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提這事兒我險些忘了,這老太妃將仁恩接下山,聽聞王府那邊曾因此事鬧騰過,她以長輩身份壓人,似是以死相逼,曾鬧過好一陣子。”
沈青雉接過下人呈上的請帖,想起老太妃對仁恩的偏袒。
“有意思,這恐怕是場鴻門宴。”
“那咱們去是不去?”
“自然要去。”
沈青雉打開請帖看了看。
“這戰書都已遞到咱們面前來,若是不去,豈不是對不起人家的精心準備。”
況且太妃好歹是長輩,下帖宴請她,她真要是拂了人家的顏面,怕是後頭還得有不少麻煩。
“準備準備,明日赴宴。”
……
玄卿這陣子神龍見首不見尾,沈青雉也不知他在忙什麼,翌日她乘上馬車前往晉王府。
太妃並非單獨宴請沈青雉,也請了許多其他人。
“稚兒來了。”
晉王妃本是眉頭緊皺,一看見沈青雉,她眉頭鬆開些,但臉色依然不大好。
這陣子因太妃山做主張將仁恩接回來,王府這邊沒少生事,王妃費神地按了按眉心。
“稚兒等下當心,今日……太妃怕是沒安好心。”
王妃以前和沈青雉起過沖突,但已冰釋前嫌,眼下這一顆心是向着沈青雉的。
“多謝王妃嬸嬸,青雉省得。”
沈青雉笑着和王妃寒暄,這時外頭有人喊道。
“戰神府三公子到——”
楚西城?
韓愈寧行刺事件後,那人曾昏迷了許久。
馬車簾子一掀,楚西城一副蒼白憔悴的模樣,他看着有些虛弱,像重傷未愈,也好似得了場大病。
楚西城下車後,一名下人攙扶着他,他隨意一瞟,看見了沈青雉。也不知是諷刺,還是挖苦,竟然衝她笑了笑。
沈青雉的眼神從他身上一掃而光,沒當回事。
“忠勇伯府秦公子到——”
“悍威將軍霍無深到——”
隨着一個個人名高唱通報,沈青雉狐疑。
“這怎麼……”來的全是男的?且全是年輕有爲的。
王妃臉色不好,緊擰着眉。
“本妃方纔得了信兒,太妃今日也請了九皇女,那些人恐怕是爲九皇女而來。”
“啊這……”早就知道鳳千舞是個萬人迷,也沒成想魅力竟大成這樣。
京中有頭有臉的,不管是她聽過的,沒聽過的,幾乎全來了一個遍,少數沒來的,也是因有事在身,實在是來不了。
衆人翹首以盼,就連楚傾玄那自詡風流倜儻的色胚,都按着尚未長好的傷口,興致勃勃地盯着王府大門口。
沈青雉脣角一抽,只覺這九皇女當真邪性,到底給這些人灌了什麼迷糊湯?
九皇女未至,倒是老太妃先一步出場。
“晚輩向太妃請安。”
京中這些權貴子嗣一見了太妃就連忙行禮。
沈青雉也往那邊看了一眼,見仁恩低眉順眼地跟在一旁,她垂首沉默無聲,託着老太妃臂彎。
身着一件灰撲撲的長衫,一副尼姑打扮,脖子上,手腕上,掛着紫檀木的佛珠,眉心一點硃砂,但顏色不像從前那麼豔麗,乍看像是黯淡了不少。
而從前張揚跋扈的一張臉,如今只剩下平靜從容和清秀,乍一看竟有幾分恬靜的味道。
沈青雉眉梢挑了挑。
晉王妃神色複雜道:“這趟回來,仁恩性子收斂了不少,似是變了許多。”
可仁恩從前做的那些事,實在是很難叫王妃改觀。
……
似乎是察覺沈青雉的打量,仁恩擡頭看了一眼。
雙方目光交匯時,仁恩薄脣一抿。
她絞了頭髮當姑子,曾住在山上的尼姑庵,曾夜半被行刺,那事兒雖是八皇子所爲,可矇在鼓裡的仁恩卻以爲是沈青雉乾的。
她薄脣越抿越緊,眼光有些發陰。半晌,她竟然和顏悅色地衝沈青雉笑笑。
沈青雉:“?”
看來這人是長進了不少。
老太妃拍拍仁恩的手:“去吧,你也好些時日沒見過京中的這些朋友了,去和她們打個招呼。”
老太妃別有深意地看眼沈青雉。仁恩輕聲應下了。
“沈姑娘,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仁恩捏緊了一串佛珠,竟然還真有幾分佛韻。她宛如脫胎換骨。
“姑娘客氣了,爭見不如不見。”
從前仁恩因救過世子韓愈寧一名,曾被今上欽封爲郡主,但後來韓愈寧上請聖上,這郡主頭銜已被剝去了。
沈青雉這一句姑娘,令仁恩僵了僵,她眼睛裡像是跳着團鬼火,沙啞着嗓子道。
“此前諸多事,是仁恩有錯,還尚未向沈姑娘賠罪,還請沈姑娘能不計前嫌。”
“姑娘客氣。”
沈青雉懶得應付,只覺得越發無聊。
晉王妃道:“稚兒,本妃日前得了一些珠寶,正好趁此,你陪本妃品鑑品鑑。”
好歹曾疼過仁恩一場,王妃現下一見仁恩就難受,看出沈青雉興致不高,就隨便找了個藉口提議。
沈青雉隨王妃轉身,仁恩見二人親親熱熱,重重地咬了一下她自己的嘴脣,幾乎咬出血來,紅透了眼珠子,眼眶陰鬱的好似要滴血。
可只片刻,她就已經調整過來。她不再是從前的她了,曾吃過許多虧,也如沈青雉所言,確實有所長進。
可……回想山上庵子,曾遭遇過一場殺劫,仁恩攥緊了手中佛珠,捏得自己手指發白。
她生平最恨的,一個是拿她當槍使,把她害成這副天地的林雨柔,另一個便是沈青雉。
可如今林雨柔因被八皇子牽連,已身陷囫圇,自然不足爲懼,那就只剩下沈青雉了。
“尚書府大公子,林瑞峰到——”
外頭高唱一聲,尚未走遠的沈青雉愣了愣。
一回頭,就見本是高大魁梧,可如今已瘦成一把枯骨的林瑞峰,穿着過於寬鬆肥大的衣袍,一副單薄模樣,步履虛浮地走了進來。
“向太妃請安。”
林瑞峰作揖,他眼底爬滿了血絲,沙啞着嗓子,下巴上生滿了胡茬,看着很是憔悴。
沈青雉:“……”
老太妃到底在耍什麼把戲?
今日請的這些人,要麼是與鳳千舞有關的,大抵是鳳千舞那位萬人迷皇女的舔狗,要麼就是與自己有仇的。
她皺了一下眉,看眼仁恩那頭。仁恩彎了彎脣,平靜地衝她一笑。
沈青雉:“……”
沒安好心,實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