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郁的血腥,薰得人作嘔,她心裡不舒服。
整個人都渾渾噩噩,她茫然地看了看四周。
殺,殺,殺!
瘋了,所有人都瘋了。
突然一隻優雅蒼白的手,穩定而有力,輕輕握住她臂彎。
“別怕,沒事。”
沈青雉怔了怔,一回頭,就看見一個俊美而陰翳的男人,目如鷹隼,寒眸深邃。
他一襲白衣,那白衣已經沾了血,她突然就在想……
白,這個顏色,不太適合他。
他更該穿黑色,黑色更襯他。
她望着那張臉,呆了呆,一種熟稔從心底升起,卻說不清,道不明,不知是從何而起……
“你是……誰?我……又是誰?”
玄卿一怔。
“我……”
“我是玄卿。”
“我……”
“也叫楚傾玄。”
“你的夫君。”
……
人爲何有兩個名字?
四處喊殺聲震天,玄卿緊緊拉着她的手,怕人多混亂,怕兩人被衝散。
沈青雉歪着頭,望了他一眼又一眼。
她就算……暫時想不起來到底是怎麼回事,思維運轉很遲鈍,心情不知爲何很暴躁。
可看着玄卿這張臉,莫名地,就感覺很熟悉,很親近。
他應該沒騙她。
他們倆似乎真的是夫妻。
“你在找誰?”沈青雉問。
“找武安侯,媚姨娘,沈軒宇,沈婉竹,鳳棲桐,還有那個姓藍的……忘了叫什麼名字。”
“那些又是誰?”
玄卿住步,凝視她許久:“武安侯他們是你的家人,那個姓藍的姑娘,是你的朋友。”
沈青雉哦了一聲,點一點腦袋。
大眼睛烏溜溜地看向遠處,親眼目睹一名士兵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將一個人捅死了,又瘋癲癲地轉身覷捅另一個。
玄卿所過之處,遇見了一些人,順手全敲昏過去了。
可架不住這邊人太多,他敲不過來。
他臉色越發緊繃。
死的這些人,多是武安侯府的私兵,是猛虎軍的。
猛虎軍的坐騎是白虎,少數人騎馬,他甚至還看見一些白虎的屍體。
從前在戰場上和將士們並肩作戰,相依爲命,如今卻死在飼主的屠刀下。
比起主寵更像是戰友。
一幕幕慘劇,在這方圓十里內,隨時隨地,隨處發生。
玄卿心裡發緊。
全場似乎只有他沒受這殺生大陣的影響。
瘋?亂人心智,使人敵我不分?
可他早就瘋夠了。
他心中也有暴戾,難免滋生戾氣,可從前在那無數血腥製造的深淵中困守多年,若不是遇見沈青雉……他或許終有一日會變成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
生而爲殺戮。
這些在他眼裡全是小意思。
這些殺生暴念,比不上當年楚傾玄將他分裂出來時,在壓抑中誕生的十分之一二。
他們兩個,全是受過苦的人。
突然沈青雉扯他一把,一把長刀貼着他身子飛過。
“怎麼不注意些?”沈青雉皺着眉,自己的男人看來還是得自己護着,她這樣想。
玄卿心裡一緊,目光下移,落在她手上,她正緊攥他臂彎,她爲了自己而擔心。
他突然冒出個念頭。
這一刻,她眼裡只有他,沒有楚傾玄,就只是有他而已,是他玄卿這個人,他不再是任何人的附屬品,不再是買一贈一的贈送品。
玄卿心底突然一熱。
原本營地所在,已經佈滿了殘肢斷臂,一處處全是血腥,許多人殺至筋疲力盡。
玄卿帶着沈青雉找了許久,可所找的那些人,卻被人山人海淹沒了。
“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只是暫時想不起一些事,但沈青雉又不是傻了,她覺得不對勁。
她看見很多,本該是相同陣營的人,正在自相殘殺。
“殺生大陣。”玄卿簡述了一遍。
“那這麼說,那個叫葛青的人,在利用陣法,想讓我們進行內耗?這不好。”
她搖着頭。
“必須儘快阻止。”
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腰上掛着的荷包,荷包是實芯的,裡面塞滿了東西。
直覺地扯下腰包,從裡面翻出一團像黑泥塊的東西,她若有所思。
“需要用火。”
玄卿沒問爲什麼,把她藏在一個帳篷裡,讓她在原地等待,迅速找來一些柴火。
沈青雉點燃火堆,把那個黑泥塊丟進火堆裡,黑色的煙霧擴散開,夾雜着說不清是香是臭,卻薰得人昏昏欲睡的味道。
沈青雉自己腦子發重,腦袋昏沉。
遲鈍了好半晌,都快被薰得昏迷了,才又拿出一個白瓶子,摳出兩粒白藥丸,你一顆,我一顆,和玄卿一起吃了。
薄荷味的,口腔一清,腦子也清醒幾分,一些畫面從她腦海閃過,但閃得太快了,捕捉不住。
唯有一幕較爲清晰。
香豔的牀榻上,她被男人壓在身下,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她笑得很開心,望着身上的男人,那男人笑得很深情……
她看向旁邊的玄卿。
“怎麼了?”
“有灰。”
他點火時不小心把灰塵蹭在臉上。她擡手用柔軟的指腹幫他輕輕擦掉。
玄卿喉嚨一緊,人像傻了,突然狼狽轉身,垂眸苦惱地看着自己下半身,深深吸了一口氣。
沈青雉探出小腦袋,順着他目光一看,懂了。
“別急,天還亮着呢。”
“什……什麼?”
玄卿舌頭都打結了。
沈青雉歪歪腦袋:“我們是夫妻,你害羞什麼?”
如果有那方面的需要,爲彼此解決,這不是分內之事嗎?很正常。
轟地一下,俊臉整個變燙,玄卿茫然地看過來。
這是他該享有的嗎?
不,她只是忘了,她愛的人是楚傾玄。
不是玄卿。
不是他玄卿。
……
葛青像個偷窺者,他懷裡揣緊了陣旗,陣法中的磁場沒能影響他,他十分機靈地找了個藏身處,暗中偷窺那一幕幕慘劇的發生。
他勾起個得意的笑容。死吧,死吧,全死了纔好!
一個也別留,統統下地獄!
就算天雷是個幌子又如何,他葛青出身中土,他有得是神鬼莫測的手段,看!
武安侯敬酒不吃吃罰酒,這是他們應得的!
葛青心中很是猖狂。
可突然間,一道蒼老而巍然的身影一晃而過,那位老人手段凌厲,猶如一陣詭異狂風,四處閃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