偷看她。可每當她主動找他搭話時，他又擺出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樣。
好比此刻，二人一起吃早膳，但他低着頭，吃相斯文極了，卻始終沒看他，好似專注面前的飯菜，眼裡除了食物再也容不下其他。
“你到底怎麼回事呀？”沈青雉費解極了。
不出所料，他裝聾作啞，聽見也像沒聽見似的。
用膳到一半，庶弟沈軒宇不請自來。
他一看見楚傾玄就像是看見了生死大仇，差點變成鬥雞眼，涼颼颼的眼刀子不斷地往人家楚傾玄身上捅。
“你這是幹什麼，”沈青雉笑着打庶弟一下。
庶弟撇嘴，“長姐，你說，他到底哪裡好？你最近整天和他在一塊兒，都不陪我一起玩了。”
感情這小子吃醋了，怪不得敵視楚傾玄。他認爲楚傾玄搶走了他長姐。
沈青雉失笑，“好了好了，是我的不是。等改天咱們一起出去踏青如何？”
“咱們？這個‘咱們’，指的是你和我兩人行，還是再多帶一個楚傾玄？”
“別總連名帶姓沒規矩，要叫姐夫。”
“我不！”沈軒宇賭氣地撇開頭，悶悶地看向楚傾玄，這傢伙就是一妖豔賤貨！
容貌俊秀的錦衣少年暗暗磨牙，心裡的怨氣幾乎藏不住話，恨不得一口咬斷楚傾玄脖子。
楚傾玄沉默喝湯，卻突然想起剛入贅侯府那段日子。
人人對他冷嘲熱諷，不但下人們不拿他爲重，沈家姐弟也是如此。
沈青雉每次見他非打即罵，有幾回喝的醉醺醺故意來他這兒找事。
沈軒宇也一樣，一看見他就陰陽怪氣，明着鄙夷，暗着下絆子。
但如今想來，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想什麼呢？別光顧着喝湯，小籠包都快涼透了。”沈青雉給他夾了一隻小籠包。
楚傾玄回過神來，捏着筷子的手微微一緊，卻低着頭，沒有看她。
“這是什麼？”沈軒宇吃東西狼吞虎嚥，他會很快就吃飽了。
少年閒不住，看見置物架上有個小藥瓶。順手拿過來一瞧，瓶子平平無奇，扒開一看，裡面是白色粉末。
沈軒宇正想湊近聞聞，豈料——
“住手！！”
楚傾玄拍案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