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山,曾經唐王朝與吐蕃的分界線,後世青海省內、外流域水系的分水嶺和農、牧區天然分界線。
過去兩千年的帝王史上,這裡歷來都是內地赴藏的大道咽喉和屏障。故有“西海屏風”、“草原門戶”之稱。
嘉慶、道光之際,日月山下的丹噶爾(今湟源縣)商業尤其繁盛。地方誌曾經記載:“青海、西藏番貨雲集,內地各省商客輻輳,每年進口貨價至百二十萬兩之多”,乃是當時西北地區最著名的貿易重鎮。
但隨着咸豐年後中原戰亂的生起,隨着甘陝真神教暴亂的發生,丹噶爾互市已經完全斷絕。
日月山口,這處往日的西北衝要隘口,也僅僅作爲西寧當局監視西部蒙古各部的一個據點存在。
畢竟日月山高有千丈,土石皆赤,赤地無毛,根本無法駐紮大軍。
凌晨丑時,日月山口哨卡上,幾個昏暗的燈籠在夜風的呼嘯中左右搖晃着,細雨在滴答滴答的下着。漆黑的夜裡,人眼看不出三丈遠去。幾個守夜的暴兵始終耷拉個腦袋,縮在檐下打瞌睡。
自從前幾日傳出了官軍要打西寧的消息後,日月山口倒是趕來了一支數百人的隊伍。不過馬家兄弟調集的主力還是囤積到了丹噶爾城。
那裡纔是西寧真正的門戶。
鄧凱跟在老管家鄧泰的身後,潛伏在山口哨卡二十步外的黑暗中。在他的身邊前後還有三四十人一樣趴在冰冷的雨水裡。
三千米的高度,日月山口的氣溫十度怕都達不到。
但是鄧凱這一批人卻是沒一個冰寒的受不了的。精神抖索,目光尖銳,他們是劉暹爲應對新疆戰事中極可能發生的夜鬥、偷襲戰,而特意組建的尖刀隊。
總共不到百人,每一個成員都是練家子。
並且如果有對漢中大小豪強世家都有了解的人在,那他就會驚奇的在尖刀隊成員中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
這些面孔原先全是漢中大小家族的護院、教習。
但是像鄧凱這樣出身富貴,親身選入進尖刀隊,下定決心要在秦軍中混出一個名堂的人,卻還是屈指可數。
鄧凱,是鄧玉章的二子。
城固民團敗沒後,鄧玉章並沒像李丹陽那樣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而是靠着一身過人的武藝在戰場上討得了一條性命。
不過就此之後,鄧玉章再沒有東山再起的打算和心勁了。他的一切抱負和豪情,都隨着先前民團三千城固子弟兵的覆沒而煙消雲散了。只是鄧玉章可以埋沒自己,卻不能不給自己的家族和自己的兒子謀求一條路。
劉暹彗星一樣的崛起,就是一個機會。
不管官場中人看來劉暹的危機有多麼的深重,在鄧玉章一個縣境豪強的眼中,官居一品提督的劉暹已經高聳入雲,不可以相望其面了。
於是,鄧玉章留下長子繼承家業。二子、三子和四子全投了秦軍,並且在尖刀隊開始組建時期,讓二子鄧凱參選,還把自己的管家,也練有一身武藝的鄧泰,一樣送進去,好讓兒子有個照應。
尖刀隊第一支隊跟隨騎兵羣一路打馬飛到了日月山半山腰。然後全體下馬,尖刀隊在前,一個步兵大隊在後,摸向山口哨卡。
騎兵營的兩個大隊則趁機歇息馬力,在步兵成功奪取山口之後,他們還要迅速逼進三十多裡外的丹噶爾城。
——奪下並守住城外湟水河上的兩座石橋。
劉暹不認爲一座小小的丹噶爾城就能擋住自己的隊伍。在他看來,丹噶爾城牆的威脅還沒有十幾丈寬的湟水河的威脅大呢。
鄧凱武藝挺不錯的,但他是一個純粹的菜鳥,手上沒見過血,根本不能跟鄧泰相比。這位可是跟着鄧玉章一塊從亂軍裡殺出來的人物。
漆黑裡突然幾聲嘰嘰的叫聲傳進鄧凱的耳朵,鄧凱壓住心中緊張,開始往前移動。在他前面,鄧泰有些的模糊身影顯得十分高大,給了鄧凱不小的信心。
幾十名尖刀隊士兵摸到哨卡的底下,悄悄豎起幾架長梯,梯子的上頭包了厚布,靠上哨卡牆壁時幾乎沒有聲音,他們的腳步聲也被呼嘯的風聲和滴答的雨聲所遮掩。
鄧泰是鄧凱分隊的分隊長,理所當然的做先鋒,他把刀銜在口中,輕手輕腳的往牆頭爬去,鄧凱隔了幾步跟在他身後,梯子嘰嘰的輕響中,兩人很快攀上城牆。
鄧泰在牆頭上探頭左右一看,牆下哨房中有火光,屋裡頭還隱隱傳來說話聲,外面有幾個暴兵正靠着牆壁睡覺。口中的刀繼續銜着,輕輕取下腰裡的尖刀摸到那幾個睡着的暴兵身邊,鄧凱跟着他行動,等另一個長梯上來的其他人也到了另一側,鄧泰左手一揮,幾人同時動手,卡住那些暴兵的脖子,手中尖刀對着他們心口猛刺。幾個暴兵被掐住了脖子了才驚醒,多數在睡夢中就被這些身手不凡的尖刀兵殺死,即便有運氣好的一時未死,想要掙扎,也被尖刀兵鐵鉗般的大手卡着脖子叫不出來,兩眼鼓得再大,也只能看着這些突如其來的敵人,一點點的聚攏在牆頭上,然後無聲無息的死去。
幾十號人翻上牆頭沒有絲毫驚動牆下哨房內的人。
隨後大部分尖刀兵悄悄下了牆,牆頭只剩兩個發信號的人。
當兩顆耀眼的煙花在雨夜綻放的時候,日月山口的奪取徹底沒有懸念了。
哨卡大門洞開,撲殺進去的步兵大隊用刺刀和手榴彈,教育了哨卡營房裡的暴兵,來世如何做人。
整個哨卡,四百多名暴兵,劉暹只看到了不足百人的俘虜,也沒什麼異樣的表示。
這一戰,征伐軍即是消除後方威脅,又是殺雞駭猴,下手狠一點,不正對應主題麼。
歇息了一陣的馬隊轟隆隆越過山口哨卡,向着丹噶爾城殺去。
劉暹親自領兵,神經傳輸的虛擬地圖上清晰的顯示着,湟水河上兩座毫無防備的石橋——
近乎全部的暴兵都屯駐在丹噶爾城。
策馬奔馳中的劉暹繼續揣摩着丹噶爾城周邊的地勢,這一戰他是要打殲滅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