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感覺自己被一雙手抱了起來, 她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 就見到一個人類少年彎下腰,一把撈起她,把她舉到身前, 然後瞪着一雙圓溜溜的褐色眼睛望着自己。
凱利·克頓從麪包店裡走出來, 手上抱着一大袋剛買的麪包, 這是他這一個禮拜的食物。因爲魔法學院的規定,作爲新生的他,今年的冬天不能回家, 這難免令他的心情有些低落。
結果走着走着, 卻突然發現腳下突然多了一團白色的不明物體,也幸虧他走路的時候習慣低着頭,纔沒踩上去。
移開腳仔細一瞧,發現竟然是一隻柔弱的小貓,才幾個月大的樣子,趴在人流密集的大街上, 十分無助的樣子。
他彎腰, 單手就將它撈了起來,而恰在此時,她也睜開了那雙溼漉漉的大眼睛。琥珀色的貓瞳像初生的嬰兒般,傻乎乎地望着他,令他不禁心生憐惜。
“喵嗚——”安娜弱弱地叫了一聲。
小貓的聲音軟軟的,像一根羽毛落在了凱利的心裡,讓他覺得有些癢。
“小傢伙, 你怎麼會在這裡?跑到大街中心是很危險的事情哦。”凱利這麼說着,突然感覺腳下好像被什麼東西襲擊了。
他低頭一瞧,發現是另一隻小黑貓,它正抱着他的腳,使勁地咬着他的皮鞋,發現咬不動,又用爪子撓他。
“嘿,你別撓壞我的褲子了!”在外人面前,從來都是沉默寡言的少年,在兩隻小貓面前,卻展現了不一樣的一面。
“這是你的朋友嗎?”凱利歪了歪頭,對手上的小白貓問道。
“喵嗚——”回答他的,依然是一聲弱弱的貓叫聲。
“好吧。”凱利聳聳肩,決定放棄這個問題。
而這時,那隻活力十足的小黑貓,已經跳了起來,用它那有些鋒利的小爪子攀在他的大腿上,爪尖透過布料刺在他的肉上,雖然不是很重,但也挺疼的。
“嘿,你知道這樣我會很疼的。”
凱利此時一手抱着麪包,一手抱着小白貓,也無瑕將它扒拉下去。雖然可以把小白貓放回地上,但這裡人來人往的,他有點怕它又被人踩了。
“喵嗚~~”壞蛋,快點放開我姐姐!
莉娜不依不撓地叫了一聲,然後一口咬在了凱利的大腿上。
凱利只覺大腿一疼,雖然隔着褲子,但薄薄的布料哪裡抵抗得了小黑貓這一口利齒。他感覺腿上可能出血了,不由臉上一黑,但到底沒叫出來。
凱利左右張望,想找個地方坐下來,或者把小白貓放到安全的地方,然後他纔可以空出手來把那隻小黑貓扯開。
這條褲子可是奶奶給他做的,他還沒穿過幾次呢,可不想就這麼報廢了。
最後,他狼狽地走到了一處噴泉旁邊的長椅旁,將麪包和小白貓安穩地放在了長椅上,這纔有空對付纏着他不放的小黑貓。
誰知那小黑貓,看着小小一隻,爪子卻很鋒利,爪尖勾在他的褲子上,怎麼扯都扯不下來。
“喵嗚喵嗚喵嗚——!!!”這是莉娜充滿敵意和不服輸的低吼聲。
“喵嗚——喵嗚——喵嗚——”這是安娜有氣無力的勸架聲。
眼睜睜地看着褲子被扎破幾個洞,凱利可是心疼壞了,他怕再硬扯下去,可能就真的被撕裂了,只好停下手來。
他在學院的日子本就不好過,可不想因爲衣着不得體而被老師批評或者被同學嘲笑。
“好吧,你到底想怎樣?”凱利鬆開了手,任由小黑貓掛在他腿上。
十歲的少年陷入了苦惱之中,一番思索之後,他最終坐在了椅子上,決定改變策略——硬的不行來軟的。
他打開裝着麪包的袋子,從裡面拿出一個烤麪包來。
在物資匱乏的小東村,平日裡只能啃着乾硬的黑麪包,有時候甚至連黑麪包都吃不上。然而在城裡,白麪包雖然也是中產階級的人們才吃得上的,但對於已經成爲魔法學徒的凱利來說,還是負擔得起的。
他每個月都能從魔法師協會領取到一筆在他看來堪稱鉅額的補助金。因爲爺爺奶奶不讓他寄錢回家,這幾個月下來,他已經有了一筆數目不小的積蓄,所以在飲食上,他並沒有虧待自己。
“你們餓了嗎?我請你們吃麪包怎麼樣?”
他也沒指望小貓能回答他的問題,這只是他的習慣而已。對着物體對着動物說話什麼的,因爲這樣的怪癖,他還被他的新同學們笑話,說他是怪胎。
想到這裡,凱利嘆了一口氣。
這幾個月的學院生活,凱利並不開心,本來他以爲可以交到幾個朋友的。因爲里奧和傑伊的關係,他覺得自己已經變得開朗不少了,然而,學院裡遇到的那些人,又讓他縮回到自己的殼裡。
凱利神色一黯。反正,他也不在乎他們。
凱利將麪包撕出來一小塊,卻先將麪包塊湊到了小白貓的嘴邊。
“快吃吧,我看你都快餓暈過去了。”
安娜的肚子已經打起鼓來了,可是她還是忍着食慾沒有張嘴咬下去。
“喵嗚——”她低低地叫了一聲。莉娜,這裡有吃的,你快過來。
“喵嗚——”姐姐,小心這人類使詐。
“爲什麼不肯吃?”凱利有些疑惑,“你不是餓了嗎?我都聽到咕咕叫了。”
見安娜實在不肯吃,凱利又將麪包塊湊到了莉娜嘴邊。結果莉娜撇開了臉,放開了爪子,一下子跳到了地上,齜着牙,貓背弓起來,警惕地盯着他。
褲子終於被解放出來,凱利一陣欣慰,但看着手上的麪包塊,他就是想不明白這小黑貓到底在怕些什麼。
少年隨手將麪包塊扔進了嘴巴里,咀嚼了起來。這麪包放得有點久,有些發硬了,不過比起黑麪包來,還是好吃不少。
當然,比起喬茜做的“肉包子”,就差上不止一點兩點了。因爲奶奶幫忙做了蒸籠的關係,喬茜每次做包子,都會送過來一些,所以他也嘗過幾個。
真的美味得舌頭都要化掉了。可惜,自從他入學以來,就再也沒有機會品嚐這樣的美味了。
最近,他總會想着,如果傑伊和里奧都能測出魔法資質就好了,他們三個人就可以一起學習,一起成長,而喬茜,大概也會跟過來多哈一起生活吧。
那樣的日子,大概會很美好吧?
可惜……這一切,都只是如果。
大概未來的路,他也註定了,要自己一個人孤獨地走下去吧?
這時,凱利手上突然一疼,他下意識地鬆開了手,然後手上的麪包掉在了地上。
他低頭一瞧,就見那隻兇悍的小黑貓,還有不知道什麼時候跳下椅子的小白貓,湊在了一起,就着缺了一角的麪包分食了起來。
“……”
凱利看看手上有點滲血的貓牙印,又看看地上一邊吃着麪包一邊“嗷嗷”低叫的兩隻小貓,有些無言以對。
“所以搶來的東西比較好吃嗎?”
回答他的只有“嗷嗷嗷”的低叫聲。
看它們吃得歡,凱利也覺得有些餓了,於是,他從袋子裡又拿了一個麪包,盯着兩隻小貓,慢慢地啃着。
夕陽的斜暉傾瀉下來,將一切的景物都染上了淡淡的暖黃色,也爲這一幕添上了點點溫馨的色彩。
凱利吃掉了手上最後一口麪包,看了一眼兩隻還在奮鬥的小貓,然後抱起椅子上那袋麪包,就打算離開了。
走了幾步,少年又停了下來,猶豫了一下,然後忍不住又走了回來,蹲在地上,對兩隻小貓說道:“嘿,你們要不要跟我回去?”
沒有貓理他。
凱利嘆了一口氣,就在他失望地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安娜突然擡起了頭,琥珀色的豎瞳望着他。
“喵嗚——”小白貓柔柔地叫了一聲。
少年一喜,“你這是答應了嗎?”
“莉娜!安娜!”
就在這時,他的身後突然傳來了小女孩焦急的喊叫聲。
凱利一愣,這個聲音是……
他慢慢轉頭往身後望去,果然,就見那一大一小兩個熟悉的身影正朝他奔跑過來。
少年呆呆地站了起來,他喃喃地叫出了聲:“喬茜……傑伊……”
這聲音雖然小,但怎麼可能瞞過喬茜的耳朵,她剛纔光顧着因爲發現兩隻小貓而開心了,卻沒仔細瞧它們旁邊的人,現在腳下不由一頓。
“凱利?”
喬茜一頓,後面跟着的傑伊沒兩步就追上了她,看到噴泉池旁站着的少年,他也有些詫異。
“真的是你們啊?!”見真的是自己幾月未見的好友,凱利驚喜地叫道,一直鬱鬱寡歡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凱利,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見到他,傑伊也挺開心的。
一番寒暄之後,凱利和傑伊並排坐在了長椅上,兩人一邊看着喬茜逗着兩隻小貓玩,一邊說着話。
剛剛還對凱利充滿敵意的莉娜,對喬茜倒是挺友好的,而喬茜也毫不吝嗇地拿出了自制的肉乾。本來就是肉食動物的兩隻小貓,面對肉乾,自然毫不猶豫地拋棄了啃了一半的麪包。
瞧着它們狼吞虎嚥的樣子,喬茜只覺得一陣滿足。
顯然,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而同樣看着這一幕的凱利,莫名地覺得有點心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