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岑昊是紫霄上神的第九世,是嗎?”顧脂姻立與風影雪跟前,居高零下的望着她,此時的風影雪儼然被一道符陣束縛着,她跌坐在地,周身的妖氣靈流已經褪去,此時的她雖被困鎖着,但那自眼眸傳來的孤傲與豔冷,卻絲毫不減,即使她頭髮微有凌亂,卻依舊遮掩不住她那俊美的容顏。
見風影雪不答,顧脂姻使出一股暗流,直直而出,那靈流竄動,煞是厲害。只不過顧脂姻所攻擊的對象並非是風影雪,而是在她身旁的岑昊。
顧脂姻說着,語氣不善,“風影雪,你若是不交代清楚,你的紫霄可能就真的灰飛煙滅了,我不介意提前結束他的生命。”
“你...你不要傷害他!有什麼事你衝我來!”風影雪急耐地喊道,她是萬不能讓別人傷害他的師尊的,即使是紫霄轉世她也要護他周全,“是!他是師尊的轉世,第....第九世....”說道最後她語氣明顯弱了下去,眼神黯淡無光。
她知道這第九世,意味着什麼,意味着聖君所下的六界毀滅之苦,是真真正正的到頭了,歷經九世輪迴,紫霄的仙身魂識終究是要泯滅於這六界之中,至此六界之內,再無紫霄其人。
六界毀滅之苦,毀滅其肉身,毀滅其魂魄,苦在九世的磨難之中,亦非常人所能承受。
隨着每一世輪迴的重獲新生,紫霄所在的身份靈力法術,皆會弱與前一世,直到泯然衆人,成爲修真界麻瓜,成爲尋常百姓。
可高傲如紫霄,他又怎麼會服命。
風影雪想及此處,終究是搖了搖頭,沒再說出半句話來。
“那你在紫霄上神輪迴九世之中,可是尋了他九世,九世之中,是否有發覺他體內有不尋常的異動?”顧脂姻進一步探問着,她倒要看看冰彤仙尊的靈魂碎片是如何入岑昊體內的。
異動?什麼異動?
聞言風影雪有些不明地看着顧脂姻,她不知她話出何意,但還是一一交代了紫霄所經歷的九世劫難,而這一點正是顧脂姻所求的,只聽她緩緩起脣道,“師尊九世輪迴,要說怪異之處,那便是每每發病之時,他總會感覺身體在消散,那自他體內流淌而出的黑氣紅煞,是極其詭異的,是他無法掌控的。”
說及此處顧脂姻望了一眼處於風影雪身前的岑昊,風影雪所說的發病,她是知曉的,也是六界輪迴之苦的所帶來的懲處,即受刑之人要遭受身體病痛上的折磨,嚴重地,會生不如死。
每一世皆有。
只聽風影雪繼續說道,“第一世,他爲墮仙,我初見他時,並未看見他發病,可我在他胸前、臂腕上發現了多出紅痕,那是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疤,那時我便知道,六界毀滅已然應驗。”
“第二世,他爲仙門子弟,我能感覺得到他周身的術法已大不如前,可我只在初見過他一面之後,便不再出現,我害怕他喜歡上我之後,又要遭受生老病死,這一世我們終究還是無法相愛。”
“可我還是親眼見到他發病之時,他那抽疼的模樣,我萬般心疼,可我卻不能爲他減少半分楚苦....我一直在他身邊...昇仙大會、大戰青鮫我都在他身邊,暗自的幫助着他...”
風影雪說及此處畫風突轉,她盯着岑昊的面容,狠狠地道,“可他呢!卻在青鮫一戰之後與別的女子往來甚密!他居然還喜歡上了凡間女子....我哪一點比不上江雲岫!你說....我哪裡比不上江雲岫!”
她朝着岑昊叫喊着,眼神裡的泄憤顯而易見,岑昊被她的樣子所驚到,他膽怯地開口着,聲音斷斷續續,“你...我不是....我沒有...我不喜歡你....”
風影雪像是極不滿意他的回答,她狠狠地盯着他,容顏漸漸化作一隻靈貓的模樣,那陡然增加的血紅眼眸,嚇得岑昊不輕,“啊!!你——你離我遠一點!”
風影雪突兀的化出的靈貓模樣,也讓顧脂姻微有詫異,“你別嚇他了,他現在是肉眼凡胎,你的樣子只會讓他更厭惡你。”
厭惡?風影雪冷笑一聲,瞬時化會原先的模樣,那冰冷的眼眸透着半分不羈,她無所謂道,“那又如何,即使厭惡我,我也不要他愛上別人,師尊只能喜歡我!”
話音未落,只聽一道聲音,自竹林空中傳來,“風影雪,你還當真執着啊,這麼多年了,你還是不死心....”
那聲音渾厚而有磁性,那言語中浪蕩不羈的語氣,卻直教人想要削他的衝動。
顧脂姻聞言那道聲音,並不訝異,她知道這聲音的主人,幻境之中她親眼所見,正是蒼溟無異。
而未見其人,先問其聲。
一旁的程翼倒是有些驚詫,他戒備地打量着四周,“閣下何人,速速現身。”
只見在天濛濛微亮的雲空之上,緩緩而下一人,那人身姿輕盈地略過草木竹間,偶有徐風吹動着樹葉竹片的響動,他便將其拭去,廣袖錦袍揮舞着,霎時落下片片草木枯枝。
那日光初升,正好打在他身後,隨着着落下的動作,像極了移動式的太陽。待站足步伐,他開口道,“怎麼?天機星君,不記得本尊了嗎?”
“你是蒼溟上神?”程翼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一臉的不置信,“你怎麼會....會這樣?”程翼感受得到自蒼溟體內那洶涌式的暗流黑氣。
以及此時蒼溟的扮着,那一身玄色長袍,儼然沒了神仙的靈氣,是一個十足十的惡魔。
蒼溟輕笑一聲,言語依舊浪蕩不羈,“天機,是你失憶了,還是本尊受了六界之苦,當年毅然是你將本尊逐下天界的,你竟不記得了?”
程翼聞言,臉上的詫異斂去,他盯着蒼溟的眼神中惡意不減,“是嗎,可你還記得當年爲何成的墮仙?你修習禁術,與血魔花締私通,我仙族至此損耗神兵天將數萬人,你可還記得!”
顧脂姻聞言,心道好笑,敢情這兩人敘舊的方式,竟是替對方回憶起往事,左一個不記得,右一個不記得,他們的記憶是金魚打的嗎?這麼不耐。
不過轉眼又想,時隔百年萬世,滄海桑田,物是人非,不記得倒也人之常。
蒼溟的聲音還在繼續,“可本尊爲何要成魔成墮仙,你們又有誰能知!你們天族之人.....”
可她不願再繼續聽下去,顧脂姻出言打斷道,“那個....你們莫要敘舊先,聽我一句言....”話未說完,程翼與蒼溟紛紛看向顧脂姻,顧脂姻被這突然聚集來的目光,有些不適應,她清了清嗓子,鄭重其事道,“敢問蒼溟上神,你可知紫霄上神這九世之中都經歷了什麼?”
蒼溟聽及那道稱呼,極其不滿,“本尊不做上神已多年,本尊現如今是天魔,休要將本尊與天族之人混爲一談。”
聽着那蒼溟那視天族無物體的口氣,顧脂姻知曉,他是恨天族至深了,否則便不會如此嗤之以鼻。
可蒼溟與紫霄的關係定是匪淺的,既然無法在風影雪口中問出什麼,她何不如從蒼溟口中問及,或許能探詢到什麼,她裝慫道,“那敢問天魔尊主,你可知紫霄上神九世身份皆是什麼?他的魂識是不是在輪迴之中逐漸消散?”
聽聞顧脂姻對他的別樣的稱呼,蒼溟倒是極其滿意,他尤爲受用顧脂姻對他稱尊道主的語氣,他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說道,“知道,本尊與紫霄可是相識了千年,那會兒在天宮,他還未成爲墮仙,本尊亦然是上神。”
說及此處,蒼溟的神色有些暗淡,卻也只是轉瞬即逝,他繼續道,“只是本尊想不到的是本尊成爲天魔不足百年,紫霄亦淪爲墮仙。”
這時程翼出言道,語氣冰冷,“墮仙,你與他皆是。”
蒼溟置若未聞,隨即一一解答着,“只是這墮仙乃是他六界之苦的第一世,而後還有第二世,第三世,第五世,直到如今的第九世。”
他輕笑着,“第一世,墮仙,他鐘情於你,卻還是拋棄與你。”蒼溟的後一句是對風影雪說的,他的眼神觸及風影雪,是滿滿地輕蔑。
“第二世他是蘇寒淵,仙門百家之楷模,可他卻不喜歡你。”
“第三世他是修真道士普渡,卻一心爲佛,與青燈古佛常伴,風影雪你還是沒有機會。”
“而自第五世起,他儼然成爲了一個平庸之人,修爲靈力皆在他身上無存,而你尋他也萬分艱難,本尊知道你是忘不了他,可他自天雷劫那時說的,你都不記得了嗎,他要你莫要尋他。你卻一而再三的找他,他是不願你看到他輪迴轉世的樣子啊....”
蒼溟的聲音,雖浪蕩卻在風影雪聽來,是如此的重擊,是如此的難受,卻又是如此的深情。
“師尊....師尊....”她此時的腦中已一片混亂,她不斷呢喃着,半響未說話。倒是一旁的顧脂姻饒有興致的問道,“那你知道紫霄上神在後續輪迴之中,是如何身份,又是怎樣的度過此生的?還有...第四世是什麼?”
蒼溟深呼一口氣,似將內心糾結終於釋放,他緩緩說道,語氣便不再是無謂浪蕩,而是略有沉重的嗓音,磁性十足,“第四世,紫霄他....他是女妖方青石。”
妖怪?還是女妖?顧脂姻似乎聽到了意外之詞,她問道,“紫霄成爲了女妖,那他有何異處?他是如何身隕的?”
聞言蒼溟輕笑着,他看向風影雪,言語中盡是嘲諷,“紫霄他啊....”他故意稍作停頓,而後緩緩繼續道,“他身爲靈狐,身邊自然不少鶯鶯燕燕,而他鐘情與一人,同樣是女妖靈狐,他與她纏綿交惻,結爲靈侶,發誓要護伴終生。可奈何天道輪迴,他還是死了,死在了與他交纏之際,死在了她的溫柔鄉里。”
“哼....風影雪你知道你有多失敗吧,你的師尊,即使淪爲女妖,也不喜你半分,同爲女妖,你咋就如此....”
話爲說完,顧脂姻便打斷了他,她似乎聽到了狼虎之詞,“等等...你是說紫霄上神與其女妖....”她吞嚥着口水,沒在繼續說下去。
這死法絕了!當真絕了!死在溫柔鄉里,只道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啊!
“不會....不會的!師尊不會這樣的...我沒尋得他,一切都是你空口而說!”
風影雪在掙扎着,她眼神猩紅,似乎下一秒便當衝破符陣,“你騙我!蒼溟你騙我!你當年說師尊早已輪迴下一世,我便沒再尋找,現在你又說這樣,任誰信!”
“我信。我信你所說。”顧脂姻出言道,她不知爲何蒼溟對風影雪敵意如此之大,一直以紫霄不愛她來刺激着她,可能是蒼溟骨子裡是看不起風影雪吧。
可她很是同情風影雪,風影雪愛了紫霄九世,近千年,卻也僅僅是第一世與她互表心意。
“好,本尊就是喜歡如你這般不多言之人。”看着顧脂姻那堅定信他的目光,他心悅,繼續說道,“而後的五世輪迴,紫霄便再無靈力術法傍身,而他成爲凡庸之人,自然免不了生老病死。而那六界之苦所給予他身體的疼痛,依舊不減。”
“若是運氣好者,能捱過病痛折磨,壽終正寢。若是身體不顯硬朗,那便在發作之中痛苦的死去。”蒼溟的語氣溫和,似是在說着無關緊要的事。
“對了,順便提一句,其中的一世紫霄還輪迴爲一隻動物,一隻極其可愛的動物。”蒼溟輕搖着說中的紙扇,好似淡定。
什麼!動物!?聽聞蒼溟所說的話,在場之人是三臉大驚,“什麼動物?”
蒼溟緩緩說道,眼眸之中略有些得意之色,“旱魃玉兔。”
旱魃....還玉兔...這是什麼稀有品種?顧脂姻微微抽着眉眼,怔愣道,“什麼....什麼玩意兒?”
“你們是沒見過旱魃玉兔,它那身姿,那樣貌,那膚色...簡直我見猶憐,本尊....咳咳咳...”似覺得言辭不妥,蒼溟立馬收住了話頭,他撫了撫鬢角的龍鬚長髮,神色轉瞬恢復如常,“總之是你們沒見過的。”
沒見過...旱魃?還是沒見過...玉兔?
對於旱魃顧脂姻是有耳聞的,在古書典籍裡,尤其是山海經裡,她是知道有旱魃這一物種的,那傢伙兒長得可是膘肥體碩,肥頭大耳的,與魔獸有得一拼,可以說簡直是妖魔之首了,怎麼可能與玉兔聯繫在一起。
顧脂姻對此委實不解,還可愛...還我見猶憐。真不知蒼溟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