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擊停止了,除開安瀾艦上的官兵,三艘商船上的搭載的所有人都在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切,對自己的海軍炮火不到半個小時內創造的人間地獄感到震驚。
“這就是堅船利炮!當初道光爺、咸豐爺就是被這東西打破了江山啊!”一個鏢局的武師,年紀看着就不小了。歲月的刻刀在他的臉上留下了一道道溝壑。看着眼前的一幕,眼光迷離,似乎腦海裡想到了什麼……
挺進號上,二副馬卡洛夫張大了他本就很大的嘴,呆呆地看着遠方的火海。似乎被安瀾艦這麼一艘千噸級的老舊炮艇能有如此強大的火力給震驚了。
廣州南海鏢局的總鏢頭宋欽眼裡印着遠方的火光,嘴裡冷冷地說着。“做好戰鬥準備。馬上就該咱們上場了。”他沒當過兵,可這些年武館變成了鏢局,他在中南半島,在蘭芳,手下沾染的鮮血可半點不少。
“嗨!”一個外表看起來跟國人沒半點差異的日本人點頭應道,“最後一次檢查裝備,馬上就要輪到我們了!各小組組長讓手下人打理裝備,多餘的東西都卸下,免得妨礙登陸!”
挺身隊出身,高木在中國還多年了,一口漢話說的純正的很。
安瀾艦有一百五十人,劉冠雄組織起了三分之一的人,由高先雲帶領着,登岸配合鏢局武師隊伍陸地作戰。
幾艘小木舟從船舷放下,二十個水兵作爲第一波登陸兵力出發,然後在划行百米後,木板搭上碼頭地面,發起了登陸作戰。
“注意保持身體平衡,步槍舉起來!別落水!”
“上岸後。按照陸戰訓練那樣,三人一組,就地散開!”
高先雲親自帶領的先頭部隊很快就登上了陸地。天已經黑了,只有遠方兩百多米外的破爛木質房屋還在燃燒着。
等到一百名武師和五十名水兵以一個較大的扇形慢慢接近已被轟成一個碩大火堆的港區時。火光下,印入眼簾的,是一片焦黑和碎石瓦礫,以及散佈四周一段段已經燒得不成形的屍塊,空氣中瀰漫着一陣詭異的糊炭與焦香氣息。
一個年輕的水兵直接喉頭一酸,一股混合着晚餐的胃液吐了出來。
高先雲氣的臉都紅了,見多識廣的武師們不知哪個發出了嘲笑的笑聲……
高木見慣了生死,踢了下腳邊兩截燒糊的斷臂。又看了看幾具遺體,“上尉,這些本就是死人。在我們炮擊他們之前,他們已經被海盜殺死了。”
高先雲一點也不在意這點區別。現在還是19世紀。“分成三隊,扇面搜索,發現有海盜武裝分子,就地射殺!”
所有人都默不作聲。或許19世紀晚期這個時代裡有所謂的人權鬥士,可這個‘人權’絕對不包含海盜!
一杆軍旗被插在了碼頭邊,數十個火把也亮了起來。官兵們在士官的指揮下,以班爲單位。分成三個集合隊,開始在四周佔據有利地形。
安瀾艦上,劉冠雄舉着的望遠鏡裡除了火把和那杆火光下照映的軍旗外。已經看不到什麼東西了,此時他卻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馬辰港被海盜洗劫了。荷蘭人的這裡建立的秩序也就崩潰了,偏偏這檔口給自己趕上了。真的是天助我也,讓自己建立功勳啊!
這馬辰港明日就算恢復了,那也會中國的馬辰港,不再是荷蘭人的馬辰港。藉此機會,蘭芳甚至能夠把勢力越過叢林中頑固的布吉人,直接在婆羅洲的東南角建立基地。
自己這場功勞可謂立大了!
馬辰港口處在兩條婆羅洲大河的入海口,地勢那叫一個平坦。周邊最高的高地。也只是一座海拔不過幾十米的矮坡。
港口區的火焰漸漸熄滅。略微休整後,三十名水兵伴隨着六七十人的武師開始朝着港區方向前進了。不過十幾分鍾,有着一座小教堂就出現在衆人的眼中。
馬辰港有着一定數量的荷蘭人。教堂是必不可少的。荷蘭人一直想把教會傳入布吉人當中,只可惜效果近無。
教堂前面還有幾棟房屋,但這裡明顯剛剛經過了一次洗禮,火把照耀下,沒有一座小屋的房門是完整的,部分房屋四周還灑落着已經乾枯的血跡。
“大軍,你帶一組人從那邊去,佔領那邊那個兩層小樓。豹子,你的人在附近把火升起來!其他人跟我來,大家保持警惕!”
高木看了前方几十米遠那座黑乎乎的木製小教堂,緊了緊手中的手槍,當頭走去。
“鏢頭,裡面有人!”
三五個武師靠在小教堂的門邊,其中一個人聳了下鼻子,悄悄指了下里面。
可惜,小教堂那幾扇木窗都緊緊地關閉着,黑燈瞎火的,裡面的情況一無所知,即便手下人打包票裡面有活人,高木也不敢貿然讓部下衝進去。
“要不用這個?”一個水兵士官想了下,從腰間掏出了手榴彈,表情逐漸猙獰。
高木搖頭,按下對方的手,“吆喝一聲。沒人吱聲再用手榴彈。”
對着那水兵士官等人比劃了一個眼色,又輕聲嘀咕了幾下。幾個人都齊齊點頭,然後悄悄地摸到了門邊。
“我們是中國的海軍,路過馬辰港,發現不對,所以派部隊上岸。如果裡面還有人,就喊一聲!”見同伴已經到位,高木深吸一口氣,用漢話大聲喊了起來。
“中國話?上帝啊,快來救救我們……”
沒有什麼意外發生,倒是幾聲女性的哭泣聲終於打破了寂靜。只是高木根本聽不懂裡面的女聲在說些什麼。只趁勢手一擡,將火把捅開一窗戶丟進了小教堂,只聽見裡面一片驚呼。
門被撞開了,幾個火把也扔了進來。然後幾個武師順勢滾進了教堂,又紛紛擡起槍口,死死地對住了眼前擁擠在一起的男女老少。
“鏢頭,全是平民。哦,這幾個大洋馬的柰子可真大,還白……”一個二十來歲的武師看了離他最近的一個歐裔年輕婦女那露出大片抹白的胸脯,情不自禁的咧開了大嘴。
一座小小的教堂。居然擁擠下了接近20名歐裔平民。一些人還受了傷,衣服上沾着血跡,其中幾個還拿着短槍。
水兵士官大步的走進教堂。用英語說:
“誰要敢亂來,我就槍斃了誰!”臉上全是可怕的嚴肅。“現在把你們的武器交出來。如果你們是平民,我們保證你們的人身安全。”
馬辰港有一百多名歐裔,其中三十人爲馬辰港警衛隊的人。但教堂裡的這些歐裔老弱,是部隊搜遍整個馬辰港區所找到的僅存的歐裔,全部都是荷蘭人。
在部隊‘搜遍’整個港區的期間,打死俘虜海盜一百餘人,這些海盜的頭領和主力,已經望着婆羅洲的內陸跑去了。
十六艘海盜船是三股海盜的聯手,一共有小七百人的兵力。猛然間突襲馬辰港這個警備隊都不到二百人的港口,連個海防大炮都沒有的港口,已經被買通了警備隊裡的一部分佈吉人的港口,那是太容易,太簡單了!
算上海盜船裡、海里被打死的海盜,七百人的隊伍應該被消滅了一半。
但是否繼續追擊,那就必須等到天亮後進行偵查才能做出決定了。雖然三四百人海盜正面作戰的時候,完全不會是裝備了重機槍、連發槍和六零迫擊炮的水兵+鏢師聯合陸戰隊的對手,可若是鑽進了叢林當中,若是把距離的太遠了,那就又有很多變化了。
天亮了。
大批的移民下到馬辰港,迅速圍着港區挖掘了一條塹壕,挖出來的土則合着港區的廢墟殘渣砌成了一圈圍牆。找到的荷蘭人和布吉人,劉冠雄還在組織文員進行區分。
反正他手中有的是壯勞力,也不缺這二三百人口。馬辰港本來生活着至少兩千布吉土著,這一次浩劫,是十不存一啊。
這天的下午,一艘空出的運輸船就掉頭向着西面的普廷角奔去。馬辰港到普廷角的距離遠比馬辰到泗水的距離要近。那裡有南洋艦隊的一個兵站,更重要的是哪裡有電報。
這件事越早讓北京知道,劉冠雄自身的功勞和中國的利益就會越大。
自從上次蘭芳騷動以來,這都多長時間了?蘭芳省的領土面積一直不見大的進展。這荷蘭人跟着英國佬的屁股後面,是撿了一個大大的便宜。
三天後,劉冠雄收到了南洋艦隊的指示,他的層次還不夠資格直接接到北京的命令。之前向北京通報消息,也是劉冠雄先報給了南洋艦隊,然後南洋艦隊再通往北京的。
三船移民全部就地安置,近最大可能的恢復馬辰港。
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字眼,劉冠雄看了後臉上卻盛開了花。這明明就是朝廷要自己佔了馬辰港麼!
此時的北京。
一輛插着荷蘭旗幟的馬車緩緩地駛入外交部。
荷蘭駐中國大使克萊斯.亨特從馬車上下來,他的面色很嚴肅。中國的外交部突然來找自己,是什麼原因?是哪一方面的問題?
亨特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他的臉色非常嚴肅,腰背挺得筆直。
郭嵩燾站在自己的辦公室門口迎接亨特的到來。面無表情的亨特內心都要爆裂了。上帝啊,世界上出了什麼大事嗎?中國的外交部長竟然這等有禮的對待自己一個荷蘭的大使?()