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一臉茫然。李望京請他坐下,可他拘謹,很沒真實感,但還是被李望京按在一把椅子上。
李望京好言好語,像個熱心腸的街坊鄰里,全程平易近人,用小孩能聽得懂的言語,敘述小孩的身世。
“當年珍貴妃因意外過世,間接導致您流落在外。”
李望京瞄眼楚傾玄,楚傾玄一派淡然。
李望京不懂楚傾玄在想什麼,這小孩的線索他們早已掌握,可按公子之前的計劃……當下把小孩接過來,還不是最佳時機。
他們需要一個完全聽話的皇家血脈,可皇族子嗣普遍年長,想收買一是很費力氣,二是有反水可能,還不如自己培養一個。
本來楚傾玄是想再過兩年,等一切成熟,再把這小孩推上臺前,但他等不及了。
小孩問:“那這位是?”他看着楚傾玄。
“這……”李望京又看一眼楚傾玄。
楚傾玄道:“我姓楚,從今日開始,我負責教導你琴棋書畫,騎射禮儀。”
小孩震驚地睜大眼,脫口道:“夫子?”
這話一出,小孩馬上掩住口,怪不好意思的。他羞澀地垂下頭,怯怯問:“是夫子的意思嗎?老師?”
楚傾玄點頭。
得到他首肯,小孩眼睛卟靈亮了。他激動地起身道:“夫……夫子在上,受學生一拜!”
小孩笨拙地行了個禮,他很生疏,他不擅長這個。可是,夫子?
以前曾羨慕那些大戶人家的小孩,羨慕人家能吟詩作賦,可沒成想,有朝一日,他竟然也可以!
比起李望京抖出的身世,所謂皇族血脈像夢一樣。那在小孩看來很虛幻,倒不如這民間夫子真實些,他乖乖地露出個好看的笑容,大眼睛一閃一閃,亮起開心的光芒。
楚傾玄失笑,他突然很想沈青雉,青雉每當開心時,也總是像一個孩子,會露出純摯的一面。
楚傾玄起身說:“那授課明日開始。”
做好安排,楚傾玄離開茶莊別苑,小孩興沖沖地送了他一路。
·
楚傾玄這一生最大的悲劇,幾乎全是由戰神府造成。
年幼時父親冷漠,漠視,任由繼母和繼母的兩個兒子欺辱他,對他不上心,不聞不問。
他曾恨,曾不解,也曾憤世嫉俗過。
他一直在追查母親的死因,當年戰神府對外謊稱楚母因病過世,可他無意中得知,母親的死,與戰神府那位繼室夫人有關。
這些年查到的事情越多,他心中迷惑越大,那個女人並不簡單,恐怕另有來路。他有個周密的計劃,可他不能再等了。
接二連三,先是八皇子,而後九皇女,那些皇家血脈對青雉虎視眈眈,他急需在朝堂掌握話語權,他的女人,連他自己都捨不得傷她半分,又怎能任由其他人爲她添堵。爲了杜絕那種事,他必須修改原定的計劃。
·
楚傾玄回到侯府時,天色已晚了。沈青雉先他一步回來。
沈青雉自個兒的院子早在年前那場大火中燒燬,這些日子一直住在楚傾玄這兒。
但,按理倆人成親這麼久,感情也越來越深,可如今同牀共枕,竟是蓋着被子純聊天。
每天夜裡,頂多親一下,再抱一抱,再多就沒了。
這種事若傳出,如非當事人,恐怕連沈青雉自己都不信。
“公子,大小姐方纔還問過您,正在院中等着呢。”
一名下人過來通報,楚傾玄柔和一笑。
可走出一段路,迎面一名少年,猶豫不決地迎過來。
“公子……”
楚傾玄怔了下,這少年是溪風,多年前他從城外撿來的,曾與他在戰神府一起度過那段艱難歲月,他心裡曾視溪風爲親弟,可這些日子……許是事情較多,又許是……一些其他原因,他和溪風疏遠了些。
若非溪風主動出現他面前,他險些忘了這個人。
楚傾玄隨和問:“怎麼了?”
溪風小心偷看楚傾玄表情,“公子!奴才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溪風委屈,他在楚傾玄這兒,不算得力干將,可好歹也算一親信。
可這些日子,公子待他,着實是太冷淡了些。
溪風垂下頭,長睫遮住了眼睛。
楚傾玄道:“並未,你怎會這麼想?”
溪風問:“那公子爲何疏遠我?”
他擡起頭,焦急地看着楚傾玄。
楚傾玄一哂,“看來你是誤解了,之前在戰神府,日子不安寧,你也隨我吃了不少苦。如今這侯府,倒是安穩些……溪風,我從未拿你當下人看待,你可懂?”
溪風急着表忠心:“公子!溪風不怕苦,不怕累!我還以爲自己失寵了,奴才願爲公子效死!”
溪風講的斬釘截鐵,還做出一副堅毅鄭重表情。
楚傾玄一想,也就鬆了口:“既然如此,我還真有件事需要你幫忙。這樣,明日你去碧水茶莊找李叔。”
楚傾玄又吩咐幾句,溪風鬆了口氣,像是安心了。
可,等將溪風打發走,楚傾玄神色變幽深。
玄卿的聲音從他心底冒出來:“養虎爲患!”
楚傾玄卻是道:“凡事分黑白兩面,你難道就不好奇?溪風究竟爲何出現我身邊,又或者,他是爲何背叛我?”
當初他這邊消息走漏,導致他曾遇見危險,那已經是數月之前。
楚傾玄也曾懷疑自己身邊出過叛徒,可篩選了一遍又一遍,那人藏得緊。
玄卿直覺認爲叛徒是玄卿,之前玄卿頻繁使用這個身體時,也針對溪風查了許久,可溪風當年是難民,雖查出一些蹊蹺,卻無法追溯源頭。
玄卿道:“你管那麼多作甚?那溪風在你面前裝的像只小白兔,一派文弱。可我之前查到的那些事,你也知道。他遇見你之前,在難民堆裡殺了不少人,若非如此也活不下來,他可沒你從前認爲的那麼簡單。”
所以按玄卿的意思,不如一刀殺了了事。他向來簡單粗暴。
在這方面,楚傾玄和玄卿聊不到一起去,只能搖頭一笑。
“夫君!”
沈青雉聽說楚傾玄回來,趕緊迎了出來。
沈青雉問:“之前在龍王山營地,你怎麼那麼急離開?”
雖然留了一封信,但信上也只是說要去辦些事,叫她別擔心。
楚傾玄皺了一下眉:“怎麼穿得這麼少,爲何沒多加件衣裳?”
“急着見你,沒想到這茬兒。”
楚傾玄無奈:“我就在這裡,又不會跑掉,更不會不見。”
楚傾玄握住她的手,果然,她手又冰了。
他不再耽擱,拖她回房間,讓下人多加幾個火盆,他自己也拿來一杯果子酒,讓她喝些暖一暖身體。
沈青雉坐在凳子上,被他鞍前馬後照料得周全。
沈青雉忍俊不禁:“這樣一看,你倒是像個小廝一樣。”
楚傾玄調侃:“那敢問大小姐,對傾玄可否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